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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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天寿元年的洛阳,刚入秋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滞涩。
紫微宫的朱漆大门每日卯时准时开启,可从里面发出的政令,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往往只在洛阳近郊漾起几圈涟漪,再远些便没了声息。
明堂之上,那尊高逾百尺的万象神宫铜柱,曾被武曌视为皇权通天的象征,如今却成了她泄怒的对象——昨日早朝,她亲手将陇右道的急报砸在铜柱上,卷轴散开的瞬间,"甘州军粮断供三日"的字迹在晨光里刺得人眼生疼。
"狄仁杰!"武曌的声音带着金箔般的冷硬,凤冠上的十二道珠串随着她的动作簌簌作响,"你说,朕的圣旨是写在了流沙上吗?为何凉州刺史敢将屯田令压在案头三月不发?"
狄仁杰捧着笏板的手微微收紧,紫袍下的脊背弯得像张拉满的弓。
他昨夜刚从江南巡查回来,靴底还沾着运河边的淤泥,行囊里裹着更惊心的消息:扬州盐商勾结漕运官,将本该送往西域的粮草倒卖去了北边,换来的火铳正堆在码头仓库里生锈。"
陛下息怒,"他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明堂里回荡,"地方官吏并非抗命,实是无力施行。”
“河西走廊的驿马已折损过半,火车站还没有修建完成,从洛阳到张掖,一份文书要走两月,等政令到了,春耕早过了。"
武曌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腰间的玉带撞击着龙纹金扣,发出脆响。
她想起当年刚登基时,亲赴漠北犒赏三军的场景——那时薛仁贵的孙子薛嵩率部镇守云州,帐前的篝火能照亮三十里草原,士兵们举着酒囊高呼"万岁",连风中都飘着胜利的酒香。
可现在,兵部送来的军报里,云州守军的甲胄已有三成是补丁摞补丁,连战马都要轮流啃食带冰碴的牧草。
退朝后,她独自登上天堂。
这座高九层的通天浮屠里,每一层都燃着长明灯,照亮了夹纻大佛垂落的衣袂。
凭栏远眺时,洛水两岸的官仓尽收眼底,可她知道,那些粮仓的账本早已被张柬之批注得触目惊心:长安太仓的存粮只够支撑半年,洛阳的银库更是空得能跑老鼠,而西方都护府的军费却像个无底洞,每月要吞掉三百万两——那相当于江南道全年的茶税。
"陛下,张柬之在楼下候着。"
太平公主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手里捧着的账册用红绳捆着,沉甸甸的像块石头。
武曌接过账册,指尖划过"安西四镇岁支"那一页,墨迹都带着寒意。
显庆年间李治打下的西方疆土,比中原还要辽阔,可那些绿洲城邦每年缴纳的赋税,连驻军粮饷的零头都不够。
伊斯法罕的守将上个月送来奏疏,说当地百姓宁愿把葡萄酿的酒倒掉,也不愿卖给唐军——因为唐军拿不出钱,只能用生锈的铁器抵账。
"他算出的年限,是五年?"武曌忽然问,目光落在账册末尾的朱砂批注上。
太平公主点头,鬓边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张尚书说,若再填西域这个窟窿,五年后国库就会亏空,到时候连京畿卫的军饷都发不出。"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他还说,当年汉武帝打匈奴,打到海内虚耗,晚年不得不下罪己诏......"
"朕不是汉武帝。"武曌打断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翻开另一本账册,里面记着波斯都护府的开销:为了在怛罗斯修建一座烽燧,竟耗掉了二十万匹丝绸,足够长安的织户织三年。
而那座烽燧,去年冬天就被拆了,只剩下断墙在风沙里摇晃。
那天晚上,天堂的灯火亮到了天明。狄仁杰、张柬之、姚崇......
武周的肱骨之臣们踏着夜露走进浮屠,没人知道他们在佛前争论了什么,只知三更时分会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传出,四更时又响起了算盘珠子的脆响。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张柬之才扶着墙走出来,鬓角的白发上沾着烛泪,手里的地图已被朱砂圈得密密麻麻。
第二天,圣旨传遍天下时,洛阳城的酒肆里炸开了锅。
西市的老兵王五把腰间的弯刀往桌上一拍,酒碗里的浊酒溅了满桌:"老子跟着苏定方苏将军在葱岭砍过突厥人的脑袋,那会儿弟兄们啃着冻饼冲锋,就是为了让大唐的旗子插得更远!”
