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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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云角州、宣威城、费家

    费南応手结龙虎印,身着玄色道袍莲沉打坐,膝头《洞玄灵宝经》无风自动,绢帛般的书页泛出紫芒,字字如烙铁印入识海。

    其身侧青玉莲纹香炉吞吐着篆烟,以上等降真香为骨,混入雪中春信的清冽花香弥漫在静室之中,浸人心脾,予内中修士玉壶冰心之爽。

    若是还在颍州族地,似他这类宗族肱骨,结丹甲子年内,都当是该如此安心修行,高挂静符、不见外人。

    可偏偏是费南応是身处在这天下漩涡中,自是难得洒脱。

    他这场修行还不过半月,这日静室外便就又有人透过屋檐灵禁传入声响。

    “家主,重明宗的几位道友到了。”

    费南応闻得动静、睁开双目,眸中散出一丝愠怒之色。

    他虚指门扉,灵真木门上头灵禁次第解开,外界闻得动静的费恩闻迈过翠玉门槛进来,恭声言道:“家主,是蒋道友为首的几位重明宗道友到了。”

    后者自正式录得费家宗碟过后,资粮便一如嫡脉待遇,亦算得如今在云角州的费家子弟之中有数的金丹种子。又兼之身份特殊,自是能得了常侍在家主身边的差遣。

    “嗯,晓得了,储道友有无前来?!”费南応从玉座中站起,语中有些好奇。

    “蒋道友是说袁道友去请了,要不得多少时候,便就会登门拜访。”

    费南応闻得此言,面上生出些许满意之色,继而才道:“嗯,那我便去见见吧。合欢宗你持我名帖去国公府,邀朱彤主薄也来家中。”

    费恩闻又恭声应道:“南风族叔适才已经动身了,只是暂还未得消息回来。”

    “嗯,如此便好。”费南応面上满意之色又显而易见的浓了些许。

    固然因了费天勤奔赴族地、费家又再无上修入驻山南,累得费南応难得好生修行。但家中上下却也都还是在力所能及之处,竭力令费南応少些纷扰。

    费南応大步流星迈进议事堂中,此时早有重明宗一众人等立于堂内,前者对这些人倒也有些印象。

    蒋青自不消说,在衮石禄眼中这重明蒋三爷都已定死成了自家女婿,费南応却觉依着安山衮家门第怕是都难促成此事。

    毕竟如此出身、如此年纪、如此修为、如此才情、如此叶品、如此剑法.怎么看也不像是一良姓门户能配得起的。

    至于蒋青身后三人,费南応却都见过几回。

    一人姓周,已满百二十岁,却还是康大宝师弟。这般年纪,亦不过是个练气后期修为,便算是个难得的二阶稼师,却也为重明宗做不得多久事情了;

    另一人似是康大宝的徒弟,看上去倒是沾了点那小子敦本务实的个性。费南応依稀记得康大宝似是讲过其会点儿御兽手艺,算得稳重。至于名姓,却是无有去记。

    不过费南応却对这些皆不关心,毕竟于他而言,重明宗内除了康大宝之外,够格同他说话的,亦也就只有蒋青一人罢了。

    “快快请座。”费南応简单客套一阵,待得蒋青三人于下首落座过后,他才发言:“蒋小友,三仙洞那群宵小,此番又是开了什么价钱?!”

    蒋青闻声面上现出来些不悦之色:“回前辈话,是要重明宗割寒鸦山脉四百余家、赔付灵石百万、筑基灵物十样。劣徒身为领队之人,未对冒犯三仙洞义从的重明弟子从重处置,亦需偿命。此番事情、便算圆满。”

