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2章 螳螂卸妆戏弱蝉,不知麻雀横空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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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三人睁眼醒来,已经身处江南镖局废墟某角,一处还算完整且干净的房间,应是临时收拾出来审讯犯人之地。
一道挺拔的身影背对三人而立,玄色的蟒服在摇曳的昏黄油灯下宣布着威严,腰间挎着一把御影刀。
“浮生舫里的茶还算清冽,可这江南镖局……浊气却是太重了。”
一个低沉微哑的声音突兀响起,原来此人正是那天晚上浮生舫窈歌姑娘雅阁外偷听之人,他出现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
顿时三人再度震惊:
“钱……进宝?”
“草包……进士?”
灯光终于映亮了他的面容。此刻的“钱进宝”已然与那借查案之名寻宝觅财的“草包进士”判若两人。
那其实是一张极年轻的脸,看着顶多二十七八的年岁,脸型线条硬朗分明,一双狭长的眼睛黑得像墨,冷得像冰,高挺的鼻梁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纵是此刻面色平静,那眉宇间也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冷峻,仿佛长年游走于血火炼狱的边缘,将属于青年的鲜活淬炼成了冰冷的锋刃。
俊美是俊美的,却是一种浸透了血腥气和权柄威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俊美。
玄色的劲装无比称身,胸前盘踞着的巨蟒图案,在他沉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气场下,仿佛也活了过来,吞吐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啪!
一声轻响,带着某种来自胜利者的冰冷的审视意味。
一件湿漉漉的,沾着焦黑灰烬的破布,被随意却精准地甩在沈青棠被捆缚的腿上。
那冰冷的目光掠过那团破布,如同在检查一件关键证物,最终定格在沈青棠煞白而倔强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激动,一种掌控一切的锐利与洞悉真相的冷峻。
“千机才女的金线,”钱进宝的声音低沉平稳,每个字却像冰钉子,敲打在寂静的临时囚室里,发出令人齿寒的回响,“藏得不错。”
目光如冰冷的刀刃,瞬间移开沈青棠,钉在另一旁苏黎腰间的软鞭上。那鞭子精巧地缠绕在她纤细的腰间。
“千机堂主的软鞭,”同样平稳的语调,却更添一丝沉冷的重量,“缠得……也甚得章法。”他目光又微微上移,盯着那凌冽的弧度,“不错!缠出了该有的危险。”
最后,他几乎是以一种把玩赃物的姿态,掂了掂手中一个巴掌大的、毫不起眼的青瓷酒壶——那是陆寒舟从不离身的物件,此刻被牢牢握在钱进宝的掌心。
“陆大楼主的心肝宝贝儿?”他那双冰锥般的眼睛终于转向刚刚因为挣扎而牵动伤口痛得倒吸冷气的陆寒舟,语气陡然转冷,带着刻骨的讽刺,“窝囊废装的油光水滑!演得过瘾么?”
室内死寂。连墙角跳动的油灯火苗仿佛都凝固了。
被点破真名的三人,如同被剥去了一层血肉的保护壳,赤裸裸地暴露在这位玄色蟒服的主人面前。
钱进宝缓缓踱步,踏着满地碎落的尘土,最终停在三人中央位置。
“重新介绍一下,在下顾九霄。皇城司——南缉查院副都统。”名字报得清晰,官职念得沉缓,砸在每个人心头,“奉旨严查——江南镖局一百二十七口焚尸灭门案,以及江南沈家七十三条人命血案!”
他顺势用眼神指了指门口,两个身穿青布短褐配护腕,腰悬佩刀,利落干练的下属端正而立,正是那方才陪“钱进士”上演“查案大戏”的“张三李四”,只是,姿态气势已然蜕变。
这位“钱进宝”又曰“顾九霄”的人顿了顿,目光如毒蛇般扫过三张失血的脸:
“说起来还要多谢三位,尔等于浮生舫之中高谈阔论之语,在下——句、句、在、耳!”
这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彻底撕裂了三人心中最后的侥幸!原来从踏入那浮生舫起,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恐惧与希望,早已在这个“草包进士”的耳中无所遁形!