“现在倒好,一个娘们说扔就扔了?"
他旁边的书生哭得涕泗横流,手里的《汉书》被撕得粉碎:"班超投笔从戎,张骞凿空西域,难道都成了笑话?"
反对的声浪像潮水般涌来。
绛州的乡绅们联名上书,说他们的子弟埋骨西域,如今连坟头都要被异族踏平。
长安的太学生们在朱雀大街上跪了三天,举着"还我河山"的木牌,连路过的商队都忍不住扔石子砸向皇城。
可最让武曌心惊的,是军报里的消息:朔方军的校尉率部哗变,说要"打到洛阳问女帝要说法",幸好被王孝杰及时镇压在黄河渡口。
这时候,齐先生正踏着落叶走进均州的一座小院。
李恪躺在藤椅上,枯瘦的手连端杯的力气都没了,可看见来人时,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亮。
"他们......终究还是走了这步。"
老人的声音像风中的残烛,"当年我劝先帝,别学隋炀帝征高句丽,他不听......"
齐先生往炭盆里添了块火炭,火星子溅在青砖上。
“李敬宗已带着面具去了江南。"
他低声说,目光落在墙角那尊锤镰相交的铜像上,"那些在暗处的人,都认这个记号。"
李恪忽然笑了。
"也好......让年轻人去折腾吧。我这把骨头,总算能看着......"
话没说完,他的头便歪向了一边,藤椅旁的棋盘还摆着未下完的残局,黑子已被白子围得水泄不通。
三年后的上元节,洛阳的花灯比往年亮了三倍。西市的绸缎铺挂出了新到的蜀锦,江南来的茶商在街头吆喝着明前龙井,连河西走廊的驿道都换了新铺的青石——这些变化,都记在张柬之新呈的账册里:放弃西方后,省下的军费让江南的漕运疏通了,洛阳的银库重新堆起了银子,连关中的农户都能用上新铸的铁犁。
可街角的茶馆里,说书人讲到"薛仁贵三箭定天山"时,台下总有人抹眼泪。
那些当年随父辈征战西域的老兵,如今拄着拐杖坐在茶馆角落,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他们知道,碎叶城的唐军坟茔,怕是早已被风沙埋成了平地。
元日大典那天,武曌坐在则天门楼的观礼台上,看着各国使臣叩拜。
当司仪官念到"倭国使臣"时,台下那群穿着唐式朝服的倭寇"咚"地跪了下去,额头磕在青砖上,响得像敲鼓。
为首的倭人抬起头时,左脸上还留着被唐军刀鞘砸出的疤痕。
"朕赐你们国号'日本'。"她的声音透过传声筒传遍广场,"回去告诉你们的人,好好采银,采够了,朕许你们学大唐的历法,用大唐的铜钱。"
倭人使臣吓得又磕了个响头,鼻尖几乎贴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感谢声,活像被主人赏赐了骨头的狗。
这场景让观礼的官员们窃窃私语——谁都记得,当年这些倭寇还在朝鲜半岛烧杀抢掠,如今却乖顺得像家养的犬。
"陛下这招真高。"姚崇在狄仁杰耳边低语,目光扫过那些倭人卑躬屈膝的背影,"不用养着,还能年年采银,比守着西方那些不毛之地划算多了。"
狄仁杰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洛水的波光。
他想起昨夜去看望李恪的儿子,那年轻人正对着一幅西域地图发呆,地图上用朱笔写着:"贞观年间,我朝将士战死者三万七千,皆埋骨葱岭以西。"
武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他,凤冠上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烁。
"怀英觉得,朕做错了吗?"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狄仁杰躬身行礼,花白的胡须垂在胸前:"百姓只知仓中有米,灶有薪,至于万里之外的疆土,他们看不见,也摸不着。"
那天傍晚,洛阳城响起了收兵的号角。
巡逻的金吾卫经过西市时,听见酒肆里传来新编的民谣:"洛水长,米仓满,女帝恩,照万家......"
而千里之外的葱岭,夕阳正染红唐军废弃的烽燧,断墙下的野草里,还埋着半截生锈的矛尖,上面刻着的"唐"字早已被风沙磨得模糊。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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