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金钥初掌麝香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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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那我就先谢过姑娘了。”
玉钏儿敛衽一福,瞧着夏金桂笑而不语。
夏金桂略略思忖,当下抿嘴一笑,起身到得箱笼左近翻找出钱匣子,自内中点算一番,取了三十两银子来,扭身交给玉钏儿道:“这银钱你先拿着,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赏。”
玉钏儿收了银子,笑吟吟凑过来低声道:“夏姑娘以为,便是没有今日之事,姑娘来日一准儿能做宝二奶奶不成?”
夏金桂挑眉道:“什么意思?”
玉钏儿道:“咱们太太心思深着呢,早两年便四下寻宝二奶奶。老太太请了个林姑娘回来,不得太太心意,太太便寻了个宝姑娘来打擂台。那宝姑娘出身只怕比夏姑娘还要强一些,错非太太入宫与娘娘几番求肯,府中也不会传了一阵子的金玉良缘。
呵,再看看如今,府中可还有人提及金玉良缘?宝姑娘如此,夏姑娘焉知来日不如此?”
夏金桂冷笑道:“太太这是将宝二哥真个儿当了国舅老爷了?”
玉钏儿道:“太太的心思大着呢,可不是我能忖度的……不过夏姑娘心计、手段一样不缺,便是宝二爷来日娶了旁人,只要姑娘陪在身旁,说不准这三年五载的,那宝二奶奶一去,姑娘就成了宝二奶奶呢?”
夏金桂蹙眉思量道:“你是说……”
玉钏儿起身又是一福,道:“言尽于此,如何取舍全看姑娘心意。往后的话,我便是不说,想来姑娘也猜得到。”说罢自腰间汗巾子里翻找出一小包药粉,轻轻放在桌案上道:“此物放进熏笼里,盏茶之内便能生效。太太还等着我回信儿,这便告辞了。”
夏金桂点点头,招呼道:“宝蟾,代我送送玉钏儿。”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宝蟾入内将玉钏儿送走。内中独留一个夏金桂,端着茶盏蹙眉思量不已。
她家上一辈才做了皇商,论底蕴莫说是贾家,便是金陵四大家中垫底的薛家都比不过。她虽心中肖想,可入府这些时日,也渐渐自知来日恐不能为正室。如此一来,她大半年谋划,以及那一万两的银子,岂不都成了空?
是了,还有那出气多、入气少的胡嬷嬷!便只冲着胡嬷嬷,她也不会轻易离开荣国府。
正思量着,外间便有宝蟾道:“姑娘,宝二爷来了。”
话音落下,便见宝玉领着麝月转过屏风,快步朝着夏金桂而来。
“妹妹,胡嬷嬷好端端的,怎么就与琏二哥搅在了……”宝玉到得近前,搭眼便见夏金桂红了眼圈,这会子正用帕子拭泪。
宝玉一怔,赶忙凑过来揽了夏金桂肩膀道:“好妹妹,不过是个奶嬷嬷,你怎地还哭了?莫不是太太责罚你了?”
夏金桂泪眼婆娑,摇头道:“胡嬷嬷是被人设计了,太太又不是糊涂的,又怎会责怪我?只是我与老太太少有往来,只怕她心下早就认定我们主仆是那起子上不得台面的,方才就传了话儿,要撵我走呢。”
宝玉着恼道:“老祖宗也是上了年岁,这等事儿怎可不分青红皂白?即便胡嬷嬷不是被人设计的,这人心隔肚皮,她犯下的恶事又与妹妹何干?”
夏金桂只哭道:“如今说什么都迟了,我今儿个拾掇拾掇,明儿个便回家……二哥哥,只怕咱们来日再无相见之期。”
夏金桂与宝玉相处半载有余,慢慢试探出宝玉喜好,于是素日里扮做娇柔模样,惯会卖惨抹眼泪。
她这副模样瞧着好似比黛玉还要招人怜惜,宝玉顿时心下大恸,道:“老太太只说让妹妹回家过年,待转过年回来就是了,何时说过妹妹往后不许再来了?”
夏金桂道:“二哥哥何必装傻,谁人听不出老太太的言外之意?”
