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大战成象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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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独孤盛心情焦躁,做出端杯喝茶动作。

    可杯中之水,早被他喝干了。

    小老头看向周奕的眼神,总有几分寥落伤感:

    “昔日陛下对老夫信任有加,无论是随驾还是禁军调动,都愿意听闻我的意见,张须陀才来几日就有此圣眷,陛下糊涂啊,老夫一辈子献忠,还真能与反贼勾结不成?”

    “定然是御史内侍那些混账进献谗言,才叫陛下避我耳目。”

    “张须陀虽守忠义,但他对宇文阀的了解、对皇城禁军的复杂关系与调度,始终是不如老夫的,就算要摔杯为号,也该叫我掌斧才是。”

    话罢掌拍茶几,又气又叹。

    内堂现在就他们两人,这倒是他真情流露。

    周奕见他一脸气闷,心道杨广倒是没信错独孤盛。

    这小老头的头脑不太灵光,却是个刚烈之人。

    宇文化及作乱,裴虔通引兵至成象殿,宿卫者皆释仗而走。裴虔通欲劝独孤盛退避,他却一直守在杨广身前,做到了护驾该尽之责,保护杨广直至身死。

    摇了摇脑袋,周奕也有些头疼。

    江都的局势已是截然不同。

    若是宇文化及把广神灭了,再带着关中兵将返回北方,对他来说,有益无害。

    可近来得到消息,无论是宇文阀还是魔门,都盯上了江都。

    假如宇文化及得手,他便要和大明尊教做邻居,兴许还要加个石之轩。

    杨广只顾奏乐起舞,可这帮人却满脑子搞阴谋。

    对比之下,应先把宇文阀和大明尊教搞倒。

    如今麻烦的是,还有个魔门掺和在里面,所以这些时日,江都处处动乱。

    杨广若不是被逼得没招,不至于冒险找张须陀。

    “先生.”

    “周先生”

    独孤盛连喊两声,周奕回神他才道:“先生可有破局良策?”

    “皇城禁军,还可以信任吗?”

    “老夫也说不准了,不过我手下的右翊卫,一多半都是老人,他们一定没问题。备身府的人虽与我相熟,可三弟已不在其中当值,掌控力大打折扣,危急关头,难保齐心。

    雄侄儿所在的屯卫,主要驻守宫城外围,要将他们及时调入成象殿,须得提早知会,可又担心走漏消息。”

    “人手还是不够。”

    “那怎么办?”

    周奕摸着下巴,沉声道:“魔门已渗透宫廷,骁果军与禁军中一定有他们的人,如果我们联络张须陀与宇文阀死斗,那就是鹬蚌相持。”

    兹事体大,独孤盛脑海中有些想法,却不敢出主意:

    “先生教我怎么做吧。”

    “无论陛下对张大将军说了什么,我们和他之间,一定要达成默契。”

    独孤盛眉头深皱:

    “有些难办,张须陀见过陛下之后,已说过要闭门谢客,不知他要作何布置。倘若我亲自登门,一定会引发关注,甚至张须陀因此怀疑我也不无可能,陛下的姿态,他可是瞧见过的。”

    “此事交给我,你只需掌笔书信。”

    周奕看向临江宫方向:“另外,在朝会之前,你每天都得入宫寻陛下,手上能掌握的禁军越多越好.”

    两人一直聊到天黑,直到张夫人过来掌灯。

    周奕把自己知晓的所有信息拢在一处,结合独孤盛对皇城的了解,将当下能想到的策略和盘托出。

    又让独孤盛将细节复述两遍,这才作罢。

    独孤凤来到内堂,喊他们去用饭。

    独孤盛还在合计,周奕便先一步离开了。

    张夫人把灯剔亮,见独孤盛正望着那两道年轻人影远去:“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这小子除了对长辈不太礼貌、说话讨人厌之外,其余地方倒是优秀。换句话说,有这样的本事,高傲一些也属正常,何况他这样年轻。”

    “夫君因何有此改观?”

