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九头怪蛇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再次整田下种之后，接着发生了两台更能折腾的怪事情。

    第一台事情是，狗养的二狗太君指挥狗头子和狗腿子，把那个销烟坑挖开了，把里面那些臭狗屎一样的东西全部挖出来堆着。浓烈的血腥昧和陈尿味弥漫在整个天石谷，害得许多人像喝多了酒一样头昏脑胀，心烦意乱，上吐下泻，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大狗小狗也一天到晚、一夜到亮地狂吠乱咬。住在土主庙的人和狗一起上吐下泻了好几天后，狗养的二狗太君才又指挥狗头子和狗腿子，把那些臭狗屎一样的东西全部填了回去。

    接着又去挖黑石寨那眼被填平的血水井，一边挖思源井一边用刺刀在建文树的树干、树根上乱戳。挖开血水井后，又把血浆一样的井水打上来，挑到销烟坑那边去倒掉。打了好几天，血浆变成了打不干的血水，狗养的二狗太君又叫把井填平。刚填好了井，又准备去干一台更加莫名其妙、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挖禹氏坟山。

    首先去挖禹氏坟山的，是黑石寨（跟姬姜小时候一样）最能捣蛋的几个半大娃娃。当然，他们想要的不是坟里埋着的东西，而是坟山上可以用来写字的白膏泥。据说自从夫人土司和姬姜不在后，这几个捣蛋娃娃就开始偷偷摸摸地（毕竟还有土司府和三少爷在）到禹氏坟山上挖白膏泥。一天晚上，几个捣蛋娃娃挖着刨着，突然就刨出个怪东西来，凑近了仔细看，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连带去的锄头口袋都来不及拿，就作鸟兽散各自跑回家。大人问是咋个回事，都说是刨出来了一条蛇，一条从来没有见过的长着九个脑袋的大怪蛇。

    几个捣蛋娃娃的大人也被吓着了，相约打着火把来找奸叫驴，二狗腿子马上就跑去土主庙，找看门狗特派员报告。刚刚睡下的看门狗特派员披着外衣出来，劈头盖脸地吼了一顿，这才问又发生了啥子怪事情。

    这时，狗养的二狗太君和一伙狗头子也出来了，问了情况，狗养的二狗太君很高兴的样子，向看门狗特派员要了两块大洋，赏给二狗腿子奸叫驴。然后领着看门狗特派员和一伙狗头子，点着火把打着“电筒”（天石谷不少人认为“电抱鸡”的眼睛可能就是这个样子），跟着带路的奸叫驴跑去看，看过以后，又叫看门狗特派员去请史道长来看。许多人也打着火把跑来看稀奇，不过只能远远地站着看看“电筒”的亮光和人狗的身影。

    第二天一大早，又有许多人来到禹氏坟山下继续看稀奇，都被狗头子狗腿子和大狼狗挡在十几丈开外的地方。大家看见史道长领着十几个道士正在那里忙活，狗养的二狗太君和看门狗特派员站在一边看。发现“九头怪蛇”的地方，在禹氏坟山西南的山脚下，那几个捣蛋娃娃经常去那里挖白膏泥，挖去了锅盖大小的一个坑，九头怪蛇就是从那个坑里突然冒出来的。

    大家正七嘴八舌地猜测议论，见禹鼎新领着一伙人走了过来，有以高龙和烟锅巴分别为首的捉蛇人，有嘎得教堂杂役，有土司府下人，迟疑了一阵，终于主动让出一条道。禹鼎新一伙径直走进去，两个牵着大狼狗的狗头子正要上前阻挡，听见狗养的二狗太君喊了两句鸟话，就牵紧狼狗让开一个口子，让禹鼎新他们直接走了进来。

    禹鼎新一伙走到离狗养的二狗太君一伙几步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八大蛇头”（据说是狗养的二狗太君亲自给起的名字，不是八个捉蛇领头人的意思，而是捉八种蛇的总领头人）高龙大声吼道：你们几个，在这里乱刨别人家的祖坟，到底是啥子意思？

    狗养的二狗太君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昨天晚上才发生的，当时已经很晚了，不便打扰各位。又怕这里真的埋着什么危险的东西，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决定先挖出来看看，然后再通知各位。大家请看，这个东西已经全部挖出来了。这里是在坟山脚下，不会对安息在坟山上的人造成影响的。

    禹鼎新、高龙和烟锅巴凑过去看，是一块一人来高的石碑，石碑顶端雕了九个蛇头，每个蛇头上都开着一朵怪异的大烟花；蛇头形态诡异，精致而粗野、狡诈而傲慢、狂暴而阴冷；石碑正中，有两行字不像字画不像画符不像符的刻痕，几个道士正用小刷子细心地清扫着。

    长皮突然叫道：我看这蛇眼睛，跟四眼狗太君有些像。

    狗养的二狗太君扭头瞪了长皮一眼，史道长赶忙接着向禹鼎新和高龙解释：这块石碑，是几个捣蛋娃娃来偷挖白膏泥的时候发现的，我昨天晚上听说后来看过，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就决定先整个挖出来看看再说。

