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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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连日大雨的神京别是一番景象,城墙砖瓦被彻底洗得光亮如新了。

    前途光明的诗人作着壮阔的诗,仕进受挫的诗人作着迷茫的诗,再迟钝的人也感到这天象的不同寻常了,神京城里到处都是关于这场雨的话题,百姓们感叹抱怨着,传着一些水异的传说;江湖人搜求着它的来由,自然那日在渭水畔亲眼旁观的人们就受欢迎了。

    同一件事,不同层次的人们得到不同层次的信息。

    黑猫蹲坐在窗前的案桌上,遥望出去,足以俯瞰整个神京。

    李缄也一并立在窗前。

    “你不亲自出手吗?”黑猫道。

    “仙狩关心则乱。”李缄道,“我不合轻易出手的。”

    “怕暴露手段吗?”

    “暴露手段倒还好,只怕暴露出并没什么手段,那便毁了。”李缄面相沉朴硬朗,不知他是从不开玩笑,还是开玩笑时也这副表情。

    黑猫感觉两种情况都不大好。

    “你说水下有位禅将军,那你交代了谁去?李贺一个能打过他吗?”

    “两柄剑。”

    在裴液入水的夜晚,空荡荡的小船上,火烛还没有完全熄灭,船头忽然多了个撑伞负剑的中年男人。

    他把伞柄夹在胁下,手里端着碗面在吃。如此脊背淋湿了,手里的面却遮得很严实。

    过了片刻,身后传来道女声:“李剑主,好久不见。”

    李贺一口面刚送到嘴边,此时放下,重复一遍:“李剑主,好久不见。”

    低头把这口面送进去了。

    “都在神京,过后不妨多叙。”

    “不敢不敢,李贺忠君爱国。”

    女声笑笑,走上来,红裙角在风中飘飞:“怎么没来得及吃饭就赶来了。这些天八水上奔波甚多,辛苦诗人了。”

    “李缄催得紧,我说先吃碗面再来,他说不行。”李贺低头继续吃面,“说是对付个人,却没说什么时候、在哪儿,要怎么对付。您有消息吗?”

    “我问李缄了,他说不知道。”

    李贺从面里抬起头来:“嗯?”

    “嗯。”

    李贺思考了一会儿,继续低头吃面了。

    ……

    ……

    水里仿佛有风。

    刚刚生长出来的洛神花摇摆着,提枪仗剑的两道身影彼此相对。

    雍戟立在原地没有动,裴液朝他一步步走来。

    他们刚刚才放对搏杀过,只在几个时辰之前,两个人身上的血都还没有拭净。

    那场搏杀虽然短暂,但两方都在几合之内把对抗拉到了极高的烈度,全是极力冲着杀死对方而去,意剑、真犼气、仙权、心剑……普通的手段几不可见。

    那场的高下也十分鲜明,近身之中裴液几乎游刃有余地刺了雍戟三剑一枪,但没一次能给他留下真正的伤势,而雍戟一拳裴液就难以招架,庞然的力量几乎倍于少年。

    当来到仙权的领域之后,【白水】更完全压制【玄火】,若非李西洲及时将少年携走,即便和尚不来,雍戟也足以杀了他。

    但如今李西洲立起这样一座结界,只为能让两人再次放对。

    雍戟实在想不通几个时辰能令一个人的实力发生什么变化,李家的公主难道还能强肌健骨吗?

    裴液走到十丈之内。

    雍戟缓缓抬起了枪。

    裴液盯着他,屈膝、躬身,水中一霎腾起一道白线,最前端是一道明亮的剑刃。

    雍戟枪杆一撞撇开这一剑,漠声道:“犼。”

    双目转而染为沉暗的红,真气同时化为同色,缭绕在枪身之上。红色总给人鲜烈刺眼之感,但雍戟枪上的朱色沉暗而雄厚,宛如千百重迭在一起的血。

    身前裴液长剑被撞开,散发飞扬之中,竟然先对他举起了拳。

    雍戟同样抬拳相对,真气与水波同时在他拳上怒啸,但下一刻雍戟瞳孔一缩,面前冷眸的少年仿佛忽然具备了一种诡异的预知,他右手放剑而去,揉腕带过迎面而来的一拳,然后一拳拉如满弓,直直砸在了他的脸上!

