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回:人性是有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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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如你所想,他们之间的确存在一些渊源。名字果然是诅咒一般的东西,不是吗。”施无弃笑了一下,但莫惟明没有看出他有多么开心。“那个九尾狐在得到不知火之前,也并不是九尾。狐妖的尾巴象征着他们的修行。他在过去,也仅有不到五百岁。当然,九尾只是形式上的上限,不知火之力本身,说不定超越了千年的修行。”

    “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恶使打败了……”

    “因为恶使之恶,是从人类诞生之时开始沉淀的。罪业虽能人死灯灭,在地狱遭到清算,但恶行本身就横行于世,其存在不以个体的消亡而消亡——除非是集于妖变者之躯,有了形体,才能被一举歼灭。而这也不是一劳永逸的事。你知道让灵力外溢的空洞吗?反而因为有它存在,新的恶使才不会因为人口的繁衍诞生。想来这才是阎罗魔的目的。”

    “恶孽的具象,是可以化为妖力的,而妖力是一种灵力,所以它也会被稀释……竟然如此。说得也是,我该想到这个作用的,”

    “我同样是很久之后才想明白,这的确是一劳永逸的事业。而且常规方法,是不会说服所有六道无常来配合祂的。代价是灵力概念的消亡,谁也不能试想这样做的后果……但人类的适应力正是这样可怕。现在,人类不也过得很好吗?”

    “可是阎罗魔不是为了人道所有生物而决策的吗?这么一看,似乎只会利好人类。”

    “但并不违背妖怪的理念。对他们来讲,这是个适者生存的世界。人间无法停留,去往其他世界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别忘了这一切的执行者,正是妖怪的走无常。”

    莫惟明沉默了。他总觉得以人类的逻辑来想,有些奇怪。不能因为谁更能忍受,谁更能迁就,就让谁去妥协。不过,这违背的也只是人类的道德,实际上这种事时有发生。也许对妖怪来说,这种不讲理就是一种常态,反而他们能很容易地接受吧……毕竟如果打不过阎罗魔,就接受输家的命运,也符合他们的逻辑。

    施无弃也是这样想的吗?

    “哈哈哈,不说这些了。回到狐狸的话题上吧。那五百岁的狐狸,是有一个兄弟的。这些故事,那个写书的妖怪有没有提过?”

    “我知道他有个与他立场不同的同门兄弟,还有个妹妹。我记不清这些故事是不是那妖怪写的……与这狐妖一道行走江湖的其中一位,正是他的狐妹妹,是个罕见的天生的白狐。还有一个开了天眼阴阳师,一位拥有鬼手之力的千金小姐,他们都是人类。在狐妖的妹妹加入他们之前,还有位叛变的三味线琴师。而那琴师是受两舌蛊惑,成为绮语的。至于狐妖的同门兄弟,好像是加入了妄语的阵营,为虎作伥了好一阵。不过,也有人说这九尾狐也不是善茬,他是杀了自己的师父叛逃出门,才加入讨伐恶使的队伍。”

    “嗯,一点儿不错,这些争议诚然存在。那你还记得九尾妖狐的名字吗?”

    “是个……四个字的名字。不是很好记。似乎是,呃,钟离……我只记得他们师父的姓氏。那是个很着名的人,却被这个叛逃的妖怪杀了。一段时间,原本许多妖怪与人和平共处的地方,都很难再接纳他们。但大概也有一半以上的资料上说,师父是觊觎不知火的力量,想从狐妖身上将其引渡,才遭到反噬。”

    “啊。他果然为自己的兄弟澄清了吗。”

    “什么?”莫惟明终于意识到什么,“你是说,选择站在恶使方的狐妖,就是这些资料的作者?这……”

    “这很不可置信?”

