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点意思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这谁啊？杂役弟子也敢进困兽林？"

    "看样子刚被人打了一顿，该不会是想不开，来林子里寻死吧？"

    "寻死也不挑个好地方，随便跳崖不比被凶兽撕碎强？"

    姜云置若罔闻，目光直视那漆黑的林口，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

    "找死！"有人啐了一口，却无人敢跟进去。杂役弟子的生死，在问道宗根本无人在意。

    踏入困兽林的刹那，姜云仿佛回到了十万莽山。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草木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睁开眼时，眸中已无半分波澜。

    他在一处不起眼的草丛旁蹲下，抓起一把青草，在身上快速涂抹。血腥味会引来凶兽，他必须掩盖自己的气息。

    确认身上再无异味后，姜云环顾四周。

    "青光狼喜光，附近必有水源。"他迅速锁定方向，疾行而去。

    困兽林的凶兽数量之多，令姜云惊讶。

    凭借对凶兽习性的了解，他轻松避开一次次危险。但越深入，疑惑越重。

    "按理说，弟子伤亡加上凶兽互斗，数量应该逐年减少……可这里凶兽不仅不少，等级还都停留在七阶以下？"

    在莽山，凶兽混居是常态，九阶与一阶共处一地也不罕见。但困兽林内，方圆二三十里，竟连一只七阶凶兽都未遇到！

    "沙景山说过，不可深入百里……"姜云思索道，"想必宗门用了手段，将七阶以上凶兽隔绝在外。"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他便不再深究，继续朝预定方向搜寻。

    "青光狼！"

    姜云目光一凝。这种群居凶兽不可能单独行动，后方必有巢穴！

    他如鬼魅般绕开警戒的青光狼，很快找到它们的老窝。近百只成年青光狼匍匐在地，浑身颤抖——姜云身上散发的气息让它们本能恐惧。

    "陆笑瑜没来过这里。"姜云迅速判断，心沉到底。线索断了。

    他当即转向，继续深入。

    三天后，姜云双目赤红，站在一片血色禁制前。

    无数"禁"字组成的红光屏障，宛如地狱之门。这是困兽林的百里界限，跨过它，便是宗门明令禁止踏足的禁地。

    "陆笑瑜……"他嘶哑低语，扯下破烂的杂役服，露出贴身兽皮，毅然迈出那一步！

    "刺啦——"

    血色屏障被撕开一道口子，姜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禁地深处……

    姜云踏过那道血色禁制，眼前骤然一暗。

    阴风呼啸，夹杂着浓重的血腥与腐臭气息，仿佛无数冤魂在耳边呜咽。他浑身气息瞬间收敛，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灵动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三天的搜寻虽一无所获，却让他的状态恢复到了巅峰。药澡淬炼的肉身不仅强悍无比，自愈能力更是惊人——体内的伤势已好了大半，体力也完全恢复。

    他像一道轻烟般在林中穿行，越深入，凶兽的数量虽减少，但等级却愈发恐怖。七阶、八阶……甚至偶尔能感知到九阶凶兽的气息。这验证了他的猜测——困兽林的百里界限，确实是宗门用来隔绝强大凶兽的手段。

    一天的跋涉后，一片沼泽出现在眼前。

    姜云随意扫视着腐败的落叶，忽然，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片腐叶下，露出了一角残破的香囊。

    尽管血迹斑斑，但他还是一眼认出——那是陆笑瑜的香囊！甚至，他曾亲手帮她系上过！

    "笑瑜……"

    他颤抖着伸手拾起香囊，双目紧闭，如石雕般矗立在原地。

    十六年的生死磨砺，早已让他看淡自己的死亡。但身边人的逝去，却比任何事都更让他无法接受。

    沼泽突然泛起气泡，腐叶下，一双血红的眼睛缓缓睁开，死死盯着他。

    下一瞬，无数腐叶冲天而起！一只尺许长的血盆大口猛然咬向姜云！

    "砰！"

    姜云瞬间暴起，一把掐住那凶兽的脖子，眼中凶光爆射！

    "咔嚓！"