    “呵,他怎不要你们重明宗一众筑基伸出脖颈去让他们砍了?还显得利索!”费南応嗤笑一声,过后却又久不开腔。

    蒋青面上急色更重,若依着他本性,他哪能做得成这伏低做小的事情。

    只是因了康大掌门远赴颍州、叶正文留驻宗门安抚人心、袁晋前往费宅延请贵人,这才令得他在这议事堂中挑起大梁。

    周宜修人老成精,自是窥得了自家三师兄这份异样。不过他一介微末小修,能在这堂内有个位置都有些僭越,若是贸然发言,却就更不合适了。

    念到此处,他便于身侧的段安乐使个眼色。后者登时会意,心中也早已打好腹稿。只见得他起身迈到堂中,朝着费南応作揖拜道:

    “晚辈等却也晓得此事前辈作难,更无意冒犯合欢宗贵使。明师弟等人当时确不晓得是合欢宗贵使遣人做事,这才有孟浪之行。重明宗甘愿做赔,只求明师弟等能早日回宗。只是这赔偿实在”

    “嗯,这三仙洞却无半点要谈的意思。漫说只殒了一外门弟子,便算是宰个假丹,也远不到这个价钱。”

    费恩闻这一二年与康大掌门交情不差,见得自己家主面色不差,便也就壮着胆子出来帮腔。

    费南応眉宇间渐渐生起一份愁闷之色,这三仙洞不过是山北道一个闲散势力,连三阶灵脉都占不得一座。

    内中只有几个假丹坐镇,二三百筑基、数千号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练气弟子穿插其中。说是门派,实则倒有些凡人绿林的意思。

    莫说外人说不清他们底细传承、便连其门中那几位假丹,怕也不晓得自家有几多弟子、门中有几部功法通用修行,也是可笑。

    在山北道时候,三仙洞便惯做些亦正亦邪的买卖。

    不过大逆不道、天怒人怨的事情也常有发生,只是胜在招子挺亮,从来未有招惹过招惹不起之人,倒也算不得十分扎眼。

    这三仙洞若在平日时候,漫说费南応看他如何,便是而今康大宝不在的重明宗发起大兵,说不得都能将这势力轻松倾覆。

    可这一回三仙洞却与合欢宗的春风使楚涵牵连上了,这便有些头疼了。

    要晓得,合欢宗可不是五姥山这类后继无人的元婴门户。能在关东道这富庶地方经营数千年、绵延两朝,其实力可见一斑。

    认真说来,便是如今摘星楼主这类山南道土霸都远远弗如,当只比玉昆韩家、本应寺这类势力差上一档。

    这样的门户,能投到如今的秦国公府麾下可属实不易。是以非到万不得已,费南応也万不想招惹。

    但重明宗这档事情显是有所不同,费南応并不觉得堂堂合欢宗的春风使楚涵,会与一个筑基宗门这般计较。

    要晓得,明喆一行前脚才见得那重明弟子遭三仙洞一众宵小戕害、与对方各自罢兵;后脚合欢宗的精锐弟子便就将整支重明商队尽都劫走,锁在了选萧山新建的监室之中。

    随后三仙洞的问罪文书,便就落在了小环山的牌楼上头。

    蒋青一行旬日前便就来过一回问及问策、求请转圜,当其时费南応亦也出面见过。毕竟是事涉元婴门户,便连费南応也要失了狂傲、谨慎十分。

    后者听过之后,便就要重明宗一众人等暂等消息,且还予了他们一句告诫之言:“消息暂莫发出,莫要拖累你家掌门第二次了。”