    雍戟头偏发散,口腔里乍时全是腥甜,裴液再次奋然提膝,雍戟后倾而避,裴液凌在他上方,抬手接住回旋而来的长剑,两手握柄高高提起,狠狠扎下。

    雍戟怒吼一声,臂力骤发,长枪在身前横扫出一个半月形的空洞,在这一剑入腹一尺的时候扫开了它,下一刻真气与怒涛狂啸着朝少年席卷而去,水域乍时动荡,密集的水泡如同一场暴雪。

    下一刻雍戟冷怒的面容从中破出,直逼在少年身前,一拳砸下,裴液横剑封住,身体巨震地承受下这一拳的余劲。下一刻沉重的铁枪被雍戟单手砸来,数丈之内爆开无数乱流。

    裴液忽地静然一霎,在这一枪砸来时剑尖轻轻一绕,那种神妙的剑技再次显现,整个人如一道轻灵无形的魂魄,【飘回风】之下,转瞬再次凌在上了雍戟的面目。

    剑光奋然横拉,雍戟极快地横臂拦在脸前,绽出一道飞溅的热血,裴液就迎着这股飞血,怒吼一声,再次狠狠一拳砸上了他的胸膛!

    雍戟在这一刻猛地抬头,瞳孔骤缩,死死盯住了近在咫尺的少年。

    这一拳并不给他带来重伤,少年拳如重槌,是位难得体魄过人的剑者,但并不令他惊愕。

    他忽然变得极为适应、极为擅长水域中的一切,灵动如魅影,他在第一回合也已经感受到了。

    但在这一拳里他真正确认的是,自己对水的掌控,真的再次削弱了一分。

    ———他在夺走自己体内的【白水】!

    ……

    百丈高树之下。

    鲛馆闭合,洛神木桃们还在疏疏落落地生长蔓延,但雍戟二人的身影已不可触见了。

    李西洲望着和尚,和尚把枪立在手里,洛神旧馆覆盖百丈,而在百丈之外,黑色的闪电连通起来,结成了另一座更庞然的牢笼。

    几只蜃境的大妖在伏地冷视,从四周缓缓将女子围了起来,阴影缓缓覆盖了她。

    女子并没有修为,几百丈的动荡天地之内,只有她一人直面这位天楼。

    但女子没有什么惧色,脸上的苍白全是因为失血,几只大妖的口涎都垂在鲛绡之旁,但她似乎也瞧不见。

    和尚安静看着这座洛神之宫,它并非不受天地的影响,黑色的裂隙朝其攀爬而去,触及的洛神木桃飞灰般湮灭,鲛绡也一点点散去。

    但它显然还能支撑更久,鲛绡织成的结构繁复而精巧,并不是一触即溃的样子。

    “殿下手段神妙。”和尚转过头来,合掌一礼,“可是故皇后遗惠吗?”

    “禅将军认得母亲?”

    “我与故皇后缘浅,入军之时其人已不在北疆。但燕王几回与我提起前帝时旧事,可以想见奇人风姿。如今军中还有许多对付荒人的法子,是当年故皇后留下的,有时习练,便牵想其人。”

    “嗯。”李西洲仰起头来,望着梦幻般的水波,“这里也是母亲的遗留。”

    和尚单掌竖起,阖眼低头一礼。

    “二十年来万事同,一朝岐路忽西东。”和尚低声,“如今白刃相见,小僧实在心有戚戚。”

    “酌酒与君君自宽,世事翻覆似波澜。”李西洲洒然抬手,淡声淡容,“禅将军,请选吧。”

    和尚睁眼抬头,沉默望向女子,一霎时仿佛整片天地都压了上去,李西洲面色又白了一分,如觉天地旋转,有些摇晃地扶住了身旁高石。

    她晃了两下,还是没有坐倒,虚弱笑笑:“那日燕王刺客杀我,只差半寸,此后至今志不曾夺。难道今日我怕死吗?。”

    和尚沉默良久。

    “今你二人俱在我掌中。”

    “不错,鲛宫迟早会被将军湮灭,届时天地封闭,将军杀我二人只要一指。”李西洲道。

    “世子身负【白水】,又有山海之体,最难被奇剑刺杀。二十合之内,便能分出胜负。”

    “不错,无论如何想,裴液这时胜不过雍戟。”李西洲淡淡一笑。

    “殿下在做困兽之斗。”

    “然也。”

    和尚望着李西洲,李西洲也望着和尚。

    久久无言。

    “二十合已经过去了。”李西洲再次垂眸伸手,“禅将军请选吧。”

    ……

    裴液提起鞭腿,狠狠砸下,将雍戟从三丈高的空中重重砸落在地。

    然后他直冲而下,提膝再次砸上雍戟腹部,雍戟咬着牙,还是痛咳出一口鲜血,骑在身上的裴液散发如同狮虎,拳拉满弓,一拳砸向雍戟面目。

    雍戟抬臂格住,同时一拳撞上了少年的肋部,骨声咯吱作响。

    两人的血混合在一起,贴肉搏杀着,雍戟偶尔带给少年明显的伤势,但与此同时他被全面压倒,裴液的进攻如同狂风暴雨,拳、剑、心神……雍戟几乎遇不见在赤手空拳搏斗中能与自己相持的脉境,但少年确实算一个。

