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陷入绝望的杨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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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篝火噼啪作响,将班驳的光影投在张松失血过多的脸上。
他仰望着马背上沈穆模糊的轮廓,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的刺痛。
当沈穆低沉的声音再次在死亡的气息中响起——
“他为什么会给你一刀?这真让人觉得可笑,我一直记得你们的关系很好。”
沈穆同时玩味的看着张松。
张松仿佛被这个问题拉回了时光的深渊。
他眼神涣散地望着被浓烟熏染的晦暗夜空,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开始了一段漫长而破碎的低语。
“大人…咳…可能觉得,听一个叛徒、一个败寇的过往……没有意义吧?”
他扯了扯嘴角,一丝腥甜涌上喉咙:“但人之将死……请容我这个从小连名字都像野草的人……多说几句……”
“隆城市西边…就是靠近老火车站的……那片永远像在滴水的破楼……就是我的‘家’。”
他的眼神飘远:“十岁那年冬天,真的很冷……工地的渣土车吞噬了我的爸妈……连片完整的地方都没找回来……债主霸占了我家的房子,亲戚拿走了我家的家具,街坊说我是‘扫把星’,克父母……没地方去,蜷在邻居家过道里…像条快要冻僵的脏狗…”
“那…就是杨堤第一次看到我。”
张松的脸上竟掠过一丝奇异的暖意:“那天…大概是雪后初晴?他跟着来棚户区办什么‘慈善捐赠’的车队…我缩在墙根的阴影里…只想把自己藏起来…免得碍了大人物们的眼…可他…偏偏停下了…”
张松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个改变命运的对视:“他很高…西装笔挺…在那些破败的瓦砾里…简直像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他的目光…不是施舍…不是嫌弃…是…看到了我眼里的恨……对全世界的恨……”
“他问了我的名字……旁边有人嘀咕我的‘晦气’身世…他只皱了皱眉…然后…做了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决定——他说:‘跟我走吧。读书,住宿舍,总比烂在这里强。’”
泪水无声地混着血污在张松的眼角滑落:
“那是我第一次…睡在有暖气的房间…第一次吃到食堂里…那么多热乎乎的饭菜…不用再去翻垃圾桶…不用被那些大孩子追着打骂‘野种’……杨堤…他替我缴了学费…初中…高中…甚至大学……”
但很快张松的眼神黯淡下去:“您知道……在那个年月……在城中村的泥潭里……哪怕只是被人给一口饱饭…都是天大的恩情……而他…给了我一个家…一个未来…一个能挺直腰杆的身份……绿叶集团成立之初……我只是个做资料整理的小文员…是他…一手提拔…让我跟着谈判团队…接触核心事务…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张松,你像我弟弟,更是我心腹,绿叶的未来,有你的一份!’”
说到这,他咳出一口血沫,声音更加嘶哑:
“这份恩情……太重了……重得让我这些年……心甘情愿成为他最黑暗里的那把刀…替他处理过多少……不能见光的麻烦?我记不清了……只知道…绿叶集团的路…是用我的良心和血性铺成的……我想啊…就算死…也要报答完这份恩情……才算对得起当年…那个在寒风里…被他带回人间的小乞丐……”
“后来…”
他剧烈的颤抖起来,眼中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自嘲:“…就成了这样……被当年…拉我出地狱的那只手…亲手……推进了地狱里……”
沈穆冷峻的目光依旧俯视着他:“所以,是恩断义绝,他才动的手?”