    独孤盛老脸上充满忧悒之色:“夫人,这江都凶险莫测,若无这小子在,我恐怕是九死一生。”

    他深呼一口气:“即便如此,也难想象这次朝会将发生什么。我心中没底,倘若我没法再回东都,你就到老娘身旁替我尽孝。”

    “胡说八道。”

    张夫人皱眉训斥:“你且将手上的事办好,不可像往常一般马虎.”

    翌日。

    江都城中忽然又冒出闹事的突厥人,可见那晚张军大营也没能将塞外之贼清剿干净。

    夜里,就有人潜入张军大营,妄图纵火。

    营中高手早有防备,与之拼杀一场。

    尤宏达大战后,秘密寻找张须陀。

    与此同时,又有小贼想潜入宫中。

    只不过,这伙人的轻功不算高明,连皇城宫墙都没越过,就被加派的左右武卫、左右屯卫射杀。

    杨广正在水殿中听曲,一点不慌。

    他身边不仅有韦公公等太监高手保护,独孤盛、裴虔通、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司马德勘五大护驾,皆在身边。

    还有御史大夫裴蕴、内史侍郎虞世基,这两位专典机密,参掌朝政的‘心腹’也在一旁陪侍。

    然皇城禁军调动频繁,杨广似是完全不知。

    他在宫中设宴,与这些将军心腹同饮,聊到君臣之情,聊到家族之间的关系。

    众人各都感动,表示要誓死效忠。

    话虽如此,宫内的气氛却丝毫未变,现如今,已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杨广见过他们的态度,在宴会后召来大批宫娥起舞。

    水殿四下,金灯冉冉,彩光处处,盛大恢弘。无数宫娥翩翩而动,管弦之声直传成象殿,杨广怀抱萧皇后,又让贵妃醉酒,楠木华堂,全是他的欢笑之声。

    伴随着靡靡之音,宫廷禁军正在皇城穿梭。

    他们的名义,自然是捉拿入侵临江宫的刺客。

    宇文化及望着隋宫冬月,古拙的脸上似有一丝疲惫。

    裴虔通与司马德勘冷眼旁观。

    宇文智及那对狭长的眼睛中,带着关切笑容:“城内可真不太平,听说独孤老兄家中也遭了刺客。”

    “你可真是后知后觉。”独孤盛语气不善,懒得给他露好脸。

    宇文智及却不计较,只道:“怪我太忙碌,如今宫中被刺客破坏,也需我带人修缮。若非这些事情耽搁,我已带人去府上慰问。毕竟,我们也是老交情。”

    宇文智及精于土木营造,除了是五大护驾之外还担任少监,江东城北的归雁、回流等蜀岗十宫,都是他监督建造的。

    独孤盛哼了一声:“陛下曾对你推心置腹,我劝你好自为之。”

    宇文智及收敛笑意,他自幼顽凶,好与人斗,习放鹰狗乃家常便饭,哪里有什么好脾气。

    这时也冷声回应:“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独孤家与反贼勾结众人皆知,又何必大言不惭。”

    独孤盛甩袖而走,同时也留意司马德勘与裴虔通的反应。

    瞥见二人表情,心中冒出寒意。

    这两位就算不插手,以他们的性子,大家同朝为官也该两头劝上一句。

    周先生说得不假,再不能抱有幻想。

    又过一日,城内传来了更劲爆的消息。

    骁果军中的一名孙姓校尉,竟然带着八名亲随一道逃出江都。

    宇文成都奉命追拿,短短半日,就将叛逃之人的尸体带回城内。

    并遵循江都官署的安排,将这些人吊在城楼上。

    此条消息传到了骁果军大营,立刻引发巨大风波,军中喧哗不断。

    对于上官的畏惧、对关中的渴望,对于江都的迷茫.