    只是又这么等了旬日下来,只看那三仙洞的猖狂姿态,便就能晓得这事情并不乐观。

    任谁都晓得重明宗是谁挂起来的马骨、任谁都晓得重明宗掌门是谁家贵婿,那么这春风使楚涵是为谁而来,却也就不言而喻了。

    费南応心头大略清楚,这或是因了合欢宗瞄上了费家的位置。又或者说,是瞄上了他们这些潜邸元从的位置。

    在好些门户看来,颍州费家之中到底无有真人坐镇,是该让出来秦国公身侧尊位,好换别家入场了。

    不过到底费叶涗下注很早、押宝未错,若要一上来就动费家,却也有些太难看了,是以这重明宗便就被人惦记上了。

    先剪除羽翼、再迫得正主知难而退,却是件殊为普通的手段。

    是以勿论言这是敲山震虎也好、还是杀鸡儆猴也罢。若是这事情只是那春风使楚涵一人心思,那费南応倒还觉得有些转圜余地;但若真是那位绛雪真人授意,那这事情却就难办了。

    真人意志,只凭现下的费南応,可是半点违逆不得。说不得还需得呈于叶涗老祖知晓,才好继续动作。

    说来奇怪,这大卫江山明明都还风雨飘摇,朱批圣旨出了太渊都后都不晓得几家能应。可庙堂诸公与这些在野的宗门世家,竟就已开始不顾体面、开始做起来这些腌臜事情了,也是可笑。

    也不晓得待得这秦国公若真能荣登大宝,那过后是又要耗费几多手段,才能收拾得这大卫天下?

    费南応沉思一阵,正待开腔,却又被一同进门的袁晋与戚不修夫妇打断。

    “道友可晓得那楚涵是何来历?”储嫣然还未落座,便就开腔问道。语气里头有些急切,显也对合欢宗这位春风使十分忌惮。

    费南応倒是对她这份热切有些讶异,他自晓得储嫣然因了其父关系,是与重明宗有些香火情。

    可此番要整治重明宗的,可是大宗金丹。于费南応的眼中,储嫣然能挪步过来便算难得,可看其眼下模样,倒还真有要助拳的意思。

    他哪里晓得这美妇人是还记挂着奔赴外海、去寻上品金丹机缘的黑履道人,这才对重明宗尽心看护。

    费南応只道是储嫣然当真古道热肠,这才急公好义来做援护,心头即也对这美妇人多了几分好感。他思索一阵,方才发言:

    “若费某所记不差,这楚涵是从甲子年前,便就开始侍奉绛雪真人、晋为春风使的。”

    这些事情,储嫣然却是晓得的。毕竟合欢宗的春风使殊为出名,皆要侍奉真人的经年金丹才可做得,这在稍有见识的修士之中,都已是基本常识。

    费南応却也晓得这些,是以言过这些也未做停顿,便就继续开腔:“不过传闻中绛雪真人是对门下一十二位春风使皆不感冒,独宠一位带艺相投的假丹丹主,是以这楚涵当也不怎么受其重视。”

    “也就是个边缘角色?”储嫣然美目连闪,语气里头透着几分轻松意思。

    费南応却被她这反应有些惊到了,“这妇人”

    听得储嫣然如此发言,倒是令得端坐一侧的蒋青有些兴奋,只是孤身一人回来的费恩闻,却又给堂内人皆泼了一盆冷水。

    费恩闻开腔时候面有难色,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声言道:“家主,朱主簿是言公务冗杂,难得抽身。”

    “可曾见得公爷出面?!”

    “家主,我.我便连朱主薄都未见得,这话还是他托一国公府属吏传予我听的。”

    堂内人闻声过后表情各异,却皆是因了此话变得心头一冷。蒋青几乎瞬间便就要愤然出声,却又在看过身侧师兄师弟神色过后,将喝骂声又咽回肚中。

    储嫣然倒是未见得意外之色从目中渗出,反还低声安慰起身侧的丈夫。

    费南応亦只在心头发声轻叹:“果然不愧是匡家人呐”

    ————秦国公府

    匡琉亭面沉如水,朱彤等一众公府大员自晓得秦国公此时心气不畅,一个个噤若寒蝉、未敢开腔。又不晓得是过了多少时候,匡琉亭倏然发声,才令得堂内这些耷拉着脑袋的大人物尽都抬起了头。

    “朱彤,你去选萧山,提楚涵那厮过来见本公!!”

    “公爷,此事不可啊!”

