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到底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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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耳鸣还在回旋,他什么也听不到。
身体好像变得不是自己的了。
他眼前全是散乱的光,可他还是一点点转过头,看向了副驾的方向。
前面的车窗开裂了,但并没有玻璃溅出。
叶空……叶空很安全。
她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在这场擦肩而过的缓缓消散的死亡中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呆了。
——
这片刻之后,他的大脑才算能重新运转起来。
在长长的耳鸣里,他这才缓缓看向自己的手。
死死掰着方向盘,仿佛生怕有一点松懈,以一个想放松也无法做到的姿势僵滞地握着,手指用力到指甲撕裂渗出血来,每一根都在痉挛。
他无声的,空白的看了很久,好像才终于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慢慢松开方向盘,仰头靠在椅背上,急促的喘息,像个濒死的病人。
眩晕中他恍惚在残存的夜色里看见了池弯刀的脸。
他脱力地坐在这辆车里,又好像坐在了七年前那个无能为力的副驾驶上。
他看见池弯刀在那个刹那到来时神从天降般猛地转动方向盘的手。
他看见她在朝他挑眉,好像在说“我就知道”。
他看见火焰散去——这么多年,那永恒燃烧着的驾驶座上的火焰终于第一次散去,他也第一次看见了那颠倒的车上,颠倒的池弯刀对窗外的他露出的最后一个表情。
——不是痛苦的吼叫,不是怨恨的哭泣,甚至不是挣扎与叹息。
她只是在笑。
她在对他微笑,一如从前的每一天,每一次。
“检测到车身发生剧烈碰撞,现在打开安全气囊——”
经过改装的,一往无前为死而生的跑车上是没有安全气囊的。
人工智障操着池弯刀的声音,哗哗打开了跑车的敞篷模式。
夜风与整个世界呼呼涌入车厢,吹醒了浑身僵直不动的叶空。
她仿佛陷入一场世界颠倒的幻梦,至今也未能清醒,脑袋一点点转过来的时候眼瞳也还是凝结的。
当敞篷完全打开的时候,风声一下变得巨大,发出哗啦啦如海浪潮涌的声音。
然后一本轻盈的小册子轻盈地翻飞起来,啪的一声如雪白的飞鸟般撞在了前面的车窗上。
接着是第二本、第三本……不死妖的《银河之花》、《沙之书》,连同大部头里压着的池弯刀那些写着密密麻麻公式的草稿……它们从跑车的后座上被风卷起,呼啦一声向着夜色向着高空漫天翻涌,似吹开一朵陡然怒绽的巨大的花,也如一场毫无预兆铺天盖地的雪。
叶空漆黑的瞳映着这场白色的雪,也映着翻飞的书页间靠着椅背抬手捂住脸的温璨。
他在呼啦啦的风声里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从指缝间流出,含着颤抖的鼻音,一点点变大,却逐渐叫人分不清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叶空也在颤抖。
她的大脑好像也经历了一场宇宙大爆炸,心脏还在颤动,灵魂还没有归位,战栗却悄无声息的布满了每一寸皮肤。
在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一切代表了什么之前,一个念头先浮现在她的身体里。
那是先于理智,先于大脑,先于任何能思考的神经所发出的,犹如来自灵魂深处本能地问题。
她看着缓缓停止大笑或大哭,缓缓弯下腰去捡那把手枪的温璨,呆呆地想——
到底何以为爱呢?
·
温璨用了三次才捡起那把枪。
他打开车门,在近在咫尺的山壁前勉强推开一条缝钻了出去,然后踉踉跄跄走向不远处那辆黑色轿车。
它就悬停在悬崖边上,撞坏了一路的栏杆,拖出了一地的胎痕,却最终没有冲出去。
真是好命啊。
温璨心想。
他的大脑还在眩晕。
所有想法和感受都如同隔了层玻璃般麻木,于是眼神也漆黑迟滞,没有一丝情绪。
他只是头重脚轻地走向那个从轿车里爬出来的人。
他浑身都在筛糠般的抖,他趴在地上一边呜呜哭泣着一边看向四周,仿佛还在找那个不存在的“恶鬼”。
可他看见了行走的人。
他从那辆跑车里走下来,走过这条无尽的公路,走过漫长的七年,走过那场爆炸和死亡,来到他面前,对他举起了黑色的深渊般的枪口——
“不!!!”
温荣终于清醒过来,他勉强意识到这不是恶鬼不是亡灵,而是活生生的他的儿子。
想要杀死他的他的儿子!
