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向东,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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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锣脆响在深夜雪原接二连三响起,惊得周围飞禽走兽皆四散而开。
戎人先锋大将被未明侯堂而皇之当着几万人的面一剑枭首,让军营瞬间大乱,有人紧锤锣鼓,鸣金警报。
夜本幽静,此刻嘈杂,多少人望着那被赵无眠一剑砍出的百丈凹槽,呆滞在地,兀自出神。
斩首行动并不少见,这么些年,戎人不少派刺客,朝廷也不少派杀手。
彼此之间你来我往,斗得头破血流。
哪怕是乌达木都亲自刺杀过皇帝,只是朝廷前两任天子皆是武魁,武艺之高哪怕比乌达木弱,也弱得有限,如此才不好下手。
但两方争斗一甲子,从未有人如此正大光明,在军营腹地大方露面,提剑杀人,再拂衣而去。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戎人军营是青楼啊?
赵无眠今日能杀黑鸦,明日就能杀大汗,就能杀草原每一个人。
念及此处,哪怕是在刀口舔血的戎人,也不免心神颤栗,双腿宛若弹琵琶,两股战战。
有人安慰道:“赵无眠要杀也是杀国师,杀萨满,何至于屈尊同我们这些寻常士卒过不去?”
“以他的武功来杀我们,可谓杀鸡焉用牛刀,不如将这点精力与时间用在其余地方,这不,他都已去寻萨满了。”
以骁勇善战,凶悍无畏著称的戎人,此刻话语竟只有捡回一命的庆幸。
“死不死倒无所谓,只是看不到希望……”
有人瘫倒在地,眼神涣散。
赵无眠近乎杀穿了中原江湖,又去鹤拓大闹一场,虽已名满天下,但草原一方只有耳闻,不曾面见,总归缺乏实感。
如今亲眼所见,才知海阔山高。
大离朝的三十年,是太祖高皇帝的三十年。
他的武功与乌达木相差无几,文韬武略,休养生息,社稷安康。
后二十年,是景正皇帝的二十年。
景正皇帝的武功比起乌达木虽差了些,但十武魁政策诏安了一批江湖人,缓和了朝廷与江湖的关系,对内稳固江山,对外发展军备。
虽武魁战力弱了草原一些,但质量不够,数量来凑,国力更是远胜草原。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景正皇帝驾崩,太子洛述之野心太大,平白葬送晋地偏头关,又因皇位之争,中原内斗,朝廷实力锐减。
本该是最有希望的一年,可怎么就横空杀出一个赵无眠?
太祖高皇帝三个十年,景正帝两个十年,那赵无眠呢?他又能护佑大离朝几个十年?
听说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啊。
念及此处,不免心生绝望。
因赵无眠来此的目的并非为了割草,所以黑鸦副将捡回一条命,他眼瞧此景,便知此乃军心溃散的前兆。
此刻他军衔最高,只能咬牙指挥,却是没敢派人去追,而是尽快整顿营地,更换扎营方位。
赵无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杀完十万大军,但如今他一走,若再耽搁几个时辰,说不定燕云铁骑就得杀过来。
到那时,此次叩关不等出兵就得中道崩殂。
顺道再派些人去搜罗跑散的马匹,随行马匹皆是精挑细选的军马,不乏日行千里的良驹,若全丢给赵无眠,让他带去关内……
到底谁才是戎人?
