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人间烟火气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晨雾如纱，寒气浸骨。

    通往河边的泥路上，一条由八百个男人组成的黑线，在沉重的喘息中蠕动。

    一个叫耗子的青年脚下打滑，半桶水泼了出去，人也差点栽倒。

    羽跟在队尾，一言不发，眼神却像两把剔骨刀，刮过每个人的后颈。

    秦昊忽地出现在耗子身侧，拎着根细长柳条，声音听不出喜怒。

    “累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回屋里睡个回笼觉。”

    耗子猛地抬头，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秦昊，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我想活得……像个人！”

    这声嘶吼，让整条长龙的脚步都为之一滞。

    “哦？像个人？”秦昊的柳条轻轻敲了敲耗子那只空了一半的水桶，发出“梆”的一声脆响，“你告诉我，什么是人？”

    耗子语塞，只是死死咬着嘴唇。

    秦昊的目光扫过那些或麻木，或痛苦，或怨恨的脸，缓缓开口：“是趴在地上，等着女人赏一口饭吃？还是被抽一鞭子，就多走两步路？”

    他声音忽地一扬。

    “人这个字，一撇一捺，得是自个儿把腰杆挺直了，把天给撑起来！不是等着谁可怜！”

    一个浑身筋肉的壮汉，叫刑风，闷着头走到蓄水池边，将两桶水“咚”一声砸在地上，水花溅起老高。

    他猛地挺直腰杆，冲着秦昊振臂高呼：“神主！我不想当东西！”

    秦昊看着他：“那你想当什么？”

    刑风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吼声震散了晨雾：“老子是人！”

    “我们是人！！”

    八百人的吼声，一瞬间带着血和泪的味道，冲天而起。

    正午，练兵场上。

    耗子的手臂依旧在发抖，但那双眼睛里的火，却再也熄不了了。

    羽在他身旁走过，低声说了一句：“枪尖往下偏了半寸，不想挨鞭子就稳住。”

    耗子咬着牙，将枪尖重新抬平。第二批金矿换来的物资到了。

    秦昊的意志很简单：将这些布匹变成文明的样子。

    于是，巧匠营开始运作。

    一个年轻男人对着磨亮的铜板，笨拙地整理着身上深青色的新劲装，咧开嘴笑了。

    旁边的人撞了撞他：“笑什么呢，傻东西。”

    “哥，我头一回穿这么好的衣裳。感觉……人都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一个年长的工匠放下手里的活，看着他们，“神主说了，这是咱们烈焰军的军服。”

    夜幕降临，散乱的部落里，第一次亮起了成片温暖的烛光。

    一个老婆婆借着光，给小孙儿缝补旧兽皮衣，嘴里哼着早就失传的歌谣。

    “奶奶，好亮啊。”

    “是啊，”老婆婆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哽咽，“亮了，这日子，就有盼头了。”

    公共厕所旁，味道有些冲。

    秦昊站在一个新挖的土坑前，对着一群满脸古怪的男女。

    “神主，您说把……把那玩意儿浇土里，就能让地里长出更多粮食？”一个女人捏着鼻子，一脸怀疑。

    秦昊笑了笑：“怎么，你不信？”

    “不是不信，”女人有点尴尬，“就是觉得……有点埋汰。”

    秦昊神色不变，只说了一句：“是脸面重要，还是让你家娃娃明年能吃上白米饭重要？”

    人群里再没了声音。

    夜里，部落广场燃起篝火。

    几十头上了年纪的老畜被宰杀，肥硕的肉块在几口新铸的铁锅里“滋滋”作响。

    秦昊亲自掌勺，抓起一把刚采的野菜扔进滚烫的兽油里。

    “刺啦——”

    一股从未闻过的霸道香气，瞬间钻进所有人的鼻子里。

    白灵第一个窜上来，也不怕烫，直接用手抓了一把菜塞进嘴里，烫得直跳脚。

    “我的天！”她含糊不清地喊道，“神主！你这是什么神仙手艺！以前咱们吃的那些，简直是喂猪的！”

    黑牙抱着胳膊，满脸不屑：“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祝融焱瞪了她一眼：“尝尝。”

    黑牙不情不愿地夹了一筷子，咀嚼的动作停了半晌，才从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比陶锅煮的，是强那么一点。”

    但她手里的筷子，却很诚实地又伸了过去。

    阿力依旧沉默，却第一次主动将自己碗里那块心爱的烤肉，换了白灵面前的一盘炒菜。

    残阳如血。

    秦昊一个人站在新砌的城墙上，火把照亮了他，夜风吹得他衣角猎猎作响。

    祝融焱走上前来，解下自己火红色的披风，默默地给他披上。

    【叮！阶段性事件“城池奠基”完成。

    综合评分：60分。

    评语：根基已立，然文明之表象脆弱不堪，精神内核尚未稳固。

    奖励发放：技术图纸——蔡侯纸。】

    秦昊的眼神，在看到奖励的一瞬间，冷了下来。

    老子要的是火药！是能平山的火药！你就给我一张纸？！

    他身上那股压抑的怒气，连身旁的祝融焱都感觉到了。

    “昊？”祝融焱轻声问，“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秦昊深吸一口气，看着城下那一片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他亲手点亮的，却驱不散他心头的烦躁。

    “没什么。”

    “骗人。”祝融焱挨着他站着，“你的脸都快结冰了。是因为那些北方贵族？”

    “不是。”

    秦昊摇了摇头，脑子里回响着那句“精神内核尚未稳固”，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我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一座城，一个人，真正地站起来，永远不倒。”

    “用刀，用枪，用更强的军队。”祝融焱的回答简单直接。

    “刀枪能守住城墙，能守住人的命。”秦昊转过头，“可什么东西，能守住人心？”

    祝融焱愣住了。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猛地贯穿了秦昊的脑海。

    精神内核……造纸术……

    他忽然笑了。

    “焱，你说，如果把道理写下来，刻在每个人的脑子里，那是不是比任何刀枪都更厉害？”

    祝融焱似懂非懂：“道理？谁的道理？”

    “我的道理。”秦昊的声音很轻，“我们的道理。”

    他伸出手，像是要将城下所有的灯火都握在掌心。

    “我要这世上，有我的文字，传我的话。我要这烈火部落的魂，是纸，是笔，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这，才是真正的城墙。”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