“这……我去求了老太太,定不会委屈了妹妹。”
胡嬷嬷与宝蟾早就将宝玉历年做下的荒唐事搜罗了个周全,夏金桂情知宝玉多情以至无情。人在面前,自是百般怜惜;人一离去,只怕不消三五日便被其抛诸脑后。
便有如那金钏儿、晴雯,再好比黛玉、宝钗。对待婢女如此,对待姑娘家何尝不是如此?
夏金桂暗自盘算,离了宝玉,只怕来日自个儿再难寻到好姻缘。自个儿借住荣国府半载,此事传得人尽皆知,若不嫁宝玉,哪里还能嫁个好人家?
这世间男子或读书,或习武,又或者经商,但凡有能为,三百六十行都能寻到出路。相对而言,女子大抵便只有一条路:高嫁!
或寻一高门,成为自个儿的进身之阶;或择一良人,待其发迹。
夏金桂咬牙暗忖,贤德妃早先小产,说不得来日诞下麟儿便能封了贵妃。如此一来,宝玉可就是货真价实的国舅老爷了。
到了那时候,王夫人与贾政赐承恩侯,依宝玉这般品貌,说不得来日还能赐官,可不比胡乱择一举人、进士强了百套?
暗暗拿定心思,夏金桂止住眼泪道:“罢了,事到如今,只怕老太太再难收回成命。我在府中时日无多,唯独舍不得二哥哥与太太,只盼着二哥哥能多陪着我说几句话儿。”
宝玉心疼道:“好妹妹……罢了,你先归家,过后我寻了老祖宗求肯一番。老祖宗素来心疼我,我缠磨一些时日,定让老祖宗打发人去夏家接了你来。”
夏金桂闷声应下,起身道:“让二哥哥笑话了,我去稍稍梳洗,过会子咱们再说话儿。”
宝玉点头应下。
夏金桂起身到得内中,叫了外间的宝蟾入内。擦过眼泪,略略敷粉,趁着宝玉饮茶,偷偷将一包药粉尽数倒入熏笼的香料槽中。
“姑娘?”宝蟾愕然不已。
夏金桂冷眼乜斜,低声道:“噤声,待过一盏茶光景,你便去……”
宝蟾闻言咬唇犹疑不已,眼见夏金桂瞪视过来,这才点头应了:“是。”
宝蟾为夏金桂拾掇完,忍着头晕紧忙出了屋。
待过得半盏茶光景,夏金桂便觉头脑昏沉,心下燥热一片。起身摇摇晃晃招呼道:“二哥哥,我,我有些头晕。你快来扶我一下。”
“妹妹这是怎地了?”宝玉撂下茶盏入内,赶忙搀扶了夏金桂。
熏笼上烟气蒸腾,丝丝缕缕进得宝玉口鼻。先前他在堂中便吸了一些,如今乍然又吸了不少烟气,顿时心下燥热起来。
扶着夏金桂到得床榻上,宝玉不禁呼吸凝重,眼前夏金桂忽而模样变换,一会子是袭人,一会子是麝月,继而又成了夏金桂。
夏金桂按捺不住,唤了声儿‘二哥哥’,宝玉顿时意乱情迷,朝着夏金桂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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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院儿。
王夫人闷坐椅上,手中佛珠转动飞快。堂下几个陪房媳妇子个个愁眉苦脸。
吴兴登家的就道:“太太,那胡嬷嬷昨儿个挨了一夜动,一早儿又挨了三十板子,身子骨本就不大好,听闻才拉回夏家去便一命呜呼了。”
王夫人只点点头,心下厌嫌不已。她一早儿为胡嬷嬷开脱,惹得老太太与邢夫人百般讥讽,加上嘴拙,生生憋了一股子闷气。于是心下巴不得胡嬷嬷就此死了呢!
吴兴登家的这些时日与夏金桂走得近,顿了顿又试探道:“太太,莫不是真要让夏家姑娘回家?”
王夫人叹道:“老太太发了话儿,我又能如何?”
吴兴登家的就道:“胡嬷嬷行事素来谨慎,若不是有人成心算计,哪里就会着了道儿?太太以为,会不会是三姑娘在报复?”
