第二十一章 血饲耶梦加得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控制台区域狭窄的空间几乎被绝望凝成固体。浓烈的血腥味、强酸刺鼻的恶臭、裂齿猎犬喉咙里滚出的低沉腥风，与北欧女声那毒蛇吐信般慵懒而残酷的音调，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死亡之网。幽绿的应急灯光在酸液池表面翻滚的泡沫上跳跃，映照着数十双荧绿兽瞳中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饥渴。

    “晚餐铃响了，孩子们。”女声如同情人耳语般透过广播系统扩散开来，带着施虐的愉悦，“第一道菜——磐石的骨头，上桌！”

    呜吼——！！！

    如同接到了无形的冲锋号角，包围圈前排的六头裂齿猎犬猛地伏低前驱！覆盖着狰狞外骨骼的后肢肌肉瞬间鼓胀，强韧的生物肌腱与金属关节构件爆发出令人胆寒的“嘎吱”摩擦声！下一秒，它们化作六道裹挟着恶风与腥气的死亡魅影，如同出膛的炮弹，从正前方、左翼、右翼三个方向，呈犄角之势，撕裂沉闷的空气，朝着控制台后蜷缩的最后几人狂飙突进！为首的那一头格外高大，脖颈上的暗银项圈蛇徽狰狞欲噬！

    “稳住！”王飞翔的声音如同受伤的暴熊发出的咆哮，压下心脏的狂跳！他手中那杆刚刚因为超负荷轰击样本箱而炮管滚烫发红、甚至边缘略微变形的磁轨炮，再一次在绝望中发出愤怒的幽蓝光芒！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侧身，避开正面扑来的腥风，将炮口悍然对准了从左翼死角疯狂扑来的两头猎犬！

    轰！轰！

    两道凝练如实质的粒子流撕裂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音爆！左翼当头扑来的那头猎犬，整个前胸外骨骼连同小半个头颅，在炽白的光芒中如同被重锤击中的朽木，瞬间汽化、爆散成漫天飞舞的焦糊碎块和粘稠的组织液！腥臭的绿血如同暴雨般泼洒！然而另一头紧随其后的猎犬，仅仅被擦中了前肢！它发出一声暴怒痛苦的嘶吼，翻滚着跌撞开去，破碎的外骨骼和焦黑的腐肉冒着青烟，但那双荧绿的竖瞳凶光不减，踉跄着又挣扎爬起！

    就在王飞翔开炮的瞬间！正前方那头最为庞大的猎犬已然如同绿色的山峦般腾跃而至！裂开至耳根的恐怖巨口喷溅着荧绿的毒涎，腥风扑面！它庞大的身躯几乎遮蔽了幽绿的光源，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王飞翔！

    “头儿！”一声咆哮带着破音！

    是张猛！

    这位龙牙老兵，左侧肋骨断裂处鲜血早已染透了大半边衣襟，气息急促，每一下喘息都如同破风箱抽动，带出血沫。此刻，他眼中却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骇人光芒！一种对死亡彻底的轻蔑！在王飞翔侧身开炮无法回防的绝境之下，他身体猛地向后一靠，将仅存的、可以活动的右臂连带着肩膀，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狠狠地送向了那张裂至耳根的恐怖犬吻之中！

    噗嗤！

    如同热刀切入黄油！猎犬森白的、滴淌毒涎的恐怖獠牙瞬间刺穿了作战服坚韧的材料，深深没入张猛的右大臂！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剧痛让张猛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他却爆发出一声狂野到极致的大笑！

    “畜生！尝尝这个！！”

    他根本不给猎犬撕咬的机会！就在牙齿刺入手臂的瞬间，他唯一能动弹的左手已经死死扣住了磁轨炮的后坐力缓冲杆！王飞翔刚刚开炮产生的巨大后坐力，加上他自身借助身体前冲产生的惯性，所有力量被他引导着，顺着被咬住的右臂，狠狠向前一顶！将那支依旧发烫滚烫的磁轨炮口，如同烧红的烙铁，硬生生、残暴无比地怼进了面前这头巨犬裂开的血盆大口深处！