    无奈、愤怒的情绪已压抑到了极致。

    诸多将领来到营中,多有许诺,由将军到校尉,到旅帅,到队正,再到诸多兵卒,军营的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

    就在这般时刻,杨广在临江宫成象殿,召集朝会。

    从洛阳带至江都的文武百官,齐呼万岁。

    周奕在宫城之外,留意四下情况。

    本以为大战将起。

    然而,却并无大军冲击皇城,以致于城楼上的布置都没了用处。

    “周先生。”

    在城门附近当值的独孤雄寻到了周奕,为他带来成象殿的消息,这都是从皇宫中传来的。

    从独孤雄的话听来,这像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君臣议会。

    甚至有些太过正经,因为杨广很久很久没有问及国事。

    近午时,文武百官才在惶恐不安中离开皇城。

    周奕于御道旁等了一会儿,独孤盛也出来了,他的表情极为复杂。

    “怎么了?”

    独孤盛道:“这是陛下在成象殿坐得最久的一次,他听了众官奏表,有官员揣测上意,将江淮军占据江北大部、李渊造反、瓦岗军攻打洛阳等消息尽数上奏。

    这都是以往报不上去的消息,陛下这才知晓天下近况。

    但非常奇怪,陛下只是当众责骂裴蕴与虞世基,却并未惩处。”

    “陛下对你也是责骂并不惩处,因为你够忠心,这两人却是知心,如果天下太平,可能已将二人斩首,但此刻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

    独孤盛摆了摆手:“别那么沮丧。”

    小老头显然误解了,周奕莞尔一笑。

    “还有一件事,老夫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哦?”

    “陛下离开成象殿之后,召我说话。他说.”

    “说了什么?”

    “陛下说这样做皇帝很累。”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处理国事自然费力劳神,谁都会累,但在其位,本就该谋其政。”

    “这般道理老夫自然知悉,只是不懂陛下为何要单独召我说这话,且只说了这么一句。”

    独孤盛一脸求教。

    周奕心下了然:“没那么复杂,仅是因为信任你。”

    “陛下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迟暮之人在做人生中最后几件事,我看了之后,心中甚乱,大隋还没到这一步。听得先生一言这才安心,看来是老夫游思妄想。”

    他手拈长须:“但若论信任,老夫自问当得起。”

    小老头腰杆挺起,正要再说时忽被一阵马蹄声打断。

    一匹快马踩着“嗒嗒”声急速逼近,皇城前的左屯卫兵将举起长枪,老远就语气强硬地呵斥:“止马勿前!”

    马上一人急忙勒停。

    他跳下马来,朝皇城门口急奔:“急报急报!”

    守在城门口的独孤雄问道:“甚么急报?”

    那人嗓门极大,周围人都听得真切:“窦将军带着数百人冲出江都,朝关中去了!尉迟胜总管为了追击叛贼,已调动近三万人马,正要去捉拿窦将军。”

    “什么~!!”

    独孤盛双目瞪大:“这可是真的?是哪个窦将军。”

    “是禁军中郎将,窦贤。”

    独孤盛听罢顿感不妙,那些文武百官原本正走出皇城,他们听到这条消息,越走越快,哪敢再朝临江宫看一眼。

    追拿一个窦贤,岂能用上三万人马?!

    这是要去攻打杜伏威防守的六合城吗?

    “速闭宫门!”

    独孤盛大声吩咐,但是左右武卫,左右屯卫的人手并不归他管辖。

    哪怕他这个右翎卫将军是隋皇直属,身份更高,却也不能僭越行事。

    “独孤将军,不得陛下命令,我们岂能听派调遣,擅自行事。”

    左武卫将军严敬仁一脸阴沉,并不买独孤盛的账。

    往日他对独孤盛恭敬得很,今天却像是面对仇人。

    就在这时,又有一队快马赶到。

    众人一齐看去,为首那人正是方才出皇城不久,去而复返的张须陀。

    他已披一身甲胄,威风凌凌。

    “止马勿前!”

    严敬仁再喝,张须陀继续驾马,这时左武卫大营中的弓箭手齐搭箭矢。

    “张大将军,不听禁令,休怪严某发飙!”

    “驾~!”

    张须陀催马更急,大喝道:“尉迟胜意图谋反,严敬仁为其党羽,你们放下弓箭,我自带严将军见陛下。”

    左武卫大营的人正犹豫,来人是张须陀,他们岂敢乱射。

    “放箭~!”

