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浊浪焚心孽债偿
小说屋推荐各位书友阅读:红楼晓梦 第三百三十三章 浊浪焚心孽债偿
最新网址:www.xiaoshuoge.info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凤姐儿一声令下,便有丫鬟将衣裙半解、披头散发、满面烟火气的胡嬷嬷扭送了上来。
凤姐儿气急了,上前一记窝心脚将胡嬷嬷踹倒。更有平儿上前扯了胡嬷嬷头发,劈头盖脸就是几个大耳刮子。
因凤姐儿与王夫人早就斗得不可开交,是以平素凤姐儿也不往王夫人院儿、怡红院去,自然不大认得出胡嬷嬷是哪个?
她定睛观量几眼,只隐隐觉着眼熟,便骂道:“这是哪儿来的骚婆子?”
贾琏咳嗽半晌,扭头看清楚胡嬷嬷面容,顿时骇然道:“怎么是你?”
那胡嬷嬷眼看四下都是人,真真儿是百口莫辩,想死的心都有了。
便有探春端详一眼,惊疑一声儿道:“这不是夏金桂身边儿的胡嬷嬷吗?”
凤姐儿见那胡嬷嬷四十左右,生得老气横秋,顿时自个儿气笑了,指着贾琏道:“二爷还真是好胃口,不管香的、臭的都要往身边儿拢啊!”
贾琏急切道:“不对,你且听我解释,我不认识这女子。今儿个,今儿个……”
贾琏到嘴边的话又生生止住,总不能说自个儿听得厢房里有人发浪,便忍不住生出狎玩之心吧?
陈斯远瞅准时机,上前痛心疾首道:“二哥,都这个时候了,二嫂子正在气头上,你还不赶快认个错儿?”
“我——”贾琏心下也委屈得紧,原本以为偷的是有几分姿容的乔大家的,谁知竟变成了个平头正脸的胡嬷嬷,这上哪儿说理去?
贾琏情形落进凤姐儿眼中,顿觉气血上涌,禁不住咬牙切齿道:“贾琏!我自觉不曾对不起你,自打我嫁与你,上要侍奉公婆、孝顺老太太,下要打理家业、抚育孩儿。你要纳妾,得了平儿不说,又偷娶了张金哥!如今张金哥才过府几日,你便忍不住故态复萌,又忍不住与这等没起子的货色搅在一处,你可对得起我?”
此时胡嬷嬷终于缓过来几分,开口辩驳道:“二奶奶,老奴冤枉啊……”
那胡嬷嬷才开口,先前给其下药的婆子上前就是一耳刮子,抽完叫骂道:“好啊,我还道好端端的今儿个你为何要早走,原来一早儿就勾搭上了琏二爷。你个外府的刁奴,在外头兴风作浪不说,来了荣国府还不老实!二奶奶,这等偷爬主子床的奴才,不若立时打杀了!”
贾琏正是百口莫辩之际,心下也恨极了胡嬷嬷,顿时指着胡嬷嬷道:“都是她!都是她勾引得我,打死这个刁奴!”
凤姐儿恼恨道:“打!先打一百嘴巴,打完关柴房,留待明日请了老太太与大老爷、太太处置!”
话音落下,两个婆子扭着胡嬷嬷的胳膊,一人扯了其头发让其仰起脸儿来,又有个壮硕妇人随手寻了根木条,噼噼啪啪朝着胡嬷嬷脸面抽打起来。
只十几下过去,那胡嬷嬷口吐鲜血,脸上再没一块好肉。平儿瞧着于心不忍,在一旁劝说道:“奶奶,到底不是府中的奴才,还要留着明日审问,不好打坏了。”
凤姐儿稍稍出了口恶气,摆手止住,吩咐道:“将她关进柴房去!”
两名婆子呼喝应下,扭着胡嬷嬷往后头柴房而去。
凤姐儿又冷冷瞥了贾琏一眼,冷哼一声儿拂袖便走。
她一走,贾琏赶忙爬起来,又有仆役送来棉衣为其缠裹了,便护着贾琏往前头书房而去。
火场还有些残存火苗,迎春、探春、陈斯远忙活一番,到底将火势扑灭。四下仆役各归其位,三人方才过西角门进了大观园。
此时不用急切,自然不用过冰面抄近路,众人便绕行向北,须得到得山洞左近方才能折返回来。
今儿个的事儿实在糟心,因是迎春、探春都不知如何开口。偏生走了几步,司棋忽而叫道:“姑娘这是怎的了?”
