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归刃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那一点炽白星芒与污秽血光碰撞的瞬间，时间本身仿佛被撕碎了。

    两股力量的核心点向内坍缩、坍缩、再坍缩。

    最终形成一个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的微型黑洞。

    我们面前那薄如蝉翼的翠绿屏障剧烈震颤，不断发出着濒临解体的嗡鸣。

    而景虎小姐挡在我身前。

    她紧握七星枪的手臂肌肉贲张如铁，鲜血浸透了褐色的臂铠，顺着枪杆蜿蜒而下，滴落在焦土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透过屏障扭曲的视界，我只能看到那坍缩的黑洞核心，正贪婪地吞噬着周遭一切——光线、尘埃、甚至逸散的能量乱流。

    然后——

    轰！！！！！

    那被极致压缩的毁灭能量，终于挣脱了束缚。

    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的、混杂着纯净炽白与污秽暗红的光柱，自那坍缩点冲天而起，悍然撞碎了运动场上空残余的结界残影，直贯入那依旧被血色浸染的铅云之中。

    整个常青学园为之剧震。

    远处摇摇欲坠的教学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玻璃窗尽数爆裂。

    近处的舞台废墟被狂暴的气浪彻底掀飞，碎石瓦砾以毁灭性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激射。

    “唔——！”

    景虎单膝猛地砸入地面更深，硬生生在身前犁出两道深沟。

    巨大的冲击力隔着屏障传递而来。

    战场中心，被这道毁灭光柱完全吞没的，是春政小姐与冲田总司的身影。

    光与暗的绞杀，在无声的炼狱中疯狂上演。

    光柱的余威在持续撕裂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直到那足以熔金化铁的致命辉光稍稍黯淡，两道身影才在翻滚的烟尘与能量乱流中重新显现。

    春政小姐依旧保持着反握“菊一文字则宗”的起手式，靛青羽织在狂乱的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背后那巨大的银线“诚”字竟发出温润而坚定的光晕，如同灯塔般在毁灭的海洋中顽强矗立。

    米色长发被劲风扯得笔直向后飞扬，白皙的脸颊上沾染着烟尘与细微的血痕。

    淡绿眼眸却如同淬炼过后的寒星，澄澈、锐利、带着洞穿一切虚妄的明悟与无可撼动的决绝。

    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此刻已彻底化为一道纯粹的光。

    刀尖之上，那一点炽白星芒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在吸收了毁灭光柱的部分能量后，变得更加凝练、纯粹，遥遥锁定着对面的宿敌！

    “咳…呵呵呵呵……”

    总司的狞笑如同破损的风箱，从对面翻滚的烟尘中挤出。

    她同样反握着魔化的“加贺清光”，那柄曾经的传奇宝刀此刻已面目全非，刀身缠绕着如同凝固污血般的暗红魔气，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硫磺与铁锈腥气。

    刀脊上的铭文被污秽彻底覆盖、扭曲，透出堕落与绝望。

    她踉跄着站稳，脸上残存的半边鬼面焦黑如炭，猩红的光点疯狂闪烁，死死盯着春政和她手中的光。

    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能量灼伤遍布她的手臂和靛青衣甲，靛青色的魔气正疯狂地从伤口中喷涌而出，试图修复，却又被那炽白光芒不断湮灭，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她的气息狂暴而紊乱，充满了野兽濒死般的疯狂与怨毒。

    “守护的？『诚』？哈哈哈哈！少笑死人了！”

    总司的声音嘶哑扭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磨出血沫，

    “看看你守护了什么！看看这满地的废墟！看看那些破碎的蝼蚁！你的『诚』？不过是懦夫的遮羞布！是粉饰太平的谎言！”

    她的魔瞳死死锁定春政刀尖的星芒，那纯粹的光辉刺痛了她灵魂最深处的黑暗，激起了歇斯底里的毁灭欲。

    “闭嘴，『刃』！”

    春政的声音清冷如冰，穿透了狂风的呼啸，

    “你只看到了毁灭的终点，却从未看清守护的起点！新选组之『诚』，从来不是为杀戮而存在！它是对心中信念的坚守，是对脚下道路的执着，更是…在血与火的炼狱中，依然选择守护那一丝人性和希望的火种！”