    “这很合理。”

    施无弃又忍不住笑了。他向前倾身,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桌面上的香线。这不是法器,而是一个陶制的香坛。他指尖碰触的香线尖端,冒出丝丝白烟。很快,莫惟明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却不像任何一种花,而像玉米似的谷物。

    “这对兄弟,不是拜入师门后才成为兄弟,而且他们是同一时间去拜师的。那时他们化形还不利索。一个带了酒,一个带了觞。因此,他们得到师父的赐名,分别是钟离温酒,与钟离寒觞。”

    “对。是寒觞。我想起来了。”莫惟明转念一想,“温酒吗……难怪所有的笔名,都是三点水作为部首。”

    “是的,我也是听你这么说才意识到。确切地说……是极月君告诉你的。”施无弃说,“我还一直在想,这些历史,在人间流传的版本居然没被怎么扭曲过。原来是他的努力。”

    “如果真的是人类的师父心有歹念,那寒觞背负弑师叛逃的罪名,显然是被泼的脏水。”

    “是了。他的确是遭到污蔑。当时的温酒无法原谅背叛弟子的师父,也无法原谅人类的贪婪,所以才站到了妖变者的身边。但寒觞虽是被陷害的受害者,却仍然对人类心存希望。当然他们的观念,和他们的童年有关。”

    “他们不是亲兄弟,对么?”

    “不是,但胜似手足。白狐名叫问萤,是寒觞的妹妹。他们后来与温酒家相识,订下婚约。也就是说,温酒成了问萤的未婚夫。只是发生了这种事后……婚约自然也作废了。问萤的性子与她哥哥很像,甚至更直率。她非要找他讨个说法——最终自是走向决裂。”

    “……竟是这样的事。这样看来,当时的温酒对人类的仇恨是相当深刻的了。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继续了解人类……”

    也就是他的父亲。

    不过,是他遇到莫玄微以后才发生了改变,还是在遇到他之前已经有所改观,这便难以考据了。

    “跟我来。”

    施无弃忽然站起身,莫惟明跟着起来。他走向了那块黑色的幕布。没记错的话,那里安置着莺月君沉眠的棺材。

    看到那西式的棺材后,莫惟明突然有种古怪的亲切感。施无弃一挥手,棺材盖便悬浮起来,落到一边。这动作太轻快,它显得没有实际上那么沉重。只是,预想中沉睡的人偶并不在这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方比棺材的漆面更深邃的黑暗。

    “咦?”

    “你上次就是这样进来的。你忘了么?”

    “……”

    真如做梦一样,忘干净了吗。果然是香有问题。不知道这次醒来以后,他是否还能记住。

    “不过上次不是走这里。为了方便,我请莺月君开了一条捷径。”

    说着,施无弃一翻身,便跃了进去。他的整个身影都消失在棺材里面,像是落入漆黑的巨口。莫惟明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但他只是稍作迟疑,也攀着棺材边缘跳下去。

    预想中的坠落感并未出现,反而背后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推力。短暂的黑暗即刻被光亮取而代之。他脚下一空,从一座落地钟里跌了出来。

    他回过头,指针停留在五点一刻的位置。他还能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却不知从何而来。

    施无弃招呼他。两个人来到一处建筑的大厅。此地古色古香,莫惟明立刻想起,这里是上次墨奕待着的地方。这次她没有出现,施无弃也没有往楼上走,而且领着他向门外走去。

    外界仍一片明亮。天空是苍白色,夹杂黄昏初期的微微的暖橙。门前是无波无浪的江水。一切和莫惟明的记忆别无二致。

    “我上次就想问……你究竟是如何将法器,藏在它所制造的幻境中的?就好像把口袋塞进口袋,这是很难想象的。”

    “法术正是依托于想象力的。”施无弃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青石路上,“香炉的幻境,能令莺月君现身,是因为它的本质是一种死生之地。这个概念或许比较模糊了,但是,你可以理解为灵脉也是其中一种。只是灵脉并非空间,而是缝隙。我不过是将某处死生之地,与幻境建立联系。”

    “这不是意味着……香炉的幻境不再是独立的空间了吗?这样岂不是很危险?”