枪口如此冰冷地抵住他的额头,死亡逼退了不远处的黎明,成为倒转的夜和漆黑的山,铺天盖地地压在他头上肩上,要将他拖入永不见底的沼泽里。
“不要!”
眼泪像奔腾的海从他难看的浑浊的眼睛里滚出来。
他猛地一下跪在了地上,佝偻着干瘦的身躯,抓住了温璨的裤脚。
他五指像白骨一样痉挛地抓着温璨,发出了可怜的嚎啕:“求你!求你了!不要杀了我!我错了!阿璨!我错了!我不该杀了你妈妈不该杀了你!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人!”
他直起身来,猛地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那张总是温文尔雅佯装仁慈的脸上涕泗横流,同时又填满了一本正经的极端的愤怒和恨恨,他像对待仇人一样咬牙切齿地打自己的脸,每打一下就恶狠狠唾骂一声:“我是畜牲!我是个贱人!我该死!我是个混蛋!我不配活着!全都是我的错!我会下地狱的!我是个禽兽!!我肮脏我卑贱!我就是个不配为人的垃圾!我是猪我是狗!我该死!我真该死!”
……
凹陷下去的脸几下就变得又红又肿,很快又开始淤青渗血,最后高高的膨胀起来,已经完全面目全非得看不清五官了。
这样一张生动的、恶心的、肮脏的脸,就这么映在温璨一动不动镜子般的眼睛里。
悬崖之外,远天里一点模糊的金色欲要喷薄而出。
这条公路上,枪口却带着冰冷夜色特有的温度不为所动地抵着温荣的额头。
他被彻底压垮的心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粉碎的躯壳里袒露出懦弱恶臭的灵魂,那灵魂发出歇斯底里的可怜嚎啕来。
肿胀的眼睛里挤出肮脏的眼泪,把那张本就猪一样狰狞变形的脸洗得更加肮脏了。
他发出待宰牲口般惨烈的嚎叫,整个身体都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和眼泪一起流出来的,还有裤子上渐渐湿润的水迹。
他哆哆嗦嗦地尿出来了。
他迟钝地感觉到了,屈辱地抬手挡住面孔,又浑浑噩噩极伤心的呜呜哭起来,哆哆嗦嗦念着:“求你,求你了儿子……不,我是你儿子,我求你了,阿璨,你是我爹,你是我爷爷,别杀我,别杀我,我会去乖乖坐牢的,我会自首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害怕……我害怕……呜呜呜呜……我是你爸爸啊……呜呜呜……”
温璨死寂的镜子般的眼睛里泛起一点笑来。
那笑像冰凉的薄雪一般落下,渐渐覆盖了这整个荒诞的滑稽的世界。
在他身后,叶空打开车门下来了。
她站在跑车边,站在哗啦啦翻卷的书页中,看着那一站一趴的两道影子,听见风送来的絮絮叨叨的求饶。
在那一声声癫狂的“你是我爹”、“我不想死”,以及温荣猛地开始磕头的砰砰闷响里,她又怔怔的想——
她想,到底何以为人呢?
风吹着男人皱巴巴的衬衫和长裤,勾勒他瘦而长的影子。
短发在风中乱飞,露出深暗寂静的眼睛。
他握着枪,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突然转身想要逃跑。
他早就没了体力,又被恐惧击垮了全部的精神,只能用怕死的卑贱的灵魂拖着沉重的躯壳一点点往远离死神的方向爬去。
裤子上的水在地面拖出蜿蜒的湿痕。
他一路哭着,用浑身每一寸皮肤浑浑噩噩地向远处蹭去——
在这相似的道路上,在这相似的跑车前,温璨看见了那个同样趴在地上,却往相反方向拼尽全力艰难爬行的自己。
他看见他的血和泪,看见他和眼前这道远去的蠕动的影子重叠,然后交错,撕裂,背对而行。
二十七岁的温璨握着枪,抬起头望着这春夜的天,发出一声短促的含泪的笑。
然后他低下头来,收起全部的表情,抬起手臂,用携着血迹的手指,对着那道污浊般的影子,扣动了扳机——
砰——
砰——
砰——
砰——
四声枪响穿透长夜,抵达叶空耳边,也抵达山路之外另外三个人的耳边。
车厢里的曲雾和叶亭初猛地坐直身体瞪大了眼睛。
层层盘山路之下某个被改动的路牌边,正蹲在地上抽烟的穿着外卖制服的费秘书抬起头,看向了高处黑乎乎的山林。
群鸟惊飞,哗啦啦散开大片黑影。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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