    那猎犬荧绿的竖瞳瞬间因极致痛苦而放大！想要闭口咬断已经来不及！

    轰——！！！

    又一道粒子流在王飞翔刚刚完成第二次充能的瞬间，被张猛以自身为扳机、以伤臂为枪架，直接在这头猎犬的口腔深处引爆了！

    没有爆裂声！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噗叽”碎响！猎犬的头颅像个被内部高压撑爆的烂西瓜，猛地从内部膨胀开来！无数混合着焦黑骨渣、白浆和荧绿碎肉的污秽之物，在炽热粒子的冲击下，如同怒放的地狱之花，从它巨大的吻部、眼窝甚至耳孔中猛烈喷溅出来！庞大的尸身带着强大的动能，轰然撞在控制台上，砸碎无数仪器，最终抽搐着瘫倒，颅腔里一片狼藉，浓烈的焦糊味和血腥气混合着弥漫开来。

    “呃……咳……”张猛也随着巨大的冲撞力和剧痛，踉跄着向后跌倒，右臂血如泉涌，骨头茬子都暴露出来，被李振死命拽回。那柄立了大功的磁轨炮也脱手飞出，滚落在酸液池边缘，炮管扭曲变形，彻底报废。

    然而，张猛的牺牲只解决了正面的威胁。右翼那头被王飞翔炮火擦伤的黑影，在最初的踉跄后，已经稳住身形，毫不停顿地再次扑来！而更恐怖的是，它身后，第二波、第三波猎犬已经越过同伴被短暂打开的突破口，如同绿色的死亡浪潮，汹涌而至！

    “猛子！”王飞翔目眦尽裂！他看到战友以残躯破敌，自己也因硬抗炮击的冲击而气血翻腾。就在右侧黑影扑至眼前，腥风已扑上面门的瞬间，他的身体在本能下做出了不可思议的反应！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他猛地向侧面翻滚，动作狼狈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撕咬！

    嘶啦！

    猎犬的利爪依旧划过他右腿外侧的作战服！坚韧的凯夫拉纤维如同纸片般被撕裂！剧痛袭来！三条深可见骨的爪痕瞬间出现在王飞翔大腿外侧！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残破的裤腿和冰冷的地面！

    几乎是同时！

    嗤嗤嗤——！！！

    天花板和两侧墙壁，因为剧烈的战斗冲击，早已布满裂痕，此刻再也支撑不住，数股手臂粗细的浓稠强酸粘液如同喷泉般从裂缝中汹涌喷出！如同倾盆大雨般落下！

    “振子！小心上面！”裴凡生嘶哑的警告声响起！他手中的雷击木剑早已布满裂痕，电弧微弱，他一边挥剑逼退侧面一头伺机扑来的猎犬，一边猛地推了正蹲在地上给张猛紧急按压止血的李振一把！

    噗嗤！噗嗤！

    李振被推得一个踉跄，险险避开了直泼头顶的最大一股酸液。但那股灰绿的致命液体如同跗骨之蛆，泼溅在他的左肩和背部的战术背心上！

    “滋啦——！！！”

    令人作呕的腐蚀声伴随着刺鼻白烟瞬间腾起！坚韧的复合材料在强酸面前脆弱不堪！背心连带着下面的皮肉迅速焦黑、软化、溶解！甚至肩胛骨都冒起了白烟！难以想象的剧痛让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乎站立不稳！更致命的是，一块从天花板被酸液腐蚀掉落的、边缘还在流淌着暗红熔融金属液的金属构件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不偏不倚地砸落在他刚刚被酸液蚀穿的肩胛创口深处！

    “啊——！！！！”李振的惨叫陡然拔高，身体剧烈抽搐，带着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般向前扑倒！

    “振子！！”王飞翔双眼赤红如血！右腿的剧痛也无法压制心头的暴怒！他拖着伤腿，不顾一切地向李振扑去！

    但猎犬们不会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张猛的悍勇反击激怒了兽群！看到王飞翔倒地和李振倒地重伤，它们如同打了鸡血，嘶吼着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酸液池也因为新的喷射而扩大，翻滚的泡沫如同毒舌般舔舐着控制台最后的角落。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仿佛巨掌合拢。

    “呃…咳咳…”李振扑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强酸持续腐蚀着他的肩胛和背部，烧熔的金属碎片深深嵌进创口深处，还在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和细微的滋滋声。每一次抽搐都带出血水和焦黑的皮肉碎末。痛苦几乎吞噬了他的意识。他的一只手仍死死捂住腹部——那里似乎有更早的贯穿伤在流血。