往常只有他们扫秋风的份,如今怎么反过来被抢了……
蹄哒蹄哒——
身无杂色的汗血宝马在雪原间飞驰,宛若一抹刺破雪幕的利刃,风雪被它奔行间的劲风带动,肆意飞卷。
赵无眠依旧白衣,纤尘不染,腰后挎着青徐剑,双手穿过观云舒的小腰握住缰绳。
他白衣剑客般的打扮,十足十的剑宗扮相,但衣服怎么穿,显然还是得看人。
寻常人穿白袍是骚包臭美,赵无眠穿便是出尘清隽。
不过两人周围倒是没了那些自营中救出的囚徒,显然,他们已被赵无眠安排回了关内。
如汇报军情,是否要安排人手速攻戎人军营这种事,赵无眠懒得参与,反正他救回来的那批人中有此间专业人士,不劳他这外行多费心。
如那些戎人所想,以赵无眠的武功,心气,显然没必要将精力时间都浪费在杀这些士卒上。
萨满天,乌达木,才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只有他们死了,戎人才会真正失去与朝廷抗衡的资本。
而观云舒虽是身姿高挑,但此刻靠在赵无眠身前,仍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感。
她很少与赵无眠同乘一马,有时哪怕只有一匹马,赵无眠也是让她坐着,他自个在下面牵马,就跟娶媳妇似的。
如今身在关外,条件艰苦,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她也没有多言。
只是双手轻扶马鞍,坐姿端正,并未与赵无眠紧贴,既不显得亲密,也不显得疏远。
仿佛当她又用回观云舒的身份时,那在帐中与赵无眠动情拥吻的人儿便不再是她一般。
却是忘了,方才从戎人那里抢了许多马,她大可再骑一匹。
或许两人心底也默契想过一同仗剑天涯,浪迹江湖。
赵无眠没有在乎这些细节,只是抬眼望着东方夜色,在心底想着莫惊雪与萨满天的事。
此时听观云舒开口。
“以你的武功,杀那先锋大将也好,救那些阶下囚也罢,皆可暗中行事无人察觉,何必冒那种风险?”
策马奔袭,风雪吹在脸上,不太好受,她取出毡帽戴在发上,几缕黑发自帽子下探出,被风拂在赵无眠脸上。
赵无眠收回视线,神情没什么变化,伸出一只手捏住观云舒的柔顺发丝打量,口中好奇问:
“你很担心我?”
“恩。”
赵无眠又是哑然,回回观云舒如此不加掩饰对他的关切,都让他为之动容。
他笑道:“莫惊雪在东闹出那么大动静,所谓风起云涌龙蛇起陆,我又岂能当一藏头露尾之徒?”
“不理解……”
观云舒不给赵无眠把玩她头发的机会,抬手又将发丝挽下,后回首看她,清丽俏脸带着几分疑惑,在风雪中反而有股异样的呆萌。
“好勇斗狠,便要让自己置身险境?”
“以我的武功,本就不险,自然要与莫惊雪争上一争,但哪怕我没这武艺,也得与他一较高下。”
观云舒更茫然了,继续说道他,宛若数落相公的小夫人。
“若证明自己比莫惊雪强,杀了他便是,何至于用这鲁莽法子?”
“男人都是这样的。”
赵无眠用每个相公都会说的话来回答。
观云舒又看了他一眼,似是拿他没办法,收回视线,目视前方,
“但你那剑消耗不轻吧?你心跳的很快。”
“那剑暗含幻真阁的《太虚玄渊诀》与太玄宫的《挽无辰》,炸鱼倒是绰绰有余,但与高手对决,这种招式便过于浪费气劲体力了……”
赵无眠微微一顿,后想起什么,笑了几声。
“不过心跳的快,是因为刚刚你的头发擦到我的脸。”
“恩?”
观云舒竟抬手捏起自己的发穗,回首对着赵无眠的脸挠痒痒。
“那此刻你为何不心跳加速?骗人。”
观云舒不经意的小举动,混杂着她发上的幽香,不仅会让赵无眠动容,也会让他动心。
“的确是骗人,我心跳加速是因为我们两个难得同骑一匹马,你不妨再贴近一些试试?”