    高龙接着大吼道：这个是别人家的坟山，又不是你家上善观的地盘，你有啥子权利决定乱挖？

    史道长干笑着看着禹鼎新，见禹鼎新只是盯着石碑看，只得又说：这个，这个碑离坟山上的坟很远，真的不会有任何影响。如果说有影响的话，只会是这块碑，有可能对整座坟山的风水造成影响。大家想想看，这样子的一块石碑放在坟山上，一般来说，我讲的是从阴阳风水的角度来说，是不太好的，所以应该尽快挖出来看个究竟。

    旁观的人纷纷点头，嘤嘤嗡嗡地低声议论。奸叫驴对身边的人说，近来发生的种种事情，说不定就跟禹氏坟山的风水有关。高龙不说话了，又去看石碑。“血蛇头”（也是狗养的二狗太君起的）烟锅巴说：史道长学问浅薄道行高深，这个是我们大家都晓得的，就请你给大家讲一下，这个石碑埋在这里是个啥子意思？

    史道长清了清嗓子，放大声音（大概是怕站得远的人听不见他学问浅薄道行高深的讲话）说：经过我，当然还有痴迷中华文化、同样学问渊博（原来不是“浅薄”）的犬养太君共同考证，可以得出一个初步结论，在禹氏坟山下面，有一座汉代的大坟。为啥子认定是汉代的，因为这种白膏泥，是汉朝修大坟的时候，专门用来封顶的，其他朝代的坟，很少有用白膏泥封顶的；为啥子可以断定是大坟，因为在禹氏坟山的北、西、南三面，都有这种白膏泥，大家算算，这座坟有多大？恐怕比龙鼎学堂的九间房子加起来还要大。大家再算算，从汉代到现在有多少年了？差不多两千年了，比黑石寨的那棵思源树还要老上四倍……

    禹鼎新插嘴问：学问渊博道行高深的史道长，晓不晓得这个碑上的刻痕是啥子意思？

    好多人好长时间没有听见禹鼎新讲过话了，感觉他不仅人瘦了，头发花白了，连声音也老了，有些像前些年的禹成老土司了。

    史道长说：这个，还没有考证清楚，我从来没有见过。

    禹鼎新问：那要不要我来讲给你听？

    一直冷眼旁观的狗养的二狗太君不由自主朝前走了两步，史道长马上兴奋地说：好好好，你讲你讲，大家不要乱，都好好听着。

    禹鼎新慢吞吞地说：我在县城中学读书的时候，有一个老师，据说是啥子南诏王的后代，相当痴迷古滇国文化。他对我很好，除了正常上课，还经常给我补课，教我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就有石碑上面刻着的这种文字。这种文字，是汉代时候古滇国王府中通用的一种文字，当然后来就不通用了，被其它文字代替了，但还有很多文字流传了下来，只不过会读会写的找不出几个了。就像史道长你那个九龙鼎一样，没得几个人识货。这种文字，我认得的也不多，但石碑上的八个字，恰好全部认得。

    说到这里，禹鼎新又去看石碑上的文字，连日本大狼狗都竖起耳朵在等着。狗养的二狗太君擦了好几回鼻子，史道长瞪红了眼睛，才听见禹鼎新继续说：这八个字是——九龙王墓，入者立死！

    史道长失声高叫：原来是一块警示碑，墓道入口的警示碑！入口就在这里，不会错，肯定在这里！

    狗养的二狗太君摘下眼镜擦了起来，这回很快就擦完了，对禹鼎新说：三少爷，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希望你能答应。

    禹鼎新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说了两个字：你讲。

    狗养的二狗太君说：我们想进墓里去看一下，当然，是在绝对不影响其它坟墓的前提下。

    烟锅巴大叫起来：要不得要不得，只有死人才兴进坟墓。犬养太君你脑子又聪明脸又白人又小，千万不要想不开。

    禹鼎新说：行。

    史道长高兴得跑前几步又退后几步，“叭叭叭”地拍着手上的灰土。长皮跟着拍屁股，旁边的人连忙躲开。

    狗养的二狗太君说：三少爷，我还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禹鼎新又说：你讲。

    狗养的二狗太君说：我想请你跟史道长一起任总指挥。史道长懂阴阳风水，你认识古滇国文字，如果你们联手的话，这件事情会更容易一些。这个地方，看来是有危险的，我不想再伤人死人了。

    禹鼎新再说：行。

    史道长继续“叭叭叭”地拍了几下手，说：我看这样，我和禹鼎新先仔细地探查一下，然后再商定具体的办法。肯定需要很多人帮忙，先这样，捉蛇的人先停几天，都来这里帮忙干活。这个活可能比捉蛇更危险，需要有胆量、有经验的人。当然，你们不是白干活，会付给你们工钱的。犬养太君，你看这样行不行？

    狗养的二狗太君说：可是，快要到冬天了，捉蛇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吧？种完大烟后，很多人就没有事情做，可以找其他人来帮忙。

    史道长说：犬养太君，我是这样想的，这个大坟肯定跟蛇、而且不是一般的蛇有很大的关系，找没有捉蛇经验的人来，不但帮不了忙，恐怕还会出乱子。你也晓得，除了血蛇，其他八种蛇已经一半多了。冬天蛇睡觉，只要找着蛇窝，更好捉。我看还是先把眼前这台事情做好了再说。

    狗养的二狗太君想了想，点点头，大声说：好，就按史道长说的办。现在我宣布两条，第一，参加干活的人，必须绝对服从史道长和禹三少爷的指挥；第二，不参加干活的人，从今天起不准再到这里看热闹。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