    他那双因为剧痛而充血的眼睛，在一片猩红和泪水的模糊中，死死盯着地面上那支早已扭曲变形、被裴凡生奋力击退猎犬时遗落在一旁的磁轨炮残骸。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火焰，猛地在他近乎被痛楚烧穿的脑子里点燃！

    “嗬…嗬…畜生…老子请你们吃个…大的！”李振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低吼，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仅存能动的左手如同鹰爪般在地上疯狂扒拉、摸索！终于，他抓到了！战术背心上仅存的几颗高爆声波震撼弹！他将几颗沉重的金属圆球死死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距离他几步之外，正被三头猎犬围攻，雷击木剑电弧明灭不定、左支右绌的裴凡生。他的目光又扫过那个一直被他紧捂着、藏在腹部伤口和战术背心内层口袋里那个冰冷的金属小方块——“TAO-Ω”神经植入体。

    没有时间了！没有任何犹豫！

    “教授——！！接住！！！”

    李振爆发出生命最后一声咆哮！无视了正侧面再次扑来的猎犬撕裂空气的腥风，左手如同掷铁饼般，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蛮力和巧劲，拼死将攥紧的那几颗圆滚滚的震撼弹，以及一个从内袋掏出的、带着他温度和血迹的冰冷小金属块，猛地、精准地朝着裴凡生的方向抛射过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

    噗嗤！

    侧面扑来的裂齿猎犬带着腥风的撕咬也已经到了！那张裂至耳根、滴淌着荧绿毒涎的巨口，精准无比地咬在了李振掷出左臂的轨迹末端！

    喀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脆响！李振整个左小臂连同上面的震撼弹环套装备，被巨大的咬合力瞬间撕裂、扯断！断臂和几个滚落的震撼弹凌空飞起！热血如同喷泉般从断裂的臂膀处狂飙而出！

    然而，那个闪烁着幽冷光泽的“TAO-Ω”植入体小盒子，却因为被藏在掌心最深处，借着那股拼死一掷的冲力，在空中划出一道沾血的弧线，奇迹般地越过了猎犬的巨口，朝着裴凡生飞去！

    “李振！”裴凡生瞳孔骤然收缩！那沾血飞来的小盒子，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痛了他的眼睛！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李振那抛掷动作中的决绝！

    没有思考余地！几乎在李振断臂的同时，裴凡生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计算光芒！他猛地矮身，不顾身后猎犬爪风撕裂肩头衣物的危险，双脚在地上猛蹬，身体如同炮弹般迎着那飞来的小盒子撞去！一把将其紧紧攥入手心！

    入手冰凉！却带着战友滚烫的热血！

    就在他抓住盒子的瞬间！

    叮！叮！叮！

    那几颗因为李振断臂而失去抓握、落向地面的圆筒状震撼弹，保险栓在落地碰撞中瞬间被弹开！延时引信启动！

    嘶——！

    极其短暂却仿佛凝固了时间的一秒！

    “——照顾好——山东——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怪物！！！！”李振的声音淹没在更加凄厉的惨叫和身后猎犬撕裂他身体的恐怖声响之中！

    轰！轰！轰！轰！

    数声紧密连接、叠加在一起的超级巨响在狭窄的控制室内轰然爆发！不同于能量武器的爆炸，这是一种瞬间抽空空气、震碎一切有形无形物质的超级声波风暴！恐怖的无形冲击波如同亿万把超高频震荡的锤子，以落点为中心，呈球形向着四面八方猛烈爆发！撕裂空气！撕裂耳膜！撕裂分子结构！

    嗡——！！！

    所有扑在空中的、正准备扑击的、距离近在咫尺的裂齿猎犬，如同被亿万只巨锤同时砸中！它们体内依赖生物声纳定位和内部精细组织的构造成了致命伤！所有的动作瞬间僵直！覆盖它们头颅的外骨骼装甲在这人类听觉极限之外的恐怖共振下，如同被无形巨锤猛击的玻璃，瞬间布满裂纹！更有两头距离最近、还在撕咬李振残躯的猎犬，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投入了超高速振动台的塑料模型，由内而外地爆开！血浆、碎骨、外骨骼碎片如同被炸散的烟花般喷溅！距离稍远些的十几头猎犬，也如同喝醉了酒般原地疯狂打转、互相撞击，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哀嚎嘶鸣，荧绿的竖瞳失去了焦点，只剩下混乱的痛苦！