“那《暗影浮光数载茫》…诗作精妙,”顾九霄嘴角扯动,露出一丝刻薄到骨子里的讥诮,仿佛在品味一场闹剧的残羹,“尤其是那句‘顺风何处觅,秦淮河上一舟扬’……啧啧,当真是‘好’诗!”他刻意加重了“好”字。
“今日诸位…也是卖力得很!”他踱到苏黎面前,俯视着她冰冷的侧脸和颈间被绳索勒出的红痕,“苏堂主那泼妇骂街,嗓子响亮,气势如虹,市井勾栏的角儿也得甘拜下风!那石子,甚疼啊!”他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仿佛那被苏黎偷袭的痛感还未散去。
目光掠过沈青棠:“沈姑娘…咳血演‘痨病鬼’,柔弱的小娘子?本官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最后停在因愤怒和不甘而死死瞪着他的陆寒舟脸上:“最难得的,还是陆楼主!那畏畏缩缩、大气不敢出的怂包样…装得入骨三分!真乃新生楼主之风范!不知在废墟外洒酒祭奠昔日亡魂时,可也这般惟妙惟肖?”
“影阁的人,属实厉害!为了这出黄雀补蝉戏码,本官与张三李四,可是牺牲我等皇城司的威严姿态啊……”
句句带刺!字字诛心!将三人千辛万苦的谋划和舍命演出的乔装,批驳得体无完肤。
那是胜利者高高在上,残忍而无情的嘲弄。
“要说演戏?钱进士才是我等楷模!……”
“再介绍一遍,本官,顾九霄!”
“戏,唱完了!”顾九霄脸上的最后一丝“欣赏”也消失了,只剩彻底的冷酷与不耐。他猛地伸出手指,直指沈青棠:“把东西交出来!”
见三人皆沉默抗拒。他眼神骤然阴鸷如鹰,刷拉一声,那柄螭首吞口的御影刀应声出鞘三寸。
“交出来!否则——”他手腕轻转,刀锋反射的寒芒舔过陆寒舟的脖颈皮肤,“——本官不介意让这窝囊废的戏码…变成真的!”
“放你娘的屁!箱子里只有灰!”陆寒舟被这羞辱和胁迫彻底激怒了,积攒的怒气爆发,不顾一切地吼道,“信物信物!你想要的东西早他妈化成灰了!”
见陆寒舟这般反应,身旁两女子眼睛都瞪成了铜铃。
“灰?”顾九霄眯起眼,像是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他目光如刮骨钢刀扫过沈青棠和苏黎,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很好!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官就……”
他话音未落,握着刀柄的手指骤然收紧。
“钱进士……噢不,顾大人!你不是掌控一切吗?我们说了箱子里没找到信物你又不信!……顾大人精算,可惜,还是一场空!”沈青棠见状,试图用一番周旋寻求一丝生机。
“沈大小姐!……你这么聪慧,难道看不出我正在以礼相求吗?”他目光从陆寒舟身上移回,打量着被捆绑得破碎又不失美丽的沈青棠,“收收你那戏码,表演结束了。”
顾九霄一个眼神,两名手下面漏狠色往前一站,作势要对沈青棠动手,却也及时止住了脚步。
“混蛋……有种放开我们!”陆寒舟努力想要挣脱绳索。
“哈哈哈哈哈……陆掌柜确实天真。你们那套江湖道义,一对一,对我没用!”刷拉一声,腰间的螭首刀完全出鞘,“我等得了,江南镖局的一百多名冤魂等不了。”
“这样吧,你们不交出来,那用沈姑娘的腿来换!她,是你俩的心尖肉吧?一条不够,两条……两条不够,还有手……对了,我这刀下,可也是亡魂无数……”
螭首刀发出一声凄厉的嗡鸣,那冰冷的锋刃携着劲风,朝着沈青棠毫无招架之力的白皙玉腿疾斩而下。
——这一刀,看似绝非恐吓。这是赤裸裸的、要人命的杀机。
刀锋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
沈青棠目眦欲裂。
苏黎猛地想挣断绳索。
陆寒舟失声:“住手!”
