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难得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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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挂断电话,江连横愁眉不展,只觉得牙疼更甚,低声念叨着说:“不行,不能再等了,今晚必须得走。”
胡小妍见状,忍不住问:“大姑那边,你劝得怎么样了?”
江连横长叹一声,摇摇头说:“唉,老太太不想走,我看她还是有点害怕。”
说着,抬眼望向一双儿女,吩咐道:“江雅,承业,你们俩也上楼去劝劝,都别闲着了。”
俩孩子互相看了看,点点头,随即应声朝楼上走去。
胡小妍目送儿女离开,紧接着又问:“可是,预订的客房没了,咱们这一大家子,去了南铁那边该怎么办啊?”
“只要把钱带够,总不至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吧?”江连横思忖道,“再者说,南风不是还认识挺多洋人么,咱们花点钱,应该能借住一宿,实在不行,我再给中村打个电话!”
胡小妍默然无话。
逢此关头,想去南铁附属地避难,自然是越早越好,拖得越久,越难找到落脚之处。
况且,她以前就曾在中村照相馆借宿,对中村一郎的印象,虽不至于多好,但也确实不算太坏。
唯一担心的,便是许如清的种种顾虑。
然而,因噎废食终究不是办法,既不能把老太太单独撇下不管,也不能因为老太太的惶恐,就赌上全家老小的安危。
江连横当即下定决心,提起听筒,给中村照相馆拨去了电话。
于此同时,张正东也从地库里出来,带了各式枪支弹药,听从胡小妍的意见,逐次分发给庭院里的看家弟兄。
宋妈和英子等人也开始帮忙搬运行李,一时间,大宅众人各自忙碌。
很快,电话接通了,听筒里传来几句东洋话。
江连横急问:“喂,是中村么?”
“嗨,你是江君?”中村一郎关切地问,“你怎么样,我听说奉天城里现在很乱,我这边到处都是华人,你还好吗?”
江连横没心情寒暄客套,径直便问:“你那边现在有没有多余的地方,我想去你那落个脚,你方便么?”
“当然,我很欢迎你来!”中村回答得很痛快,“不过,你们大概有多少人,我这里的地方不算多,三五个人肯定没问题!”
“你只要给我个落脚的地方就行,其他的,等我去了那边,我自己再想办法,总之不会白住你的就是了。”
“江君,请别这么说,我们难道不是……”
听筒里的声音突然中断。
江连横眉头一皱,连喊了几声:“喂——喂?”
见始终得不到回应,便挂断了电话,重新再拨。
没想到,无论拨打几次,电话始终无法再次接通,不只是中村照相馆的电话打不通,就连其他电话也已纷纷失灵。
反复尝试无果,江连横终于意识到,电话局的职员恐怕也都逃难去了。
省城通讯彻底中断。
这也意味着,市政公署已经完全陷入了停摆的境地。
“他妈的!”江连横摔断电话,忿忿不平地嘟囔道,“这么大的奉天城,就没个主事的人好好管管么?”
话音刚落,张正东从门外走进来,捧着一只沉甸甸的小木箱,问:“哥,枪都发出去了,你用不用再多带一把防身?”
江连横身上常带配枪,多半是马牌撸子,如今正想着再带一把大镜面儿,结果低头一看,却不由得顿时愣住。
箱子里都是用油布包裹的手枪,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
“怎么还剩这么多?”江连横有点意外。
张正东没敢直面回答,却说:“院子里的弟兄都已经配好枪了,还有匕首、镐把,也都已经发出去了。”
江连横一愣,忙问:“国砚和西风还没带人回来?”
张正东没吭声,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胡小妍见状,忽然双肩一沉,也没有说话。
江连横心头火起,低声咒骂几句,随即起身朝庭院里冲了出去。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屋外寒风阵阵,凛冬戏谑在夜空中纷纷扬扬。
庭院里仍旧是原先那些弟兄。
不,人数甚至比刚才更少。
因为赵国砚和李正西方才各自带走两位弟兄,另有杨剌子等人前去南城外宅,如今院子里竟只剩下十三四人而已,都是江家这些年来,苦心供养的死士。
十三四人,很少么?