    严敬仁大喊,独孤盛也运转真气爆喝一声:“谁敢!”

    沧浪浪一阵拔刀声在独孤雄的屯卫营响起,只在短短僵持工夫,张须陀那匹快马已至严敬仁身前。

    长刀把阳光反射在他眼上。

    下一刻,血液飙射!

    左武卫大营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严敬仁的脑袋便飞上天空,张须陀一夹马腹,站起身抓住人头,目光扫过四下,无人与之忤视。

    独孤盛也很惊异,没想到张须陀如此果断。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这是陛下亲授禁军令牌,命我诛讨贼寇,不论谋反者是何人,皆得皇权特许,可先斩后奏。”

    左武卫大营的人见状,随势收弓。

    “独孤雄。”

    独孤雄闻言往前一步:“末将在。”

    “严敬仁谋反,我要带他见过陛下。先由你领左武卫将军一职,配合金紫大营把守宫门,不得有误。”

    “是!”

    张须陀跳下马来,将严敬仁的衣裳撕下来包住人头,径直朝宫内走去。

    老张果然靠得住,周奕暗赞一声,与独孤盛一道入了皇城。

    城门附近的守军几乎都不认识他。

    寻常时候若是无内侍太监传话,就是独孤盛带着他也休想跨入宫门,可这时张须陀和独孤盛一起引他入临江宫,也就没人敢阻拦了。

    很快,皇城附近马蹄声杂乱。

    整个江都城,也进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之中。

    长街上琳琅满目的店铺紧闭门户,各处人马在城内跑动,人喊马嘶,城民急忙逃向家中,乱到了极点。

    一直到扬子津渡口,船舶忽然拥堵滞涩,因为江都城门关上了,四十丈高的宏伟城楼上,多出大批弓箭手。

    不少人都意识到,江都要变天了!

    “陛下~!”

    “陛下~!”

    “慌慌张张做什么?”

    李公公一路跑到流珠堂,惊呼道:“严敬仁谋反,已被张大将军诛杀!”

    “既是反贼,杀了也就杀了,又慌张什么。”

    杨广正在喝酒,冷冷盯着打扰自己雅兴的李公公。

    那李公公颤巍巍道:“宫宫中禁军动荡,恐恐有兵祸,陛下万乘之躯,还是先躲一躲吧。”

    手中的酒杯摔在腿上,打湿了龙袍,可杨广像是毫无察觉。

    在死亡面前,他没有任何从容。

    李公公上前搀扶险些歪倒在地上的杨广。

    “走,快走~”

    杨广来不及做后面的吩咐,脚步声已从外边欺近。

    “陛下。”

    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司马德勘一齐走来。

    “几位爱卿有何事?”

    宇文化及道:“请陛下到成象殿议事。”

    “今日才召集朝会,有什么事便在这里说吧。”

    司马德勘抽出长刀:“请陛下移步。”

    “朕随你们去便是。”

    杨广随着几人一道,过了流珠堂、水殿,来到金碧辉煌的成象殿。

    瞧见外边大批禁军列阵,心中全是绝望。

    百官朝议之所,自然极大,杨广一入大殿,便坐在那张华贵璀璨代表权力巅峰的龙椅上。

    就在这时,又有大批禁军涌入。

    两边的禁军对峙,却并未动手。

    张须陀、独孤盛带人来了。

    周奕跟在两人之后,一入成象殿就看到杨广。

    半个时辰前,他还在接受群臣朝拜,此时此刻,却像是经历了沧桑之变。

    除了宇文化及兄弟,司马得勘之外,大殿中还有韦公公、虞世基、裴蕴,以及内史舍人封德彝。

    杨广的目光从周奕身上扫过,并未在意。

    只是灼灼地看向张须陀与独孤盛,似乎又有了一线希望。

    “两位爱卿,怎现在才返回?”

    独孤盛拱手道:“陛下,把守宫门的严敬仁随尉迟胜一道谋反,我们方才在对付这反贼。”

    张须陀提着人头包裹:“陛下,臣杀了他。”

    “杀的好,重重有赏!”