……
就在那螭首寒刃几乎斩断沈青棠大腿的刹那。
“轰——!!!!”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猛然炸开。
并非门破,而是众人侧面的那堵厚实土墙上,如同被洪荒巨兽的攻城锤正面轰中,瞬间炸裂开一个直径近丈的巨大豁口。
破碎的砖石混合着粉尘如同失控的沙暴洪流般喷涌而入。
整个囚室地动山摇。墙角油灯被狂暴的气浪瞬间扑灭,破碎的门窗木屑激射,尘土如浓雾般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呛得人无法呼吸。
在这毁灭性的粉尘风暴与震耳欲聋的轰鸣核心。
一道佝偻、枯瘦、却散发着俾睨天下、万军辟易般恐怖气势的黑影,裹挟着漫天烟尘碎石,如太古神魔降临尘世。一步踏入。
他身姿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前一瞬还在粉尘弥漫的豁口外,下一刹已化作一道模糊视线的黑线。
咻!咻!
两点细小的乌光撕裂尘土,发出短促尖锐的破空之啸,准确无误地轰击在正要扑上擒拿的张三李四身上。
“呃!”“嗬!”两声压抑、短促如打嗝般的闷哼几乎同时响起,张三李四脸上瞬间血色褪尽,软塌塌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声息。
电光火石之间。那道鬼魅黑影已贴至顾九霄右侧身后半步之地。他那穿着破草鞋、形似枯槁的手爪快如魅影探出,并非去格挡那柄煞气逼人的螭首御影刀,而是在那刀脊上,以一种玄奥到无法理解的轨迹轻轻一拂。
“——嗡!!!”
一声刺破耳膜的金属爆鸣,仿佛那柄百炼精钢的凶刀被赋予了生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凄厉嘶嚎。
顾九霄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阴寒的螺旋巨力从刀柄瞬间传入手臂。那感觉不像被人格挡,更像是握着一道炸开的奔雷,整条右臂瞬间麻痹剧痛,螭首御影刀根本无法掌控,化作一道凄艳的寒光,打着旋向上疾飞。
“夺!!”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柄象征着他身份与权柄的御影刀,竟硬生生被钉入了头顶腐朽的粗大房梁,刀柄兀自颤抖不止。
剧痛和惊骇尚不及让顾九霄做出下一步反应,他的震惊随之而来:“是你?废墟里搬尸体的老鬼?……”
一只穿着磨损不堪草鞋的脚掌,看似缓慢,却蕴含着摧山断岳的磅礴巨力,草鞋里探出一根脚趾头,点在顾九霄因诧异和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膻中穴上。
顾九霄瞬间只觉得气血运行受阻、经络不通,四肢百骸的气力如同被抽干,蜷缩在地,全身不能动弹,仅剩转动眼珠的能力。
尘烟渐息。
那破窗而入、踏柱踩人的黑影终于站定,陆寒舟三人可能没印象,这正是几个时辰前在角落里半死不活的搬运尸体的“老差役”。
他目光平静,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狼狈三人,他们被这石破天惊、天崩地裂般的登场,震撼到失语,却看似虚弱无力,好像顾九霄的迷烟后劲犹存。
油灯不知何时已被飞溅的火星引燃桌布,重新燃起摇曳微光。
火光映照下。
佝偻干瘦的身躯挺立如松,破烂的灰色差役服在热风与尘烟的冲击下微微鼓荡。
沟壑纵横、如同刀劈斧凿般的苍老面容,笼罩在光影之下。一双深陷在眉弓阴影里的眼睛亮得吓人,森冷幽邃,没有丝毫温度。
花白稀疏的发辫随着方才那狂暴的动作凌乱散开些许,枯槁须发无风自动。
他缓缓抬首。目光缓缓扫过地上失去气息的张三李四,以及湿润的眼眶布着血丝,却被点住穴位,任人宰割的顾九霄。
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某种令人灵魂战栗、不容置疑的恐怖威严的声音,如同滚雷碾过寂静的房间,每一个字都砸得空间嗡嗡作响:
“顾大人,好官威!”
“皇城司的爪子——也太长了!”
声音一顿,仿佛蓄积了足以撕裂天穹的力量。
“——我,剁了便是!”
“皇城司的牙——”
他看着顾九霄,再次开口,声音沙哑依旧,却带着厚重的质感,每个字都砸在顾九霄动弹不得的身体上,
“——我,也拔得!”
他抬手拂去破烂差役服上尘灰,动作从容漠然。
“老夫姓闻。”
那老者的声音如金铁交鸣,穿透尘埃,直刺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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