    她的目光扫过废墟边缘，景虎染血却坚定的背影，被气浪掀翻在残垣断壁中挣扎喘息的小信，远处强撑着维系屏障的神子小姐，以及昏迷在地的小鸠…

    最终，那双淡绿色的眼眸重新凝聚在总司身上，锐利得如同能剖开灵魂。

    “山南先生最后托付的，不是复仇，不是毁灭！是『未来』！一个值得守护的、能让更多人不必重蹈我们覆辙的未来！”

    春政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审判的雷霆，

    “而你，『刃』！你早已背叛了这『诚』字！你将自己囚禁在仇恨与毁灭的深渊，甘愿沦为扭曲力量的傀儡，只为了满足你那被污染扭曲的杀戮欲望！”

    “你！放！屁！——！！”

    总司被彻底点燃，狂怒的咆哮撕裂空气，

    “力量！唯有绝对的力量才是永恒！唯有毁灭一切才能证明存在！你这被虚伪道德束缚的废物鞘，给我去死吧！！——！！！！”

    最后三个字化作歇斯底里的尖啸。

    总司的身形骤然模糊，发动了超越视觉极限的“缩地”。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保留。

    将体内翻腾的魔气、灵魂深处被点燃的毁灭执念、连同那污秽不堪的“加贺清光”的力量，尽数压榨、点燃、引爆！

    “无明三段·突——！！！”

    靛青色的残影在空中留下三道扭曲的轨迹，仿佛同时存在于三个不同的时空节点。

    三道魔影如同来自地狱的锁链，瞬间缠绕、禁锢了春政周身的所有空间。

    加贺清光的刀尖，那凝聚了污秽血光、足以贯穿神魔的魔刃，从第三道残影的核心——那唯一的、被锁定的“命中点”骤然刺出。

    这是总司燃烧一切发动的、无视自身损伤、唯求同归于尽的最终奥义。

    空间在她刀锋所指之处寸寸碎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小心——！”

    景虎小姐的惊呼被淹没在能量的狂啸中。

    面对这超越时空、锁定过去、现在、未来的必杀之局，春政眼中却无半分慌乱。

    她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嗡鸣。

    就在那污秽魔刃即将洞穿她心脏的万分之一刹！

    春政动了。

    她的动作看似缓慢，清晰可见每一个细微的转折，却又快到超越了思维的极限。

    那不是单纯的闪避，而是如同星辰运转般精准、流畅、浑然天成的轨迹。

    她的身体微微一侧，足尖在地面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

    手中化为纯粹靛蓝光华的“菊一文字则宗”随之挥动，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冷冽、纯粹的轨迹，在虚空中悄然划落。

    “就到此为止吧...”

    春政的声音平静无波。

    刀锋划过的轨迹，精准无比地点在了三道魔影交织、禁锢空间的、那唯一脆弱的时空节点之上——正是“封前”、“镇现”、“绝后”三道法则之刺彼此冲突、力量流转出现一丝微不可察迟滞的“缝隙”！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轻鸣响起。

    菊一文字则宗那冰冷的靛蓝光刃，点在了那无形的“缝隙”之上。

    刀尖上那一点炽白星芒骤然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绝对的、洞穿万物的锋锐意志悍然爆发！刺破了永恒的混沌！

    咔嚓！咔嚓！咔嚓！

    三道由魔气与扭曲法则构成的残影，在这星辰锋锐面前，应声而碎。

    禁锢破碎的瞬间，春政的身影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星光，骤然加速。

    她顺着那星切划过的轨迹，将身体与刀完美地融合，化作一道撕裂时空的靛蓝彗星。

    目标直指——因奥义被强行破去、心神剧震而出现了致命凝滞的总司。

    菊一文字则宗的刀锋，后发先至！

    而总司那必杀的一刺，因牢笼破碎失去了“绝后”坐标的牵引，轨迹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偏移。

    但依旧迎着春政的方向，狠狠刺去。

    错身！

    噗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能量风暴掩盖的、利刃切入血肉的声音。

    翻滚的烟尘、嘶鸣的能量乱流、远处景虎小姐的目光、废墟中小信的身影…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

    天地之间，唯有那两道交错而过的靛青身影。

    一道，羽织如洗，银绣的“诚”字在余烬中依旧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辉光，米色的发丝在劲风中归于平静，手中那柄纯粹由靛蓝星辰之光构成的太刀，光华正在缓缓内敛，刀尖一滴暗红的污血无声坠落，在焦土上砸开一朵微小的血花。