    杨广一拍龙椅,忽然变了神色:“把人头取出来。”

    “是。”

    张须陀取出人头,周奕看到,杨广在见了这颗死人头后,突然大笑:“果然是严敬仁,朕待他不薄,竟敢谋反,这样的反贼,该死一千次。”

    张须陀闻言,把人头丢向了宇文化及所在方向。

    宇文智及一脚踩住人头,踢到门外。

    虞世基与裴蕴跑到了张须陀这边,指着宇文智及喝道:“少监,你也想谋反吗?!”

    宇文智及道:“非是谋反,而是要还大隋一个朗朗乾坤。”

    “何出此言?”杨广望向他。

    宇文智及看向身边文士:“封德彝,你来说。”

    内史舍人封德彝道:“陛下抛下宗庙不顾,不停巡游,对外频频作战,对内极尽奢侈荒淫。以致民不聊生,盗贼蜂起。一味任用奸佞,文过饰非,拒不纳谏.”

    “够了~!”

    杨广怒瞪着他:“封德彝,你可是士人,怎么也干谋反这种事?”

    封德彝听罢羞红了脸,退了下去。

    杨广看向宇文阀两位:“朕确实对不起天下百姓,可你们这些人,荣华富贵都到了头,为什么还这样?”

    这时,外边响起一道声音。

    “陛下,正是如此,我们才要为百姓出头。”

    成象殿外,又是一队禁军。

    周奕眼睛一亮,没想到竟在这里看到老熟人。

    高大威武的宇文成都朗笑一声,他扫了一眼独孤盛带来的人,没有放在眼中,迈步走入大殿。

    “天下间想要杀陛下的人,能排队绕九州一圈,我们只是其中之一。”

    又见到上千人马到来,独孤盛与张须陀也微微变色。

    察觉到两人有异动,周奕扫了韦公公一眼,靠到近前,在两人背后拽了拽,示意他们不要冲动。

    成象殿外大批禁军,以他的功力,也要极致小心。

    此时牵一发而动全身,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魔门中人混杂在皇宫中,他们岂会坐看大明尊教成事?

    一旦着急,只会沦为他人的垫脚石。

    杨广听了宇文成都的话后,看向宇文化及:“卿要杀朕?”

    “陛下,你只需要做三件事,便可安享晚年。”

    杨广来了精神:“说来一听。”

    “第一,军士思念故乡,请陛下与我们一道返回洛阳,江都全权交给尉迟胜打理。”

    “朕与你们回去便是。”

    “第二,让张须陀放弃兵权,交给宇文智及,由他和尉迟胜在此对付江南一地的叛军。”

    杨广没有立刻答应:“第三点呢?”

    宇文化及看向杨广:“第三,陛下需退位让贤。”

    杨广龙目聚焦与他对视,问道:“卿要做皇帝?”

    “岂敢。”

    宇文化及道:“请陛下立秦王之子杨浩为帝,我为丞相。”

    杨浩是隋文帝杨坚之孙,杨广弟弟杨俊的儿子,杨俊本人在开皇二十年时便死了。

    杨广摇头:“那也该立朕的儿子杨杲。”

    杨杲是杨广第三子,母妃为萧嫔,最得宠爱,七岁就封赵王,被带到江都。

    “陛下,这很难做到。”

    声音又是从外边传进,接着在成象殿外宽阔的广场上,再多三千禁军。

    两位狠人一起走入。

    落后半个身位的是令狐行达,走在前方的是五大护驾之一裴虔通。

    这个凶人满身是血,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孩童。

    杨广手捏着龙椅,手背青筋暴起,苍白的脸因怒而红。

    “赵王已死,微臣亲眼见他被贼人所杀,可惜晚了一步。”

    裴虔通将孩童尸体放在地上,正是赵王杨杲。

    周奕心下一叹,看向了那龙椅。

    金灿灿的龙椅在他眼中,像是蒙上一层血光。

    而龙椅上的杨广,像是一下老了好几岁,他闭上眼睛,怒色渐渐消退,更显苍白。

    “咚咚咚~!”