“别以为贫尼喜欢你,你就能随便对我说这种调情话,若让常人听了去,还当我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下流尼姑。”
她认真道,可惜这话对于听的人而言,毫无杀伤力。
赵无眠笑得开心。
尼姑倒是开始生气,她自觉自己说的很认真,没有开半点玩笑。
欢声笑语中,马匹在雪地留下一行轻快的足印。
很快风雪停了,后天也渐渐亮了,一轮火红赤日自雪原的天际线外缓缓燃烧着升起,散昭昭烈辉。
空中也环绕起一面淡淡薄雾,但很快雾气被阳光吹散,也一束束驱散了地平线上的黑暗。
两人一马,朝着日出之地策马奔行。
满地银装素裹,视野似是可及千里之外,迎面便是半轮升起赤日。
赤红晨光在他们的身后拉出狭长黑影。
虽然蹄声急促好似闷雷,但赵无眠与观云舒却半点不觉得心中火急火燎,反而惬意自然,欣赏起辽阔景色。
两人策马同行,心中轻快,自然阔达。
草原的天空似与地平线相连,如此才显得总是好似触手可及,赵无眠此刻回首看去。
似是离天三尺三。
莫惊雪在东部战线,相距此地不远不近,毕竟高句丽的目标也是鸦鹘关,总不能把军营安在十万八千里远。
而根据赵无眠探听的情报,萨满天一大早听得莫惊雪消息才离开军营,甚至都没等凝血丹炼好。
但萨满天究竟是去寻莫惊雪,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摸去了鸦鹘关,亦或其他地方,赵无眠还真说不准。
因此他也没有唤来姨娘,依旧让她在关内稳固大局。
在亲手杀死萨满天前,他绝不放下戒心,更何况……乌达木还不知在什么地方。
赵无眠的想法自然不错,方方面面皆有所考虑,可惜他还是不太了解萨满天。
又或是说,这种大事,不能将希望寄托于萨满天的性子上。
萨满天不在乎赵无眠夜闯军营,杀人抢马,肆意妄为,也不在乎戎人究竟能不能破关燕云,入主中原。
他只在乎,莫惊雪,赵无眠与他皆在关外这件事,只在乎自己的羽化飞升。
但他为何如此执着于飞升成仙,倒是忘了。
可习武之人,锐意无前,只要上面还有路可走,自然便要去,哪怕与人斗得头破血流……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想杀他,他想杀他,彼此之间都在寻着对方下落。
随着莫惊雪堂而皇之现身东侧,那无论是赵无眠,还是萨满天,自然都会往东去,相信莫惊雪也知道。
武艺到了他们三人这个地步,所谓一力破万法,寻常伏兵毫无用处,玩弄计谋更是难上台面,攻心离间单是一笑而过。
乌达木与大离朝斗了这么多年,洛述之不是第一次用计杀他的人,可时至今日,乌达木依旧逍遥,便可见一斑。
彼此若想杀了对方,只有靠自己,他们也只相信自己的武功。
所以莫惊雪会等着赵无眠与萨满天的。
三人对此皆是心知肚明,这才会不约而同向东而行
他会来的……三人皆是如此想到。
只不过在赵无眠夜闯军营之际,萨满天却是来了一处故地。
位于关内,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一处平平无奇的镇子,一座平平无奇的院子。
破旧,逼仄,狭隘。
大门早已腐烂,布满了岁月的凹槽条痕,院墙也早已爬满了青藤。
萨满天站在院门前,他身着灰衣,身姿挺拔,过分年轻的面容富有朝气,与眼前破败的院子可谓格格不入。
他望着没有牌匾的门框,默然无语,片刻后才轻声自语:
“我活了一百多年,常人都觉最大的好处便是这身时间积累下的通天武艺,但在我看来,活得久,最大的好处,反而是没人知道我的往事……”
他抬起仅剩的一只手,轻轻推门,早便不堪重负的门扉当即发出牙酸般的嘎吱脆响,后竟是向后一倒,摔在地上,咔嚓断裂。