    才成金丹的朱彤话音刚落,却就见得匡琉亭瞪着一双凶目朝着自己看来,顿觉汗毛竖起,似是遭龙虎凝视,即就再无矜持,叩首谏言:

    “公爷,合欢宗自关东道来远迈万里、足见恭顺。为上者,万不可轻慢一分,免得勾来天下声讨、高门厌弃。”

    匡琉亭目中怒意未见得消去多少,反是厉声诘问:

    “你之意思,便就是我大卫仙朝又一正官在山南遭人戕害,又要本公偃旗息鼓、置若罔闻?!!当年我未成金丹要忍,今日我丹成上品、受封国公,竟然还要相忍?!”

    “公爷,下吏晓得公爷心存志远,但万事不可操之过切。而今秦国公府驾驭两道之地,肩负今上厚望,做事便不能再那般顺公爷心意了。”

    朱彤言到这里时候,却见得匡琉亭目中怒色更浓,便也就在心头生出些惧意。只是他到底是能被左相妫念之识中的人物,只是稍稍一瞬,便就平复下来,继续慷慨言道:

    “今日之忍,是为明日之不忍;今日暂放县吏受辱之事、是为明日天下正官能替太祖血裔真正牧守各方;

    今日暂由合欢宗肆意猖狂,是为明日涤清玉宇,师出有名。公爷,圣人言:‘小不忍则乱大谋’,下吏恳请公爷明鉴!”

    听到这里,匡琉亭目色方才柔和些许,只听得他继而言道:

    “你当真看不出合欢宗此番动作,是意在费家么?!费南応是我潜邸旧人,颍州费家照旧有大批子弟抛家舍业来这荒蛮边州,你又要本公如何与他们交待。这天下人岂不笑我匡琉亭是薄情寡义之辈?!”

    “‘大鱼吃小鱼’,同样是圣人所言至理。如若公爷真插手此事,才会来招来话柄。”

    朱彤开口再劝:“合欢宗本来摇摆不定,全赖公爷丹成上品、轰动寰宇,这次能够迁徙精锐赶赴山南,更是足见恭顺。初期时候有些不当之举,也是难免。国公府替其遮掩都属应该,怎么还能发声诘问呢呢?”

    这番话后,匡琉亭似是倏然冷静了下来。过了一阵,他才咬牙言道:“天下人当真不笑?”

    “若是公爷做出了‘因一个巨室门户,得罪了元婴真人’这等不智之举,才会招来天下侧目。”言到这时候,朱彤也已觉察出来了匡琉亭这心意转换,便就又趁热打铁,恭声劝道:

    “大卫天下之中,公爷只需得在意这遍布各道的三十二家元婴势力心情若何。至于余众心意,自是不值一提。况乎现下合欢宗手段温和,不过是做些试探。

    颍州费家兹要是晓得明哲保身,那么此番合欢宗却也做不出来什么大动作,无非便就是那劳什子重明宗赔些弟子、损些资粮。”

    匡琉亭被这话震得身子一颤,脑子里头登时滚出来大篇言辞,却寻不到一个来做辩驳,便就又缄默下来。

    “着人看着点楚涵。颍州费家为我鞍前马后效力多年、不得轻侮。重明宗亦为我立过功劳,算得良善人家,照旧不得太过!”

    “是。”

    ————费家堂内

    “既如此,我过些时候便去寻那春风使楚涵见一见,看看此事还有无转圜之机。”

    本以为会到场的朱彤谢绝出席,却是将费南応的盘算打乱大半,一时之间竟寻不得一个合适的商议之人,自是令得他倍感疲敝。

    重明宗众修自是未得满意,不过见得堂内二位上修皆是再不发言,便就也殊为识趣地纷纷起身告退。

    蒋青似是遭师兄弟劝谏过后明悟许多,面上也失了许多愤懑之色,只是却也只草草拜过二位上修过后,便就又头一个跃出门外。

    余下重明宗众修紧随其后,唯一个发髻雪白的佝偻老修行到一半,转身回来。

    他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先不说话,而是毕恭毕敬地朝着费南応深深一揖:“晚辈周宜修僭越求请,若是合欢宗执意要我重明宗拿人抵命,不妨以晚辈我这长老性命相抵,也算妥当。”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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