    成象殿外,又一队人马奔来。

    正是左骁卫将军偕少监带来的人马,他同样站在了宇文阀这一方。

    从兵力来看,宇文阀这边足有七队人马。

    只凭独孤盛与张须陀带来的人手,那是必死无疑。

    至于皇城宫墙附近的守军,有尉迟胜攻城,他们自顾不暇。

    成象殿中的局势,已是毫无转机。

    骁果军第一高手司马德勘这时站了出来,宽慰道:“陛下节哀,还是先立杨浩为帝吧。”

    宇文成都大军中,有一个丰腴女人,正带着一名小青年。

    善母笑望着这一切。

    杨浩已是尊教教众,往后成了隋帝,大明尊教一步登天。

    杨广没说话,司马德勘望向独孤盛与张须陀:“两位有什么意见?”

    张须陀与独孤盛两张老脸都冰冷得很,皆道:“天下之事,皆在陛下。”

    杨广怒急,却又没有发作。

    韦公公看着杨广的表情,已然拿不准他的想法,又极为担心他让张须陀和独孤盛这两个愚忠的家伙妥协。

    那一切筹划全都落空。

    这时,急忙朝虞世基、裴蕴使了个眼色。

    两人虽然害怕,却不敢违背。

    朝张须陀身边又退两步,裴蕴忽然喊道:“陛下,独孤霸淫乱后宫,正是宇文家的安排!”

    虞世基惊呼中话语打结:

    “陛陛下!您为纪念陈贵人作“神伤赋”,后又寻来陈后主这一脉才女入宫,而宇文家用心歹毒,这才将独孤霸投入陈妃床榻!他想把陛下活活气死~!”

    “一旦叫他们得逞,往后便是无尽的羞辱。”

    “宇文家用心歹毒,他们.他们一定会用萧皇后侮辱陛下~!”

    一听到这些话,杨广这头难以蜕皮的老蛟双目涌现血色,他想到陈氏,更想到一直陪伴自己的萧后。

    宇文化及眼神如刀,盯着虞世基与裴蕴:“你们在胡说什么?”

    成象殿中,忽然传来一声怒笑。

    杨广胸腔起伏:“朕死在这里也好,张须陀、独孤盛听令,给朕诛杀反贼!”

    他话罢朝怀中摸去,欲找鸩毒。

    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他来江都时就想到有这一日,就已想到这一幕。

    可是

    这装着鸩毒的小瓶子,方才在被宇文化及他们带来之时,遗落在了流珠堂。

    “遵命~!”

    张须陀与独孤盛得令瞬间,宇文智及已朝杨广出手,韦公公的拂尘一把扫来,将宇文智及的冰玄劲打得七零八落。

    只是叫他也震惊的是。

    宇文阀的冰玄劲本该只是霜寒气劲,可宇文智及,竟然能打出一片片细小冰凌,这显然不是他的功力能具现出来的。

    不过两人功力相差太多。

    韦公公的拂尘扫出第三下时,已是用浑厚气劲把宇文智及打得血气激荡。

    “死太监,我看你是找死!”

    裴虔通怒喝一声,就要与宇文智及一道拿下这没有眼力的老太监。

    与他一道过来的令狐行达也操起长刀,求战心切,抢在裴虔通之前朝韦公公砍去。

    “令狐兄弟,我来助你!”

    裴虔通再喝一声,朝前冲步。

    忽然一阵劲风来袭,避之不及只觉胸口一痛,心房已被钢刀贯穿,前后通透。

    令狐行达出刀一砍,半路回头望月撩刺。

    裴虔通的武功虽胜过令狐行达,却也只得饮恨。

    “你!”

    在宇文化及、张须陀、独孤盛等人惊异的眼神中,令狐行达把刀一抽,带出了裴虔通胸膛热血。

    “右骁营的人马,随我保护圣上!”

    这时,方才与宇文阀站在一处的左骁卫将军偕少监也大吼一声:“左骁营的人马,保护圣上~!”