“探丫头?”王夫人蹙眉思量,随即摇了摇头,道:“她一个庶出的姑娘,便是管家一些时日,又能笼络多少人手为她卖命?”
周瑞家的也道:“太太说的极是,府中谁不知三姑娘迟早是要嫁人的,哪里会为了三姑娘便得罪了太太去?若我说,一准儿是大房那边动的手。”
大房只三人,贾赦、邢夫人、凤姐儿,贾赦忙于敛财,邢夫人素来是个蠢的,哪里会设计陷害?数来数去,也唯有凤姐儿才有这般能为。
谁料吴兴登家的却道:“此事涉及琏二爷,岂能是二奶奶的手笔?依我看,说不得是三姑娘求了那位远大爷。太太可别忘了,那位远大爷可是个心黑手辣的主儿!”
王夫人一拍桌案,暗忖:是了,怎么将远哥儿给忘了?此人工于心计,先前出谋划策,不动声色便夺了老太太的权。如今又与自个儿离心,一门心思帮衬着大房,加上有邢夫人提供人手,保不准就是此人背后算计了自个儿!
周瑞家的道:“吴嫂子说的有理,只是太太不可再轻易下手,免得再中了贼人的奸计!”
王夫人赶忙点头,情知自个儿心计不如陈斯远,贸贸然行事没准儿就落入其圈套之中。于是问道:“那你们说,如今该当如何?”
周瑞家的道:“旁的且不说,三姑娘辞去管家差事也有几日了,如今年关将近,太太当务之急是尽快寻一人手管家。否则,事事亲力亲为,太太再是有能为,只怕也撑不住。”
这倒是正理,腊月里事务繁忙,一则亲戚走动,二则过年、庆典,单是人情往来便让人头疼不已。荣国府亲朋故旧繁多,要走动的地方自然也多,该打点的打点,该走动的走动,要维系荣国府体面,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错漏。
旁的且不说,那贺礼就要费尽心思,万万不能将甲家之物再送回甲家,否则便是闹了天大的笑话。
王夫人思量着说道:“也罢,玉钏儿,你去缀锦楼将二姑娘请了来。”
门外玉钏儿应下,紧忙往缀锦楼而去。
少一时到得缀锦楼,入得迎春闺房里道:“二姑娘,太太请姑娘过去一趟。”
这会子迎春正与邢岫烟手谈,迎春闻言手中棋子便是一顿,抬眼便见对面的邢岫烟笑盈盈朝着其点了下头。
迎春丢下棋子道:“罢了,邢姐姐先回,我先去太太处走一遭。”
邢岫烟笑着应下,迎春起身任凭司棋伺候着围了披风,心下暗忖:终于来了!
随着玉钏儿下楼,一径到得王夫人正房里。迎春绕过屏风与王夫人见了礼,王夫人挤出一抹笑模样,招手让迎春上前,随即扯了其手儿道:“听闻你前些时日染了风寒?如今可大好了。”
迎春笑道:“劳烦太太关切,如今早就大好了。”
王夫人就道:“你也知我是个性子直的,说话不喜藏着掖着,今儿个寻你来,是有一事要交给你。”
迎春低声道:“却不知太太所为何事?”
“你也知探丫头因着管家差事累得病了一场,到底是年纪小,行事也太过酷烈,惹得阖府怨声载道。我本想让李氏打理后宅事务,奈何她要看顾着兰哥儿。数来数去,家中实在没旁人接手……今儿个请了你来,便想问你一问,你可愿接了管家差事?”
迎春故作愕然,惊疑道:“我?太太为何要我管家?”
王夫人满面堆笑道:“寻你管家,也是让你学着打理家业。玉儿的母亲未出阁时,不也掌管家业二年?这府中的姑娘,总要经历这一遭,否则来日出了阁,待掌管中馈时岂不是两眼一抹黑?”
迎春为难道:“太太也知我情形,我又如何能管好家业?”
王夫人要的就是迎春为傀儡,闻听此言不禁笑容愈盛,抚着迎春的手儿道:“具体的事儿,自有下头的管事儿媳妇打理,你只管掌个总,看顾着别让她们偷奸耍滑就好。”
迎春暗自压下心中雀跃,低声说道:“乍闻此事,我心下实在不知该如何行事。不知太太可否容我思量两日?”