    七阶泥蜥的脖子被他生生捏断。另一只手如利刃般剖开其腹部，一颗龙眼大小的兽丹滚落出来。但他看都不看，而是疯狂翻找着泥蜥的内脏。

    "三天未进食……不是你！"

    将尸体甩开，姜云突然盘腿坐下，猛地划开自己的手臂。五道伤口鲜血奔涌，血腥味瞬间弥漫四周。

    "笑瑜，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低喃着，浑身气息彻底收敛。

    血腥味引来了凶兽。

    七阶、八阶……近三十只凶兽从四面八方围拢，却无人敢贸然上前。它们蹲伏着，血红的眼睛紧盯着这个疯狂的人类。

    姜云知道，必须等它们失去耐心。

    终于——

    "呜——！"

    一道鬼哭般的命令声响起，所有凶兽同时暴起！

    姜云面色骤变。

    这绝不是普通兽群！不同种族、不同阶位的凶兽，竟会服从同一道命令？

    "是人？是兽？还是驭兽师？"

    他脑海中闪过沙景山的话："困兽林内的凶兽，并不简单……"

    还未等他深思，一只七阶凶兽已扑至面前！

    姜云浑身浴血，大口喘息着。

    近三十头七阶以上的凶兽尸体横陈四周，血腥味浓得几乎化不开。他的衣衫破碎，伤口交错，甚至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血腥气。然而，他的目光却依旧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那个操控凶兽的未知存在，仍未现身。

    "呼……"

    他盘腿坐下，运转《通脉诀》，疯狂吸收着四周的灵气。肉身虽已濒临极限，但精神却高度紧绷，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就在他闭目调息的瞬间，身后不远处，一团漆黑的雾气悄然凝聚。

    "好强悍的肉身，嚼起来一定很过瘾！"阴森的声音从雾气中传出，"嘿嘿，问道宗这次倒是出了两个好苗子，可惜，便宜我了！"

    雾气骤然膨胀，瞬间将姜云笼罩其中。无数发丝般粗细的黑线从雾气中析出，如活物般朝姜云的九窍钻去。

    然而——

    "叮叮叮！"

    黑线刚接触姜云皮肤，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在空中扭曲颤抖。

    "咦？"雾气中的声音明显一滞，"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你！难怪能挡住我……"

    它似乎陷入了犹豫，雾气翻滚不定。

    "罢了，多吃一个少吃一个也没区别，就当卖他个人情！"

    雾气骤然收缩，黑线尽数消散。下一刻，雾气凝聚成形——一个枯瘦如柴的黑衣老者凭空出现，干瘪的脸皮如同树皮般皲裂，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姜云猛地睁眼，身形暴退，警惕道："你是谁？"

    老者摸了摸自己树皮般的脸皮，嘿嘿一笑："我是你朋友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姜云脑海飞速运转。他的朋友屈指可数——姜村众人、东方博、二师姐，还有陆笑瑜。

    "你认识大师兄？"他沉声问。

    老者一愣，随即点头："不错，和你大师兄神交已久。"

    姜云稍稍放松，但仍保持距离，抱拳道："在下姜云，虽非大师兄正式师弟，但承蒙他照拂。阁下既是他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不知如何称呼？"

    老者干笑两声："叫我老黑就行。"

    姜云不再追问，手腕一翻，掌心赫然躺着一个残破的香囊："老黑大哥，可曾见过这香囊的主人？她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也是问道宗杂役弟子。"

    "老黑大哥？"老者嘴角抽搐，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是不满。不过扫了眼香囊后，他还是点头："见过。"

    姜云呼吸骤然急促："她还活着吗？"

    "这个……"老者眼珠一转，心想："活着是活着，不过已经在我肚子里了。难道还要我吐出来？"

    犹豫片刻，他指着姜云身后："她还活着，只是气息微弱，在那个树洞里。"

    姜云大喜过望，连道谢都忘了，转身就朝树洞狂奔而去。

    兴奋之下，他并未察觉——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老者的身形骤然炸开，化作一团黑雾没入地下。下一刻，黑雾翻涌，一个人影从树洞中被抛了出来。