其实已经不少了。
古语有云: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
骨肉至亲,结发夫妻,尚且常有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何况是非亲非故的结义弟兄?
倘若人人都能义薄云天,恐怕关二爷也就不值一提了。
江家虽然还没到穷途末路之际,可眼见着关厢大乱,人心思变即是必然。
爹死娘家人,个人顾个人——江家号称有成百上千的“在帮”弟兄,及至此时此刻,竟然一个都没来。
江连横快步走到大门口,急问左右:“人都哪去了?”
袁新法摇了摇头,沉声说:“老赵和三爷还没回来,可能是路上耽搁了,毕竟现在城里比较乱。”
江连横摆摆手说:“我知道他们俩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我是问其他人呢,其他柜上的人也都没过来?”
袁新法依然摇头,他本来就嘴笨,眼下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恰在此时,又听闻街上传来“啪啪”几声枪响,紧接着就见远天映出一抹暗红。
南北城关两处,明火抢劫的情况已经愈发严重,江连横眉头皱得更深,后槽牙也跟着更疼。
按说这十几个弟兄,配了枪,已经足够在动乱中确保自身的安全。
然而,救人救己,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如同跳河施救落水者,任你水性再好,也难保不会被落水者拖累致死。
救人远比救己难!
要想确保江家女眷的安全,自然是人数越多越好。
更何况,此去匆忙,家中地库尚有大批金银现款,无法一并带走,因此还得留下几人看家。
至于所谓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这话的人,多半没钱,真有万贯家财的时候,谁能舍得轻易丢下不管?
袁新法憋了半天,也只吐出一句话:“东家,再等等吧,我在这看着,人来了我再进去告诉你。”
不然还能怎么样?
江连横无计可施,正愁闷着,猛然又听见大宅里传来一阵吵闹,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方转过身,就见宋妈站在门口,战战兢兢地说:“老爷,老太太她……”
不等宋妈把话说完,江连横便已快步冲进大宅,循着楼梯奔向二楼。
刚到拐角,就见花姐、谷雨、英子、江雅和江承业几人,正在走廊里围着许如清一筹莫展。
大家好话赖话,全都说尽了,愣是劝不动老太太死守家宅的念头。
许如清已经濒临崩溃,不许任何人碰她,嘴里只反复念叨着:“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家待着……”
众人见她这般情形,似乎也有些动摇,互相看了看,心说要不咱干脆别走了。
可是,眼见着城中富户纷纷逃往附属地避难,江家又岂能免俗?
这些年来,江家仗势欺人、巧取豪夺,有多少潜在的仇敌敢怒不敢言,环伺左右,静待时机?
倘若这些人趁势连旗,决心报复,合伙来江家砸窑,这座大宅又能否守得住?
大家都是血肉之躯,子弹面前,众生平等,江连横实在不愿冒险,必须要把家人带去尚有秩序的地方。
走廊里还在吵闹。
众人七嘴八舌,霎时间纷纷扰扰,搅得江连横头痛欲裂,终于耐不住性子,当场暴喝了一声。
“行了,都给我把嘴闭上!”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再吭声。
许如清呆愣片刻,眼里忽然涌出泪水,颤巍巍地说:“小道,你别吓我。”
江连横顿觉歉疚,忙说:“大姑,我不是冲你,我说的是他们。”
“小道,我不想走,不想再折腾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城里现在太乱了,我带你去个僻静点的地方,大家都去,陪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江连横一边说,一边往前试探,生怕操之过急,令大姑彻底疯癫。
许如清委屈得像个小孩儿,竟突然冒出一句胡话,说:“我不用他们陪着,小道,你爹呢,叫你爹过来陪我,他在这,我就什么都不怕了,那些人不敢惹他,你帮我去找他,叫他快点过来,我想他了……”
“我爹?”
江连横灵机一动,忙说:“大姑,我爹他在南铁那边等着你呐,刚才还来电话,叫我催你快点过去呢,他也想你了。”
许如清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左右看了看,把头一低,脸却红了。
“不可能,你爹不可能这么说……”
“嗐,他那是不敢在你面前说,我还不知道他么,老登背地里的骚话可多了。”
“那他怎么老也不来看我?”