王夫人道:“年关将近,事务繁多,哪里还有那些光景让你思量?这样,你且思量半日,明儿个一早来回话可好?”
迎春张张口好似与辩驳,可与王夫人略略一对视,那辩驳的话儿便咽了回去,只低眉顺眼应承下来。
王夫人欢喜不已,又褪下一枚翡翠镯子为迎春戴上,留其吃了一盏茶这才将其送走。
却说迎春自王夫人院儿出来,随行的司棋眼见四下无人,哪里还忍得住?赶忙低声问道:“姑娘,太太是怎么说的?”
迎春笑着舒了口气,道:“果然不出所料,太太命我接了管家差事。”
司棋顿时合掌赞道:“不曾料想,我跟着姑娘也有扬眉吐气的一日!且看那些素日为难咱们的小蹄子,往后见了面儿如何巴结讨好!”
迎春略略蹙眉,却也知司棋便是这般性儿。奈何她这些年藏拙,便是连身边儿的丫鬟都不曾笼络住。往后正是用人之际,迎春不好撵了司棋,便想着如何人尽其用。
思量间进了大观园,迎面正撞见快步而来的陈斯远。
迎春心下一颤,那日他抱着自个儿兜转半个园子回了缀锦楼,夜里二姑娘便辗转反侧,好半晌方才安睡。
到底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几曾被人这般抱在怀里过?
过了半日再见,迎春又被勾起心弦来。于是看向陈斯远的目光里,便带了些许情丝绵绵。
陈斯远打眼瞥见二姐姐迎春,面上顿时为之一笑。上前彼此厮见过,陈斯远便道:“二姐姐这是打哪儿来?”
不用迎春回,司棋忍不住道:“远大爷不知,我们姑娘方才被太太叫了去,说是要将——”
“司棋!”迎春开口叫住。
司棋掩口笑道:“总之是好事儿。”
陈斯远顿时明了,定是王夫人将管家的差事交给了迎春。陈斯远便一拱手,道:“那就盼着二姐姐一展所长。”
迎春笑着颔首,问道:“远兄弟这是要去东跨院?”
陈斯远怀中藏了药瓶,正要寻了邢夫人给贾赦下佐料,便道:“两日没去,总要去瞧瞧姨妈。”
此地人来人往不好多言,二人正要别过,谁知此时忽而便有宝蟾跌跌撞撞自怡红院方向奔来。
瞥见二人,宝蟾慌张嚷道:“救命,救命啊!”
陈斯远扭头一怔,心思电转,顿时知道出了何事。料想玉钏儿传话不过半晌,这夏金桂行动力真强啊,这就得手了?
待那宝蟾奔道近前,陈斯远蹙眉问道:“你不是夏姑娘身边儿的丫鬟吗?可是出了何事?”
宝蟾慌乱道:“不好啦,快救命啊。方才宝二爷打发了我们,留在房中与姑娘说话儿。我与几个丫鬟、婆子在外头拾掇着,谁知过了半晌去拍门,内中竟半点动静也无。只怕……只怕是过了烟气,闭过气去啦!”
时值隆冬,怡红院虽有地龙,可还须得熏笼、火盆来取暖。陈斯远心下暗赞夏金桂好心思,只这么一会子就寻了个好由头。
当下愕然道:“还有此事?速速带路,叫粗使婆子快将门撞开!”
迎春不明所以,也道:“没准儿真个儿过了烟气,若是闹出人命,只怕这个年都过不好啦。司棋,快去叫人撞门!”
一行人等急急往怡红院赶来,入得内中便见几个丫鬟婆子正犹犹豫豫围在房门前。
见了陈斯远与迎春,众人面上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开口。
陈斯远心中有数,立时蹙眉道:“还犹豫什么?还不将门撞开?”
有婆子拦阻道:“不可啊,远大爷,这……”
“出了人命莫非你能担负?滚开!”探手一划便将婆子撇在一旁,陈斯远快行两步上前,一脚将正门踹开,当先一步便冲了进去。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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