    声波风暴形成了一道短暂但致命的屏障！整个控制室内的酸液池被震得翻腾如沸！天花板上的残存灯具噼啪碎裂！墙壁裂缝进一步扩大！

    “猛子！！”王飞翔的眼睛彻底红了！战友一个个在他面前粉身碎骨！他看到张猛在李振那惊天动地的自爆性攻击创造的短暂混乱中，竟然扶着控制台残骸挣扎着站了起来！这位已经如同风中残烛的龙牙老兵，嘴角不断咳着血沫，断裂的左臂无力地垂着，胸腹一片狼藉，但仅存的那只右眼却燃烧着如同恒星般炽烈的火焰！那不是求生的欲望，而是决然赴死的平静与不甘！

    张猛的目光扫过王飞翔，扫过裴凡生手中的金属小盒子，最终死死锁定了前方那片正陷入混乱与哀嚎的犬群核心！

    他咧开嘴，牙齿上全是血，却露出了一个如同解脱般的、带着极致怒火的狰狞笑容。

    “畜生们……陪你猛爷……上路了！！！”

    他猛地拔开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小金属罐！那里面是龙牙队员标配的、用于绝境自毁或制造高爆燃烧陷阱的特种凝胶燃烧剂！粘稠如蜂蜜般的鲜红液体瞬间流淌出来！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倒向自己的胸口，流向全身！

    滋啦——！！！

    引燃瞬间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产生的炽白高温火焰如同愤怒的火神，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瞬间将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狂烈怒放的火炬！

    “飞翔——！！！带教授——走啊啊啊啊——！！！”人形火炬发出震耳欲聋的最后咆哮！带着点燃自己生命的最终意志，如同陨石天降，拖着炽烈的尾焰和焦烟，朝着混乱犬群的中心，朝着酸液池最密集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带着一股碾碎一切的决绝，猛扑进去！

    轰——！！！

    巨大的冲击力加上燃烧的身体砸入酸液池深处！如同岩浆滚入了冰湖！炽热的身体和粘稠的燃烧凝胶瞬间引燃了池中积累的大量腐蚀性有机溶剂和酸液中的助燃成分！一场远比之前李振引爆燃油桶更猛烈、更狂暴、混合着腐蚀、燃烧、剧毒物质的“焚化风暴”在酸液池的中心被彻底引爆！

    狂暴的金红色火焰如同翻滚的怒潮！带着吞噬一切的光与热和刺鼻的浓烈化学毒烟，猛地炸开！瞬间席卷了整个犬群核心！

    吼——！！！！

    凄厉绝望到无法形容的集体哀嚎响彻整个地下堡垒！那声音混合了极致的痛苦和生物本能的彻底崩溃！冲在最前方、距离爆炸中心最近的十几头猎犬，如同被投入了炼钢炉的冰雕，在恐怖的高温中瞬间碳化、碎裂、崩解！它们坚硬的外骨骼装甲在高温下软塌变形！覆盖其下的腐败肌肉直接化成焦黑的糊状！荧绿的兽瞳瞬间爆裂！后面外围的几十头猎犬也被狂暴的冲击波和漫天泼洒的、混合着强酸毒液的火焰雨劈头盖脸地裹挟进去！惨烈的嘶吼伴随着肉体猛烈燃烧的噼啪声成为了主旋律！

    金色的火焰翻卷着，如同为死者送行的魔莲。火焰中，隐约可见张猛焦黑蜷缩的残躯在池中缓缓沉没，如同燃尽的火烛，最终融入那片毁灭的狂澜之中。

    剧烈的爆炸过后，整个控制台区域一片狼藉。地面焦黑，空气滚烫，弥漫着烧焦的皮肉、塑料、金属和浓烈化学物质的混合毒烟，令人窒息。酸液池范围扩大了一倍不止，但颜色变得更加暗沉粘稠，翻滚着污浊的泡沫，边缘还残留着没有烧尽的幽绿火焰。

    安静了。

    令人心悸的安静。

    除了燃烧的噼啪声和酸液翻滚的“咕嘟”声，再没有任何其他的活物声响。那数十双荧绿的、贪婪的兽瞳，已经彻底熄灭在火焰与剧毒之中。空气中悬浮着细密的灰烬和焦糊的残渣，如同葬礼后的尘埃。