    他呼喝之时,双刀齐挥。

    把军中两位大明尊教高手斩去首级。

    顷刻之间,宇文阀那边的七队人马,只剩下五队。

    他们的人数依然占优,但随着备身府中隐藏的林将军忽然挥动青铜古戟,带着手下背刺宇文阀开杀之后,登时将成象殿前乱战场面变成了平衡之势!

    司马德勘大惊,配合宇文化及兄弟一道杀向杨广。

    韦公公、独孤盛、张须陀三人合力挡住。

    裴蕴与虞世基将杨广拉下龙椅,这时一道丰腴人影从宇文阀中电闪而出,速度快捷无伦。

    是善母!

    她的目标正是杨广。

    周奕心思电转,没有出手。

    那位林将军身边的乱军中,一前一后钻出两人,拦住了莎芳。

    周奕这才看清他们的身份,都是老熟人,前面那人是辟守玄,后方乃是辅公祏。

    莎芳抖开银棒,洒落一片幻影,那杀伤力极为恐怖,随辟守玄一道扑上来六人被她连续点杀,全都是一击命中,无人可撼她的拆气。

    辅公祏吃了一道棒中拆气,赶忙提气后撤以天莲宗秘法天心莲环来化解。

    他的天心莲环远不及安隆,由心脉激发的灼热真气不够精纯,一道拆气就够他受的。

    善母不擅群攻,辅公祏被打退,她功力全开。

    辟守玄一人可挡不住她的逍遥拆,这时一声爆喝,林士弘手持青铜古戟杀了上来。

    其他人扛不住她的拆气,林士宏却不怕。

    他撑开阴寒力场,面色发紫,把戟影扫开大战善母!

    没动静了。

    看来大尊不在!

    周奕游离在乱阵中,望着两人大战,同时与张须陀等人保持微妙距离,随时可以援手。

    “呃啊啊~~!!”

    这时接连两声惨叫传来,宇文成都一枪捅杀裴蕴,再一掌打出冰玄劲,这记劈空冰掌将虞世基打得撞在涂金柱上。

    两人当场了账。

    捏爆了两个软柿子,宇文成都不顾四下打杀,又看到周奕这第三个软柿子。

    “死——!”

    枪缨随他长枪旋出红影,宇文成都后手拿住枪根紧贴腰腹,握枪身中段的前手猛得撒开,力达枪尖,沿直线迅猛突刺,发出刮人脸疼的枪风。

    带着滚滚冰玄劲气,扎枪咽喉!

    周奕竖剑于面,剑身挡住枪尖被往后压弯,宇文成都后劲未发,周奕回弹弯剑朝侧方一别,把枪尖带偏。

    这一下他已经收力,却还是远胜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心惊之下,哪敢暴露空门。

    他劲力不及,枪法却厉害。

    出如箭,收如线,护枪在身前,连挡三剑,跟着一个劈枪!

    “哧哧哧~!”

    成象殿金柱被刮去一条金粉,周奕扭身躲开瞧见破绽,却没急着出杀招。

    他目观四下,游刃有余与宇文成都连斗数十招。

    宇文成都越打越惊,已认出碧落剑法。

    “你是谁?!”

    他说话时发力脆快,一个崩枪直打周奕心脉。

    周奕一剑架住,反手长剑一圈,绞得枪缨乱飞。

    他一边出剑一边聚音成线:

    “宇文成都,好久不见。”

    “你是谁?!”

    他感觉对方剑法越来越快,说话已是吃力,更无法退走,逐渐被逼到成象殿边角。

    “贵人多忘事啊,我可是你的债主。”

    宇文成都想回话,但他提气速度跟不上,已是没法出声。

    “太康城外,蔡河之畔,你烧我山门,我烧你大营。”

    “这么快就忘记了?”

    宇文成都听罢盯着他的脸,大惊失色!

    他正要出声大吼,忽然剑影在眼前消失,喉咙咕哝一声,滚出一个自己都听不懂的音符。

    长枪坠地

    他双手抱着喉咙,眼底全是惊悚愤恨之色。

    望着那走向成象殿中央的背影,耳旁回荡着几缕杂音:

    “今次再见,你我旧账了结,清清白白上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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