张松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血丝挂在牙缝里。
他看着自己腿根处那片被库吉特人草草包扎、却依然渗出深色湿痕的可怕伤口,那是杨堤用贴身的短刀留下的。
“……也许…是我看错人了……”
他用尽最后力气吐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透着彻骨的冰凉:
“原来……再重的恩情……再厚的回忆……抵不过……一场败局里的……一个替死鬼……抵不过……一棵……没有心的枯树……”
他闭上眼,不再看马背上的沈穆。
也不再看这燃烧的末日世界,仿佛所有的生气与不甘,都在这句简短而绝望的结论中消耗殆尽。
曾经用来支撑他数十年人生的信念之柱彻底崩塌,只留下断壁残垣间无尽的血色荒漠。
“好了,让人来用担架抬他下去吧。”沈穆这时候抬起手,对身后的那些士兵们吩咐道:“给他救治。”
“明白。”
随着几个圣树骑士去传递消息,很快就有斯瓦迪亚轻步兵抬着担架过来。
将张松放在担架上,准备离开。
张松躺在简陋的担架上,剧痛让他每吸一口气都如同刀割,但沈穆的话语却像冰水浇进他混乱的思绪。
让他不知所措,脑子都是蒙的。
自己原本以为自己会死。
结果却接到了救助。
还要对他救治。
“为什么?”
士兵们抬起担架时,张松虚弱地扭过头,目光死死锁定沈穆那张被火光映得半明半暗的脸。
“什么为什么?你是俘虏,优待俘虏难道不行吗?”沈穆骑在马上,似乎对张松的疑惑和震惊有些好笑。
而对此张松更是心脏都悸动起来。
就仿佛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脸上的泪水简直将他的面颊覆盖。
这是一种酸甜苦辣咸般的无数心情组成的情感。
而且在被抬走的时候,张松突然对沈穆开口问道:“抱歉,我还是想问,张波,到底有没有背叛我们?……或者说,背叛……杨堤?”
“没有。”沈穆这时候连头也没回,看着远处那大大的树木,淡淡的说道:“他一直都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是从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他不是真心投靠我,也不是从柴油公司里投奔我的预言系法师,而是你们绿叶集团安插在柴油公司里的间谍,然后又来到了我的德赫瑞姆。”
说着的时候,沈穆真的嗤笑一声:“我从头就知道,张波是愚蠢到天真的绿叶集团的间谍。”
“……”
震惊和悲哀在张松的胸腔里翻腾。
原来张波从未背叛,却被沈穆当作一颗棋子,在德赫瑞姆的棋局里跳来跳去。
张松想说什么,却只咳出带血的沫子,最终无力地闭上眼。
他心中一片冰冷,半生为杨堤卖命的忠诚,到头来换来一刀;而张波的愚蠢热枕,又换来沈穆的轻蔑嘲笑。
他像根枯草,被时代的洪流随手折断了。
士兵抬着张松退入后方医疗帐篷,沈穆则收回目光,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又恢复了那副睥睨一切的冷淡。
他转身对一直侍立在侧的法提斯说道:“这个张松,命大,留他一命,或许还能撬出绿叶集团的残余情报。”
法提斯默默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沈穆的“优待俘虏”不过是基于实用主义,那套“大家都是蓝星人类”的高尚说辞,在八里河的焦土上显得尤为讽刺。
但这正是沈穆的作风。
胜利时,施舍点人性光辉,只为加固统治。
突然,一阵沉闷的轰鸣从村庄中心传来,那是大树屋的方向。
有库吉特骑射手策马跑来,重甲在火光照耀下泛着暗红,他粗声报告:“大人!杨堤那疯子钻进树屋了,正用木精灵的秘术捣鼓那棵古树,说要把位面之力唤醒!我们的人攻不进去——那栋老楼在颤抖,树根像活了一样乱舞!”
沈穆眉峰微挑,望向远处那栋公寓般的巨大树干建筑,只见道道绿光从缝隙中迸发,伴随着杨堤癫狂的呼喊,依稀穿透喊杀声。
那个库吉特骑射手补充道:“根据探子线报,杨堤带的最后几名木精灵剑舞者拼死守门,古树在晃动,似乎是要站起来!他们明显想用特殊的手段翻盘!”