    王飞翔半跪在焦黑的角落，右腿外侧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鲜血淋漓，染红了地面。他的右耳在连续的声波冲击中不断流出血丝，嗡嗡作响。裴凡生半靠在他身边，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左肩被猎犬爪风撕裂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染红了整个肩头。他手中的雷击木剑已经寸寸断裂，只剩一个剑柄被他死死攥着。另一只手中，紧握着那个沾满李振鲜血、边缘被高温燎得有些变形的“TAO-Ω”神经植入体金属盒。

    两名渝前连重伤员早已没了声息，其中一名被腐蚀性的酸雨烧掉了半边身体，另一名则在混乱中被飞溅的外骨骼碎片击中要害。最后那个腹部被贯穿、靠着焊死半扇金属门挡在另一个方向的士兵，此刻身体如同被强酸泼过的蜡烛，正在快速溶解，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只剩下那只扣在门焊点上的合金焊接枪仍在冒出最后的火花。他残存的面孔对着王飞翔的方向，眼神早已涣散，口型似乎在说：“快…走…”

    整个控制台区域，除了燃烧的噼啪声，只剩下王飞翔粗重的喘息和裴凡生压抑的咳嗽。

    张猛的火炬熄灭了。李振的身体消失了。所有能动的，除了他们两个，都已化作了这焦黑炼狱的一部分。

    寂静。

    但这寂静更像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短暂间隙。

    咚！咚！咚！

    一种沉闷的、如同重锤敲击厚木的声音，突然从紧闭的合金防爆闸门方向传来！那是刚才唯一没有被爆炸冲击波损毁、隔绝了外界通道的最厚重合金门！此刻，那厚实的门板上，肉眼可见地向外凸起了一个圆形的鼓包！仿佛有什么重物在门的另一边猛烈冲撞！

    沙沙沙…沙沙沙…

    头顶的天花板深处，那些被炸得更加破烂、布满裂痕的通风管道里，传来一阵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干枯指甲刮擦金属管道内壁的声音！声音尖锐、急促、连绵不绝，仿佛是成千上万只老鼠在啃噬着什么！

    咕噜…咕噜…

    翻滚的酸液池中，突然密集地冒起巨大的气泡，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池底钻出来！

    裴凡生猛地抬头，破碎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电，死死盯住角落里那面尚存一角的、布满裂纹和污血的监控显示屏。虽然信号断断续续，但还能勉强成像。

    屏幕剧烈地闪烁着雪花，但依然捕捉到了来自门外的恐怖景象！

    那是……“人”！

    密密麻麻！成千上万！

    穿着EDC旧式的、灰蓝色制式作训服和战术背心！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队列毫无章法，却如同开闸泄洪的污水泥流，正源源不断地从地堡更深的各个角落、走廊通道中涌出！疯狂地涌向他们所在的这间控制室！

    更近了！

    他们皮肤呈现出一种尸蜡般的、毫无生气的灰白！深陷的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地狱空洞！而那空洞的边缘，正不断向外流淌、滴落着荧绿色的、如同熔化的荧光灯管粉末般的粘稠液体！

    他们的肢体动作虽然僵硬，速度却快得惊人！奔跑！四肢着地地攀爬！拥挤着、推搡着向前！如同丧尸群般汹涌！更令人胆寒的是他们的双手！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每个“手指”的指关节末端，都包裹着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尖锐外骨骼爪套！爪尖锋利无比，如同缩小版的剃刀！此刻，跑在最前排的几十个“丧人”，正疯狂地挥舞着这些金属爪刃，对着那扇厚重的合金防爆闸门和周围墙壁死命地抓挠、抠挖！金属爪刃与厚重的合金装甲摩擦，发出刺耳至极的、如同金铁交鸣又掺杂着高频颤音的锐响！

    嗤啦啦啦——！

    令人牙酸的声音中，那块被王飞翔之前挡住、又被渝前连士兵临时焊接加固的合金门板薄弱位置，居然在十几个丧人同时挥舞爪刃的疯狂抠抓下，如同切豆腐般，硬生生被撕开了一道越来越深、越来越长的裂口！露出了内部结构！