    另一道，踉跄前冲数步，才勉强以魔刃拄地，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脸上残存的半边鬼面，如同被烈焰焚烧过的焦炭，寸寸剥落。

    污秽的魔气正从她胸前那道细微却致命的贯穿伤口中疯狂喷涌、逸散，伤口边缘残留着一丝纯净的靛蓝星辉。

    加贺清光刀身上的污血魔光也在剧烈地闪烁着。

    死寂笼罩了战场。

    春政小姐缓缓站直身体，手腕轻转。

    那流淌的靛蓝星辰之光，无声地汇入古朴的刀鞘之中。

    鞘口闭合，发出一声清脆的“锵”音，如同为这场宿命的对决画上了最后的休止符。

    所有的光华尽数收敛，唯有刀锷上的纹章，在昏暗的天光下流转过一道内敛的寒芒。

    她没有回头，背影挺拔如修竹，带着历经血火洗礼后的沉静与释然。

    “呃……”

    总司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拄着刀的手青筋暴起。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春政的背影。

    脸上残存的焦黑面具碎片簌簌掉落，露出一张与春政惊人相似、却写满了刻骨怨毒、不甘与一丝…茫然的脸庞。

    猩红的魔瞳剧烈闪烁，光芒正在飞速黯淡。

    “鞘……”

    她的声音嘶哑破裂，

    “这就是……你的……『诚』……么……”

    她低头，看着胸前那不断逸散出魔气的伤口，又看向春政背后那个在风中微微拂动的、银线刺绣的“诚”字。

    “呵…呵呵……还真是……让人……”

    她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带着极致的嘲讽与疲惫，

    “……反胃……呢……”

    话音未落，支撑她身体的力量如同被抽空。

    扑通！

    她双膝重重砸在焦黑的土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拄着的加贺清光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脱手掉落在地，刀身上最后一丝污秽的光彻底熄灭。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冰冷的刀，又望向春政始终未曾回头的背影。

    “我...们...的...未…来…？”

    她喃喃吐出最后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带着无尽的复杂与释然。

    “嗯...借你看看好了...”

    随后，她的身体从被星芒贯穿的伤口处开始，化作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微弱靛蓝色泽的光点粒子，如同逆飞的星尘，又如同凋零的樱花，向着前方春政小姐的方向飘散而去。

    粒子流温柔地拂过春政小姐靛青的羽织，融入了她背后那巨大的银线“诚”字之中。

    那“诚”字的光芒微微一闪，仿佛变得更加内敛与厚重，承载了过往所有的血泪、执念，以及最终的…归一。

    当最后一粒光点融入，总司跪地的残躯彻底消散，只在原地留下一片微微凹陷的焦土痕迹。

    那柄黯淡的加贺清光也恢复了往日的锋芒。

    景虎紧握着七星枪的手指，终于缓缓松开。

    染血的长枪“锵”的一声轻响，斜斜插入焦土之中。

    她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胸前巨大的伤口再次涌出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袍甲。

    但她的目光，却紧紧追随着前方那靛青色的、完成了最终使命的身影。

    废墟之中，神子小姐挣扎着抬起头，翠绿的眸子里倒映着春政的背影，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

    远处，老姐护着小鸠艰难地从瓦砾中爬起，看着消散的总司和屹立的春政，疲惫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复杂神情。

    小信也从舞台废墟下的金属架子堆中钻了出来，缓缓地走到了我的身边...

    春政小姐静静地站在原地，靛青羽织在渐息的风中轻轻拂动，背后的“诚”字在昏暗的天光下，恢复了温润而永恒的光泽。

    她缓缓转过身，淡绿色的眼眸扫过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扫过每一个浴血的身影。

    那目光中，有深沉的悲悯，有沉重的哀伤，更有一种历经劫波的释然与坚定。

    她没有说话。

    只是对着所有仍在坚持的灵魂，微微颔首。

    一道微弱的晨曦，艰难地刺破了厚重污浊的血色云层，如同金色的利剑，笔直地落下，恰好笼罩在她靛青的身影之上。

    如同神祇降下的救赎之光。

    战场之上，尘埃落定，唯余死寂与新生交织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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