沈穆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翻盘?在我面前玩这出戏码,真是幼稚。”
他挥手示意:“通知班达克,用攻城重弩!也通知贝斯图尔,火箭覆盖!那棵树,不过是个大点的柴火堆罢了。”
很快有士兵去传递消息了。
很快。
从后面的班达克就带着步兵部队赶了过来,并且斯瓦迪亚轻步兵还推着一架架放在马车上的弩炮过来。
这些是之前的时候班达克准备在马车当中的弩炮,为的,就是在关键的时候,发挥攻城的效果!
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十架狰狞的弩炮这时候来到了沈穆的身边,瞄准树屋。
与此同时,库吉特骑射手点燃箭矢,齐刷刷弯弓,如同夜空下飞舞的火流星。
沈穆低语,像是自语又像是对杨堤的宣判:“从谈判第一天起,杨堤就在自掘坟墓,拉张松、推张波、信那些烂树——步步昏招。”
此时,已经来到了最后一步了。
解决了那大树屋。
解决了那杨堤。
一切。
都将告一段落。
……
熊熊烈焰如贪婪的毒蛇,贪婪地噬咬着巨大的树屋基座。
粗壮的百年树根在高温下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浓烟夹杂着火星从树皮缝隙中滚滚涌出,将内部浸染成一片灼热的地狱。
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焦糊味、树脂燃烧的刺鼻气味,还有…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那是留守树屋、为他争取最后时间的那几名木精灵剑舞者,在重弩和火攻下快速凋零的证明。
杨堤蜷缩在树屋最核心、最靠近那棵粗壮主干的角落里。
这里的空气滚烫,烟雾略薄,能让他看清怀中紧攥着的那半块雕刻着繁复藤蔓纹路的木精灵符文石——这是启动位面核心通道,召唤位面意志降临最后的钥匙。
它曾温润如玉,流转着莹莹绿光,象征着生机与上位存在的联系。
此刻,它冰冷而死寂,如同一块被废弃的顽石。
“回应我!!”
杨堤的嘶吼在燃烧的树屋里回荡,带着破音的绝望和不甘。
他的一条腿被之前库吉特骑射手的冷箭擦过,鲜血染红了半边裤子,此刻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尽全身力气,以最卑微的姿势匍匐在地,额头死死抵着焦黑滚烫的木质地板,仿佛要将自己融入其中。
“木精灵位面!大长老!求求您!降下力量!降下怒火!这是您忠诚的信徒最后的呼唤!!”
他嘶声力竭,声音被浓烟呛得断断续续,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毫无反应的符文石:“绿叶集团是您的支点!不能就这么毁了!沈穆……那个窃贼!他亵渎您的荣光!他摧毁您的祭坛!毁灭他!只要能毁灭他!我愿意献上我的一切!我的灵魂!我的血肉!”
没有任何回应。
那曾经清晰可闻的、萦绕在心头的位面低语,那细微却能抚慰灵魂的自然脉动,彻底消失了。
仿佛他此刻面对的不是沟通的桥梁,而是一堵冰冷、绝对、无情地将他拒之门外的壁垒。
这片曾经由他管理的森林,由他守护的木精灵血脉,连同那遥远的位面意志,都残忍地抛弃了他。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汗水和烟灰的脸上,扭曲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
他疯狂地捶打着面前古老的主干,指甲在粗粝的树皮上翻折、出血。
树皮被他捶打得簌簌落下碎屑,沾染了他手上的鲜血,除了震动带来更多灰尘和外面飘进来的燃烧的火星,没有什么回应,什么都没有。
“不……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最后一句嘶吼,化作崩溃的哭嚎。
杨堤瘫软在地,身体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彻底抽空。
他像被打断了脊梁的野兽,蜷缩在滚烫的地板上,身体因极度的痛苦和绝望而剧烈抽搐着。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杨堤真的已经进入了到了最绝望的时刻,而且是已经彻底被抛弃,被放弃,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求救的时刻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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