    王飞翔也看到了这一幕！瞳孔猛缩！这些怪物的爪子竟然能轻易撕裂EDC标准合金？！而且速度！

    就在两人心神剧震的瞬间！

    叮——！

    控制室内唯一还亮着的、连接着外面某个镜头的监控屏边缘，似乎被冲撞的冲击波扫到，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图像瞬间拉近放大！

    一个特别高大、动作格外凶猛、冲在丧人潮最前面的身影占据了屏幕中央！

    它穿着的制服似乎更完整，像是某种小头目。当它猛然抬头，将那张爬满灰白色腐败纹路、眼窝黑洞洞、流淌荧绿粘液的恐怖面孔凑近门缝时，一个清晰刺眼的烙印特写瞬间刺入裴凡生的眼帘！

    烙印在它灰白脖颈侧面，一个用激光深刻蚀、周围皮肉焦黑萎缩的编码印记：TAO-7！

    目光下移，在它那被撕扯得有些破烂、沾满污秽但依稀可辨的制服胸口，一个硬塑料的身份名牌！名牌上依稀还能辨认出烫金的英文字迹：

    GRANDLINE DEEP BLUE SECURITY BASE - GENETICS ARCHIVE DIVISION GUARDIAN

    （格陵兰深蓝安全基地 - 基因档案保管区守备官）

    KEVIN LUTHER

    （凯文·卢瑟）

    深蓝基地！基因库守备部队！！！

    裴凡生的大脑如同被一道惨白的闪电劈中！冰寒瞬间从脊椎蔓延至全身！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恐惧，冲口而出：“凯文·卢瑟… ‘深蓝’的卫戍部队士兵…基因库守备官…他们…他们被改造成了活尸兵器！！”

    “哈哈哈哈哈……”

    那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所有幸存者的北欧女声，此刻如同幽灵般再次精准地切入控制室内几近崩溃的通讯频道。那优雅、成熟、带着奇异磁性的声音在此时此刻，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着浓烈的、恶毒到极致的嘲弄！

    “怎么样啊，王中尉？裴教授？这份来自耶梦加得的问候，你们还满意吗？”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似乎是在欣赏猎物临终前的绝望挣扎，随即，那悦耳的声线陡然拔高，如同法庭上的控诉者，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怒火砸向控制室的每个角落：

    “好好看看外面这些东西吧！看看它们身上那熟悉的、属于EDC的标志！看看它们那可悲的姿态！是你们！就是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冠冕堂皇的‘守护者’！用你们那肮脏的实验室，用你们那打着‘科学’和‘拯救’旗号的‘TAO永生血清’，亲手制造了它们！”

    “是你们！！”女声的控诉如同利剑，直插核心，“是你们打着保护人类的旗号，用士兵、用志愿者做实验！制造出第一批失控的怪物！是你们在灾难中为了所谓的‘控制’，把这些本可以正常死亡的战友，打上‘活体素材’的标签！塞进你们那该死的‘永生计划’的绞肉机里！再用榨取出来的血肉残渣，制造出这些只知道吞噬和杀戮的——‘丧人’！！！”

    “是你们EDC——这人类文明最后的灯塔！亲手点燃了毁灭文明的地狱之火！！”

    每一个字，都如同炸雷，轰击在王飞翔和裴凡生的灵魂之上！耶梦加得？TAO血清？制造丧人？自己人吃自己人？

    荒谬！绝望！冰冷！真相的残酷如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不…这不可能…”王飞翔下意识地嘶吼，声音沙哑，但更多是因为极致的震惊和冲击！

    “不可能？”女声如同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嘲弄的笑声更加响亮，“那就好好看看！这是你们自己造下的孽！是用你们所谓‘磐石’的尸骨堆砌的罪证！”

    滋滋滋——！

    控制室内所有尚存电源接口的显示器，瞬间被强制启动！刺眼的亮光划过黑暗！画面一阵抖动，随即稳定下来！

    那是一段充满了冰冷质感的监控录像！地点标识清晰无比：EDC北极联合总部—核心实验区—B7单元。

    画面上，一个穿着EDC制式白色研究服、戴着口罩的研究员，正拿着一支装着一种粘稠如液体蓝宝石般、闪烁着诡异荧光的注射器，走近一张束缚着人体的实验床。床上绑着一个强壮的男人，赤裸着上身，皮肤通红，青筋暴起，双目紧闭，似乎在昏迷或者被深度麻醉。研究员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将注射器的尖端，对准了实验体右侧太阳穴旁一个特定区域的颅骨位置，狠狠地扎了进去！