    "笑瑜！"

    姜云一眼就看到了树洞中昏迷不醒的陆笑瑜。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脉搏平稳，气息微弱但不紊乱——陆笑瑜只是虚弱过度，并无大碍。想来是这几天躲在树洞里，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所致。

    "扑通"一声，心力交瘁的姜云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脱力。四天四夜未合眼，又连番激战，此刻的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小子肉身强悍，你妹妹灵性也出众。"身后突然响起老黑的声音，"啧啧，你们兄妹俩倒是不错！"

    姜云这才想起还未道谢，挣扎着转身抱拳："多谢老黑大哥！"

    老黑摆摆手："小事一桩，算是还你大师兄的人情。赶紧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好！"姜云点头，从怀中取出沙景山给的玉瓶，倒出一颗补充灵气的丹药先喂给陆笑瑜，自己也服下一颗。

    他没注意到，当丹药出现时，老黑死死盯着那晶莹的丹丸，喉结滚动，拼命咽了口口水。

    待灵气稍有恢复，姜云站起身："老黑大哥，你不走吗？"

    "我不走。"老黑摇头。

    姜云拱手告辞："那我们兄妹先告辞了。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可到藏峰寻我。"

    这话让老黑脸上的肌肉又抽搐起来。他沉默片刻，摆摆手，猛地一跺脚——

    "轰！"

    地面裂开数道深缝，老黑的身形凭空消失。

    姜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抱起陆笑瑜，快步朝问道宗方向走去。

    身后，老黑的身影再次浮现。他摸着下巴自语："那家伙收了两个人族徒弟，还送进问道宗......嘿嘿，等我离开这里，好处少不了！"

    "不过这小子似乎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有点意思！"

    话音未落，老黑的身形再度化作黑雾，其中隐约可见无数大小不一的身影，缓缓飘向困兽林深处。

    ......

    四天时间，对困兽林中的姜云而言转瞬即逝，但在问道宗内，却发生了不少大事。

    复测结束后，五峰峰主和长老尽数现身，就连久不露面的宗主都传下勉励之言。

    几位新弟子的归属也尘埃落定：无伤被五行峰峰主收为亲传弟子——这意味着他极可能成为下一任峰主；外门弟子唐毅则被体修长老看中，只要突破到内门境界，未来同样可期。

    最引人注目的是宗门对小比优胜者的丰厚奖励，连肖一书等内门弟子都眼红不已。

    但这些都与姜云无关。

    关于他的消息，只有资质平庸、经脉细小的评价在长老间流传。很快，那些曾忌惮他实力的人也都释然了——如此资质，注定难成大器。

    四天后，当姜云浑身浴血、抱着陆笑瑜重新出现在山门时，问道宗再次轰动。

    没人想到他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带回了陆笑瑜！

    议论纷纷中，最终归结为一个结论：运气。

    这个本该在入门时就被淘汰的"野人"，除了运气一无是处。

    姜云对此毫不在意。回到藏峰后，他连百兽峰都没去，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这一睡就是整整两天。

    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陆笑瑜哭得红肿的眼睛。

    "怎么了笑瑜？又有人欺负你？"姜云惊坐而起。

    "没......"陆笑瑜拼命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最后干脆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姜云手足无措——以前姜月柔哭过，但从未如此伤心。

    好半晌，陆笑瑜才渐渐止住哭声，抹着眼泪道："云哥哥，我都听师父说了......"

    "师父？"姜云一愣。

    陆笑瑜口中的"师父"让姜云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沙景山必定在自己沉睡时来过，并履行了承诺。

    果然，就在自己熟睡的这段时间里，沙景山亲自来到藏峰，将陆笑瑜救醒后，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得知真相的陆笑瑜对姜云充满了感激，甚至不愿立刻前往百兽峰，执意要等他醒来。

    沙景山对此倒也宽容，毕竟他对姜云也颇为欣赏，尤其是没想到这个杂役弟子真能将陆笑瑜平安带回。若非姜云资质实在平庸，他甚至动了收徒的念头。

    "云哥哥，谢谢你！"陆笑瑜抽泣着道谢。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