萨满天呆愣着踏过门扉门扉残骸,看向院子。
他记得,院子里以前有颗梅花树……如今早已不见踪迹。
只是院中枯井里,竟也长了棵树,但此刻连那树也已经干枯了。
曾经那被踩得发黑的地砖也布满青苔,此刻已被积雪掩盖,单泄出几丝绿色。
萨满天今年一百一十岁,要知大离朝如今也才立国近六十年,也就是说,他乃出生在前朝的人。
那时候,燕云还归戎人管辖治理。
所有人都知道,萨满天的娘亲是个戎人,却没人知道他的阿爹,是个中原人。
这院子,便是他阿爹与娘亲的宅子,也是萨满天的祖宅。
他站在门前,望着井中枯树,兀自出神。
雪还在下,这院子已不知有多少积雪,融化了多少次,又落了多少次。
只知枯木无叶,雪便成了枝叶。
萨满天不知自己的爹娘是如何相识,更不知他们是如何顶着戎人与中原人的仇恨成亲。
但在他印象中,自己儿时在这院中生活时,盛夏时提捅自井中打水,洒在身上,冬日裹着羊皮袄,数着院中梅花,倒也快意轻松。
他望着枯木,不知自己为何要来这个地方。
他想,自己虽有自信,但此次与赵无眠,莫惊雪搏杀,定然凶险,有去无回也并非没可能,所以他在东去前,才想来祖宅看看。
会是这个缘由吗?他不知道。
想来,于是他便来了,却也不知自己为何想来。
他下意识摩挲起腰间挂着的人皮鼓,却是摩挲了空。
他的手被错金博山炉弄断……这是他平日摩挲人皮鼓的惯用手。
此刻才过去几个月时间,习惯尚未调整过来。
他将人皮鼓挂在有手的那一侧腰间,后才踏步走进院子,在院子里侧弯腰一扫,却是在雪下看到几抹翠意。
是几棵野菜……这个地方,是他们家以前的菜园子。
“嘿,树都枯了,你们倒是顽强。”
萨满天哑然失笑,想起自己娘亲每逢冬天,给他煮的猪肉白菜饺子。
戎人没有吃饺子的习俗,萨满天也不吃,但因为自己娘亲爱吃,他小时候,也吃了几年。
如今已经吃不到了。
他回忆片刻,忽的拔起这几根野菜,走进灶房,扫开蛛网灰尘,取出一口勉强能用的小瓷罐。
盛雪烧水,将野菜抛进去。
他想起娘亲以前说,雪是很脏的东西,便是用它煮了水,也不能喝。
脏吗?
萨满天站在灶房门口,回首看去,天地一片银白。
待瓷罐内的雪水沸腾,他在枯木折了两根短小树枝当做筷子,才坐在大堂前的石阶上,将瓷罐放在大腿夹着,默默吃着煮熟野菜。
口感干涩无味,难以下肚,但萨满天也尝不出味道。
他兀自吃着,兀自发呆。
忽然间,这老旧的瓷罐忽的破裂,烧水当即落在他的大腿,小腹处,不断往下淌,滴进雪里,嗤嗤作响。
以萨满天的武功,并不疼痛,却也不愿身上湿漉,没有拿筷子的那只断手下意识想探进怀中,想取取东西擦拭,却是恍然想起,自己只剩一只手。
可他视线一瞥,却是身形凝固,恍惚间,他看见一只手替他取出手帕,擦拭着他的大腿小腹。
这只手很是消瘦,手掌有些粗糙茧子……是全天下所有干活的妇人都有的手。
儿时的画面自眼前闪过,他好似看到一位素裙妇人,笑骂他半点不省心,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他顺着那手,抬眼看去。
院中空无一物,除了银白积雪,什么也没有。
萨满天向来波澜不惊的表情忽的难以抑制狰狞几分,似是痛哭,竟泪眼婆娑。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祖宅了。
他想娘了。
也想起自己为何要如此执着于羽化飞升了。
他想找到自己的娘亲。
……
天亮后,萨满天走出院子,表情一如往日般平静。
他也向东。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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