    特写镜头下，注射器上的标签触目惊心：TAO LEGACY PROJECT - SERUM TYPE-7 / HUMAN TOLERANCE TEST

    （TAO遗产计划 - 7号血清 / 人体耐受性实验）

    注射完成不到三秒！床上的实验体猛地睁开双眼！但他的眼白完全消失了！整个眼球被粘稠、浑浊、不断翻滚的荧绿色液体填满！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束缚四肢的超高强度合金拘束带被他隆起的肌肉绷得吱呀作响！下一秒——

    噗嗤！噗！

    坚固的合金拘束带如同朽木般被他猛然绷断！实验体巨大的身躯挣脱束缚，从床上滚落！录像在实验体带着狂兽般嘶吼、肿胀扭曲的躯体撑裂研究服、扑向研究员和摄像头的惊恐画面中骤然黑屏！只留下一片尖锐到撕碎灵魂的惨叫声回荡在死寂的控制室里！

    “看见了吗？磐石？”北欧女声带着极致的讽刺，“这就是你们追求的光荣！这就是你们守护的秩序！用人类做养料，用战友制屠刀！这就是你们EDC！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文明基石！！”

    就在她话音落下，“文明基石”四个字仿佛带着诅咒般的回音在室内震荡的同时！

    呯啷——！！！

    控制室最内侧、靠近天花板一个不起眼角落的残破通风百叶窗，突然毫无征兆地自动弹开！

    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如同水波般蔓延开来！

    天花板中央一块相对完好的区域猛地亮起！一道幽蓝色的全息光束投射而下！

    光芒在烟尘与血污弥漫的半空中急速凝聚、勾勒！最终，形成了一副庞大的、缓缓旋转着的三维地图——是整个北美大陆的微缩模型！

    但地图之上，一个巨大无比、狰狞盘旋、首尾相衔、环绕着断裂长剑与扭曲权杖的暗银色世界之蛇图腾，如同俯瞰凡尘的神祇，覆盖了几乎整个北美大陆！而仔细看去，在那巨大蛇影盘踞的下方，整个北美大陆上曾经标识的17个EDC大型基地的精确坐标位置，此刻全部被点燃般地亮起了猩红的、如同蛇瞳般冰冷凝视的光点！

    蛇与瞳！

    那是赤裸裸的占有！那是明晃晃的宣告！耶梦加得，已经吞噬了整个北美EDC！并将这17座钢铁堡垒，化为它身躯上的恐怖蛇巢！

    “飞翔…裴…教…授…”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的声音，在巨大的精神冲击和毁灭性的全息图像前，艰难地响起。

    是倒在血泊与污秽之中、胸口几乎彻底塌陷、气息奄奄的张猛！他的生命之火即将燃尽，仅存的那只眼睛努力地聚焦，在破碎的控制台废墟边缘，死死锁定在一处！那是一个被炸飞了盖板的、深邃的通风管道口！幽深冰冷，如同通往地狱。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沾满自己鲜血和污秽的手指，颤抖着、摸索着从自己肋骨的断茬处，抠出来一小截乌黑、前端异常尖锐、带着凝固绿血、镶嵌在外骨骼缝隙中的巨大犬齿！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将染血的断齿用力抛向那个深邃的洞口方向。

    “那个…管…通向…国会尖顶…上面…有‘星光桥’…能…能喊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走…别管…我…给…给老子…活下…”

    最后一个“去”字彻底消失在喉间。他的手无力地垂下，那枚刻在他意识深处最后希望所在处的犬齿，“叮当”一声落在那通风栅栏边缘。残存的视野中，似乎能看到犬齿边缘在某个角度下，隐隐折射出一丝极其微小的、蚀刻其上的暗银色衔尾蛇纹饰。

    裴凡生感觉自己手中的“TAO-Ω”植入体金属盒，在李振的鲜血和刚才剧烈的声波爆炸后，一直在发烫！尤其是此刻，当外面那些“丧人”的嘶吼和抓挠声如同海啸般越来越近，金属盒的震动似乎与他们嘶吼声中某种隐藏的频率开始同步共振！如同心跳加速！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