    “但防御人类是更加有效的。”施无弃解答,“就像一座池塘。它和它之外的河流各有自己的生态。两方打通后,池塘的确有被河中之鱼发现的风险。但是,河流是相当漫长,水势也涓涓不息。一潭死水,是极难被河中鱼发现的。相较之下,‘活’起来的水池,反而会变得更加生机勃勃。”

    莫惟明不能完全明白他的道理。但他这么说,就当是没问题吧。

    沿着无波的河流前进,莫惟明望着旁侧的白墙黛瓦。这些房子一直给他奇怪的感觉,是因为他还不曾见到一扇门吗?所有建筑如同被抽去灵魂的纸扎。他虽然看到窗棂,靠近却发现,它们都只是些风干多年的木骨。本该贴着桃花纸的孔隙里,却直愣愣杵着白色墙漆。他伸手碰触潮湿的墙面,蹭掉一点石灰。

    “来。”

    施无弃突然在一座房前停下。他不回头,迎着墙面上一团模糊的水渍,就这样直直走了过去。在莫惟明惊异目光的注视下,他的身子陷入墙中,如影子般穿透坚实的墙壁。

    莫惟明大约花了十几秒做心理准备,随即闭上眼,用肩“撞”了进去。腐木与青苔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没有碰到硬物的疼痛,而是坠入某种黏稠的温暖。他听见身后河水的呜咽突然变得异常遥远,仿佛隔着无数重潮湿的绢帛。

    柳叶飘落时,空窗棂里渗出薄雾,白墙上出现三团扩散的水渍。

    一股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却无风,无动。这房子竟是雪块堆砌,内部到处都白茫茫的。锅碗瓢盆还整齐搁在灶台,壁炉里堆着柴火,火焰正旺盛地腾起……然而,它们都凝固住了。那火像是半途被打断的舞者,舌尖状的光焰高高举起,却一动不动,晶莹剔透如琉璃雕塑。

    桌上茶具尚温,却覆盖着一层霜白。墙角挂着一件棉衣,衣角垂落,雪意凝结成冰须。唯独一件乌红长衣隔绝于霜雪之外,十分醒目。椅子旁的地板上,有细小的冰花从缝隙中蔓延,像是自然的咒文。整个雪屋色调已然褪去,只剩下寒色与死寂的沉静。

    包括那坐在桌前的女子。

    她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穿绸缎织就的古式襦裙,云肩上覆着银线织出的雪蝶花纹,腰间一根浅白丝绦垂落在侧,像是一场祭礼未完的装束。她静静地靠坐在椅背上,手中还捧着一卷摊开的信笺,指尖晶莹透亮,仿佛用最细致的琉璃铸成。

    她雪白的长发绕成一个松散的髻,几缕垂落鬓边,被冰晶悄悄攫住。睫毛也结着霜,唇色虽冷却仍带着生机的余影,就像刚说过一段话,便被无声定格。她就坐在那儿,闭着眼,没有丝毫痛苦的模样,但那阵谜一样的静谧却传达出难以言喻的哀伤。

    被时光遗忘,被雪封锁,她静静聆听着风暴之外的世界。没有人知道她在这一刻停留了多久——是一夜,还是一个世纪。

    “她是……”

    施无弃没有回答。三“人”挤在小小的房间里,自是显得逼仄。莫惟明总感觉这儿应当比屋外看上去更宽敞才是。施无弃只需转身,便能拿到门口挂着的红衣。他拿着衣服靠近女子的时候,莫惟明感觉到,一阵微妙的热浪掠过自己。

    这布料似是轻盈如烟。其色似朱砂中混以银辉,随光线流动泛出细小的光芒。施无弃将这样的衣服披到女子的身上,便有奇异的景象发生。虽然速度有些缓慢,但莫惟明依然观察到,冰雪的颜色逐渐褪去,室内开始回温。

    “这火鼠裘,是钟离寒觞行走江湖时穿的那件。”施无弃轻声介绍,“而这位姑娘……正是他的妹妹,那雪白的狐妖,问萤。”

    “她还活着?!”

    “确乎是死了。她中了人性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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