陈斯远扭头,借着灯笼便见迎春走路拖着一条右腿。
迎春便道:“无碍,方才急切,穿行冰面时崴了脚。”
司棋赶忙凑过来搀扶,道:“那我扶着姑娘。”
迎春正待应下,便见陈斯远凑过来道:“崴的厉害?”
迎春对上陈斯远的面容,不禁俏脸儿一红,赧然着微微摇头。
自打那日开诚布公谈过之后,陈斯远便知迎春果然是正妻合适人选。她出身可怜,观其言行虽有藏拙之举,却不是个拈酸吃醋的性儿。他既已拿定心思,自然要多照拂几分。
先前银票都送了去,这会子又岂会置之不理?
因是不待迎春说什么,矮身一抄便将迎春打横抱在怀中。那迎春惊呼一声,紧忙双手环住陈斯远的脖颈,一颗心怦然乱跳,羞得不敢抬头看人。
陈斯远道:“事急从权,司棋才几分气力,还是我送二姐姐回去吧。”
迎春羞怯着闷声应下,一旁的探春眨着眼睛一时有些难以置信,暗忖也不知这二人何时生出情愫的。
心下略略一酸,探春旋即恢复寻常,思量着自个儿本就与陈斯远无缘,既如此莫不如让二姐姐遂愿呢。
于是探春深吸口气笑着道:“往北绕行太远,我还是穿冰面吧,远大哥、二姐姐,就此别过。”
说罢领了丫鬟便径直往东过冰面而去。
那司棋也是个灵醒的,忍着笑意将灯笼塞到迎春手中,捂着肚子道:“不好,我这会子腹痛不已,姑娘先与远大爷回吧,我要快些去寻茅房。”
“哎,你——”迎春探出手来,却见司棋已然一溜烟的去了。
北风萧瑟,一时间当场便只余下二人。迎春抬眼瞧了陈斯远一眼,又赶忙垂下眼帘,嗫嚅道:“你,你若是累了,便将我放下来,我,我自个儿慢些走也是成的。”
陈斯远笑了笑,紧了紧怀中人儿,迈步往石洞方向而去。
迎春一颗心乱作一团,便没话找话、明知故问道:“也难为凤姐姐,方才竟不曾与二哥闹翻。”
陈斯远笑道:“听闻二哥、二嫂子是青梅竹马,二嫂子打小便住在宁国府?”
“是,远兄弟也知?”
“听人提过一嘴。”陈斯远道:“二嫂子性子要强,偏生二哥是公子哥习性。这二人若只是初逢,每日家花前月下自是好的;偏成婚后便要应对柴米油盐,一个性子泼辣要强,一个性子惫懒无争,闹到如今这般局面也不稀奇。
我以为,只怕二嫂子心下早就对二哥失望透顶,如今不过是恪守着夫妻本分与体面罢了。”
本分、体面,说的自然是没了情分。迎春原本不过是随口一说,听得陈斯远此言不由心有戚戚,道:“二哥、凤姐姐这一对儿,我可是打小儿便瞧着的。凤姐姐才进府时,与二哥素来恩爱不疑,不想竟也有今日这般生分。”
顿了顿,又抬眼看向陈斯远道:“那远兄弟呢?”
“我?”陈斯远瞧了迎春一眼,见其怯生生却大着胆子盯着自个儿,心下不由动容。
二姑娘本就是个小透明,素来不得宠爱,又因贾赦、邢夫人不管不顾,虽有聪慧却每日藏拙度日,过得谨小慎微。
想来,迎春心下也想着来日觅得良人,得其宠爱,畅快一生吧?
陈斯远便笑着道:“二姐姐以为我如何,我便如何。”
迎春闷声应了,心下想着,自个儿总比不得远兄弟与宝钗的情分。她也不贪图太多,只求日后能分得一分疼惜,再留九分体面便足矣。总好过留在府中惶惶度日,每日不得安生。
过了石洞,陈斯远有些坠手,便往上掂了掂迎春。迎春惊呼一声儿,又羞怯着道:“我……是不是有些沉?不若你将我放下来。”
“不用,二姐姐别乱动就好。”
行了一阵儿,迎春又寻了话头道:“今日这场火生得古怪,好似有人故意谋算琏二哥一般。”
陈斯远脚下一顿,问道:“二姐姐为何这么说?”