    他显然没有太受过拳脚武艺的训练,江湖上称名的几样拳掌全不沾边,但偏偏对搏杀有着极敏锐的感知和极正确的理解,尤其如今在蜃龙真血与鹑首的加持之下,雍戟几乎难以招架。

    更重要的是他也难以专心放在搏斗上。

    【白水】的流逝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雍戟束手束脚,几乎不敢与他过多接触,而裴液则似全无顾虑,每一拳都如挟风雷。

    而随着少年也掌控一部分【白水】仙权,操水带来的优势已明显变小。

    二十合过去,雍戟一直在被动防御着,咬牙冷眸地盯着他,想要找出改变发生的缘由,他这时甚至不敢启用觜星守,只怕【白水】在暴露的一瞬间,就被直接夺去。

    直到他忽然注意到裴液再次只用剑做了回转,提拳砸来。温热的血溅上他的脸,他忽然一个灵醒。

    瞳孔骤缩地怒吼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蜃龙真血?!”

    裴液并不搭话,再次直冲而来。

    但雍戟的脸已完全冷下来了,没有一丝表情。

    仿佛刚刚二十合所受的一切憋屈与压制都将在这时爆发。

    既然知晓是蜃龙真血,那么就不必盲目猜疑了,唯一的办法是,在【白水】彻底流去之前,就彻底利用其带来的优势,终结这场战斗。

    二十合下来,【白水】也不过流去了五分之一。

    白水之下,你能坚持一个二十合吗?

    “觜星守·白水幻君尊位。”雍戟冷望着少年,咬牙喝道。

    鲛宫之内,几十丈水域如同翻起巨浪。

    ……

    “我知晓了。”良久,和尚轻叹一声,“是蜃龙真血。”

    李西洲不语。

    “殿下在入蜃境的时候,为的就是这样东西;殿下在拿到这样东西的时候,就已想好了今日。”和尚望着女子,“因而才放那少年进来吗,可他又因何能继承蜃龙真血呢?”

    “途穷梦远而见灵,如此温柔的一座世界。”李西洲抬起手,梦幻般的水波荡在她的手心,她轻声道,“禅将军,你们既从未正视过蜃境,又怎么能触摸蜃境的魂魄呢……每一只仙狩缔契时都有它的倾向,蜃境当然也有。”

    和尚默然一下:“但即便面对蜃龙真血,世子在猝不及防之后,仍然足以取胜。”

    “是,请选吧。”

    李西洲与和尚平静对视。

    要选什么呢?二人都心知肚明。

    在雍戟进入之后,鲛宫成了一个黑盒子。

    再打开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其中结果是什么。

    禅将军已掌控了此处大半天地,他有很多个选择。

    继续盘坐七八个时辰,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他,蜃境迟早会彻底纳入他的掌控,届时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或者最应当做的,锁困天地,消耗鲛绡,女子遥在远方时他不大有法子,但如今二人自投罗网。李西洲显然已经用尽全力了,雍戟会杀了裴液,他会杀了面前的女子。

    或者有一些更极端的选择。

    他已经将这片天地掌控八成了,他有超然的伟力,他可以付出很多代价,包括自己的身体和性命——离开这里,或者在更短的时间内打开这座鲛宫。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他在强行和这座蜃境的规则对抗。

    如果他这么选,意味着他相信在那个黑盒子里,雍戟会输。

    雍戟输了,就会死。

    燕王府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燕王府接受不了。

    和尚看着对面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她的眼神微疲而安静。

    她知道燕王府接受不了。

    李幽胧刚刚与雍戟订亲,他们还没有完婚。燕王府在神京经营一遭,如果带不回去【白水】,至少要带回麟血。

    最妙的是,李幽胧的婚约正是这位女子推动的。

    就算他做出选择,禅将军与雍戟,依然至少要死一个。

    如果他真的做出选择,禅将军与雍戟,至少还可以活一个。

    ……但这一切的一切,是建立在黑盒子里,雍戟微不足道的失败可能上。

    雍戟本来就会得胜,当然会得胜,他消耗自己手中的一切去干预鲛宫,那么等于救下了裴液。并且天地将失去封锁,前面一切为掌控天地做的努力付诸东流,他会陷入虚弱……面前的两人可能还会再次利用鲛绡离开。

    被面前这位女子一唬,他就杯弓蛇影地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行为吗?

    和尚沉默。

    真是与修为无关,一个落子,天楼也不得不在棋盘对面坐下,与她对上一子。

    和尚沉默之后,又复沉默,最终只化为一声轻叹。

    “殿下孤身履险,真有勇也。”

    他阖了下眸子,睁开眼时犹疑全抛去了,像又在年轻时的殿里陪着师兄诵经。

    他不再犹豫地抬起了手。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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