“您这话说的,他还在那念叨呢,您怎么老也不去看他呀?”
“那我……这就过去看看他?”
“行呀,楼下车都给您备好了。”
许如清擦了擦眼泪,自嘲似地笑了笑,问:“是不是有点太上赶着了,让人看笑话?”
“不能够呀,这都什么年代了,有什么可笑话的!”江连横抬手指向众人,厉声质问,“你们觉得有人会笑话么?”
大家纷纷摇头,忙说:“没有没有,这些都太正常了。”
江连横笑着走上前,轻声问:“大姑,那咱们这就下楼?”
许如清有些迟疑,闷头说:“小道,我想回屋收拾收拾。”
“对喽,出门了,咱可得好好捯饬捯饬!宋妈,快去把老太太那件貂皮大衣拿来!江雅,进屋给你大姑奶梳头呀!其他人也别愣着了,赶紧陪老太太忙活忙活!”
江连横没有太过催促。
只要许如清答应肯走,时间就还来得及,毕竟还得等着国砚和西风回来。
安抚好了这边,总算松了口气,于是连忙下楼查看状况。
这时候,一家老小的随身行李,都已打点好了,逐次装上马车。
雪势也越来越大,眨眼间的功夫,庭院里便已遍地皆白。
江连横走到院门口,又问:“老袁,柜上的人还没过来么?”
袁新法默然摇头。
江连横有点沉不住气,便拔出配枪,亲自走到院门外,朝巷子里左右望了望。
城关混乱,远处的呼喊声震天,似乎行将逼近江家大宅。
不多时,江连横眉心隆起,却见巷子深处影影绰绰,有个半大的身形,正朝这边急匆匆地跑过来。
袁新法等人见状,立马举枪质问:“站住,是谁?”
来人脚步一顿,不等开口,江连横便已认了出来,忙把手搭在袁新法的胳膊上,示意众人放行。
很快,那人便迟疑着走到近前。
定睛一看,原来是江家福将——床下罂闯虎!
“东家,我来了!”
闯虎手里拎着一根短棍,乍看起来,像是马桶搋子,倒是很适合他的身量长短。
江连横怔怔地朝他打量一眼,却问:“你有事儿么?”
闯虎愕然,后退两步,拍了拍胸膛,慨然说道:“东家,现在关厢大乱,我想你肯定缺人手,闯某特来助你一臂之力!”
众人互相看了看,又问:“就你自己来的?”
“呃……我手底下也没别人呐!”闯虎挠了挠头,略感惭愧地解释道,“原本还有几个排字工,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江连横就觉得牙更疼了,咂了咂嘴,招招手说:“进来吧,上车。”
“好!”
闯虎从袁新法等人的腋下钻进宅院,直奔江连横的座驾而去。
“回来!”江连横喊住他,指了指角落里的马车,“上那辆车!”
“哦,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看见。”
闯虎尴尬地笑了笑,随即走到马车附近,一挑帘儿,回头却道:“东家,这里头有行李呀!”
江连横走过去,一脚将闯虎踹进了马车:“那你就帮我看着行李吧!”
闯虎从车篷里探头出来,忙问:“东家,现在外头老乱了,这车东西得值多少钱,要不你再派个人进来?”
“别他妈穷叨叨了,丢了也不用你赔!”
江连横骂了几句,刚转过身,恰好撞见赵国砚也回来了。
赵国砚带来的人手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五六个人,进了宅院,自己反倒一愣,似乎颇感意外。
“怎么就这么点人?”他左右看了看,像在自问,“我刚才明明去柜上通知了,叫他们先过来支援啊?”
江连横面色阴沉,低声说:“你就别问了,该来的早就来了,至于那些没来的……等我缓过这口气的再说!”
话音刚落,大宅里又传来动静。
许如清穿着貂皮大衣,在江雅和江承业的搀扶下,走出房门,其余人等,也纷纷跟在身后。
大家都在问:“怎么样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江连横点点头说:“西风还没回来,再等他十分钟,你们先上车。”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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