迎春道:“事有凑巧便为妖。这火不偏不倚刚好波及那处厢房,又不曾伤了琏二哥,我赶到时门扉又被柴木抵上了,显是有人打外头堵了门,要的便是让琏二哥出丑。”
顿了顿,又道:“再说那胡嬷嬷,乃是夏金桂的奶嬷嬷,我听闻此人阴毒主意极多……没准上回三妹妹出事儿,便是出自其首尾。”她抬眼看向陈斯远道:“所以,今儿个是远兄弟在为三妹妹报仇吗?”
陈斯远笑道:“二姐姐为何认定是我出的手?”
迎春笑道:“盖因远兄弟嫉恶如仇……且有仇必报。三妹妹行事堂皇,断不会使出这等构陷手段,只有远大哥才会不拘形式,只为达成所需。”
陈斯远思量道:“二姐姐以为我是卑鄙小人?”
迎春摇头道:“我却以为,待君子以君子,对小人以小人。自打夏金桂主仆进了府,太太行事愈发无所顾忌,不将这等势头打下去,来日还不知太太会做出何等事儿呢。”
陈斯远笑道:“二姐姐却也是个知晓变通的。”
迎春搂紧陈斯远的脖颈,贴在其心口道:“那远兄弟以为我该如何作想?”
此时已过了蜂腰桥,缀锦楼里灯火通明,陈斯远便将迎春撂在门口,眼见内中司棋探头探脑,先是与迎春交代道:“夜深了,二姐姐早些歇息吧。”随即冲着司棋招手:“快扶你家姑娘回去。”
司棋答应一声儿,这才挪步过来。
陈斯远拱手作别,却被迎春扯住衣袖。他抬眼便见迎春目光莹润,盯着自个儿道:“那你……小心。”
这是生怕王夫人与夏金桂恼羞成怒,转头再对陈斯远下黑手。
陈斯远思量道:“早先我求人寻了一些武婢,等闲三两个壮汉近不得身,待过几日来了,我往二姐姐处送两个来。”
“好。”
陈斯远再次拱手,这才转身快步而去。
迎春停在门前目视陈斯远掩身夜色之中,待回过神来,司棋便在一旁笑着道:“先前我这心下还七上八下不大妥帖,这会子见了……可算是有了底。姑娘,你到底何时与远大爷……商定的?”
迎春扫量司棋一眼,默然摇摇头,道:“扶我上楼,明儿个只怕还要闹上一场呢。”
她情知自个儿与陈斯远情分不深,远比不得宝钗、黛玉,远兄弟能接受自个儿,是因着看中自个儿能拎得清,能处置好后宅事务,更不会胡乱拈酸吃醋。
她心下倾慕陈斯远已久,自知暂且不可希图太多,当务之急乃是接了探春的管家差事,总要展露才干方才好说下一步。
司棋扶着迎春回转,迎春忽而心下有感,抬眼便见楼北侧邢岫烟的房里敞开了窗扉,露出内中模糊的人影。
迎春展颜一笑,朝着那人影点点头,便听吱呀一声,窗扉这才关上。
……………………………………………………
怡红院。
夏金桂早已睡下,早前听闻走水,不过是打发丫鬟宝蟾去扫听,自个儿兀自卷了被子酣睡。
睡得正香甜,忽而便见一股冷气袭来,夏金桂迷迷糊糊抬眼便见丫鬟宝蟾系着斗篷扑到床边,压低声音道:“姑娘,大事不好,胡嬷嬷出事儿了!”
夏金桂眨眨眼,唬得一激灵,紧忙爬起来瞠目道:“胡嬷嬷怎地了?”
宝蟾急切将方才扫听来的信儿说了一遭。
夏金桂愈发愕然,说道:“贾琏此人荤素不忌,胡嬷嬷却是个有分寸的,便是真个儿与其有染,也断然不会让了捉了现行!”
宝蟾也蹙眉道:“姑娘说的是,今儿个胡嬷嬷聚人开局,也从未听闻嬷嬷与琏二爷有何干系,这好生生的二人怎么就会凑在一处?姑娘,只怕胡嬷嬷是着了旁人的道儿!”
夏金桂性子暴戾,恼得一拍床榻,拧眉道:“不好,你速去知会太太,迟了只怕要出大事儿!”
这奶嬷嬷与旁人有染,还被捉了个现行,夏金桂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儿还有脸面继续留在贾家?
这些时日错非夏金桂主仆为其出谋划策,王夫人又哪里抵挡得住凤姐儿的咄咄逼人?
“快去!”夏金桂又催促了一嘴。
宝蟾应下,扭身往外又跑去。待过得须臾,宝蟾去而复返,道:“姑娘,二奶奶下令封了内外,这会子不许出入,我出不去了。”
夏金桂抬手一巴掌将宝蟾打翻,骂道:“贱蹄子,走不得门,你不会翻墙?”
宝蟾哭道:“园墙一丈有余,姑娘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翻不过去啊!”
夏金桂将被子、枕头一并丢在地上,恼恨道:“去查,查清楚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敢算计姑奶奶的人!”
这一夜匆匆而过。
及至转天,宝蟾、夏金桂一早儿便要离了园子去寻王夫人,奈何凤姐儿起得迟,直至辰时方才传命开了各处角门、园门。
夏金桂、宝蟾急匆匆去寻王夫人,到得地方却扑了个空。问过留守的玉钏儿才知,敢情一盏茶前王夫人便被老太太叫去了荣庆堂。
夏金桂气得脸色铁青,哪里不知此番又被人针对了?只是夏家拆借了王夫人一万两银钱,入府这些时日夏金桂又几番谋算,眼看愈发得了王夫人信重,她又怎肯功败垂成?
别过玉钏儿,主仆两个行至夹道,宝蟾驻足道:“姑娘,现下该当如何?”
夏金桂只是毒辣,素日里都是胡嬷嬷帮着出主意,乍逢这等局面,一时间又哪里有什么主意?她便咬着下唇摇头道:“既然迟了,如今再做什么都是无益。不过太太是信我的,料想定然知道此番是被人算计了。有太太回护,不过折损些名声罢了。过些时日就要过年,刚好先回去与妈妈一道儿过年,往后的事儿,等过了年再谋算也不迟。”
宝蟾叹息一声儿,便不再多言。
不提主仆两个惴惴回转怡红院,却说刻下荣庆堂里,王夫人、邢夫人、贾赦齐至,李纨蹙眉忧心,凤姐儿冷着脸儿坐在下首。
堂下,贾琏蔫头耷脑跪伏在地,口中兀自嘟囔着:“孙儿一时糊涂,老祖宗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孽障!”大老爷贾赦一拂衣袖,绷脸蹙眉,一派刚正不阿之色。
斜对面下首的陈斯远紧忙朝着邢夫人递了个眼神,正瞧热闹的邢夫人紧忙道:“不是我说,琏儿,你——”瞧了一眼被打成猪头的胡嬷嬷,顿时蹙眉道:“你这回实在太过了,真真儿是什么人都能下得去口啊。”
地上跪着的贾琏都快哭了,只重重一叹,实在没勇气去瞧胡嬷嬷。
软榻上的贾母拧眉道:“我前一回便说过,哪个哥儿房里没几个好模样的丫鬟?也不知你怎么想的,偏要与一些媳妇子不清不楚的。你前几日刚偷娶了张氏,这才几日,你又要偷腥。琏儿,你可是将我先前的话全当了耳旁风?”
贾琏支支吾吾不敢言。
贾母便道:“我看你心思如今越来越歪,便罚你去家庙抄写佛经百遍,何时抄完何时放出来!来呀,将琏儿拉去家庙!”
贾琏沮丧着爬起来,朝着众人拱手作礼,垂手丧气随着两个粗使婆子去了。
贾母又看向堵了嘴的胡嬷嬷,老太太气恼着探手一指:“来呀,将这勾搭主子的刁奴拉出去打五十板子,若是不死便丢出府去!”
胡嬷嬷唬得摇头连连,支支吾吾喊叫不已。王夫人也顾不得捻佛珠了,赶忙道:“老太太,胡嬷嬷总去我房里,行事素来仔细,也不曾勾搭过谁,好端端的怎会与琏儿勾搭在一处?我看此中必有内情,何不听她是怎么说的?”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最新网址:www.xiaoshuoge.info
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