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一九三八年一月三十日这天是除夕，每个人的脸上都沾满了喜气。张建民也露出了少有的笑容，他即兴写了几幅对联，曹宇命王八蛋和假娘们贴在门口。

    两人贴完对联，美滋滋的蹲在门口，看着过往穿着花衣服的寡妇们。

    这些日子以来刑思梁着实打了不少野味，大多都放在了于寡妇家。

    李远哼着小曲杀鸡宰兔，准备招待张建民、刑思梁等人。事实上这对少夫老妻相好以后，张建民等人大多数都是去于寡妇家吃饭，也因此刑思梁将所得来的吃食都放在了她家。

    青衣和邢思梁去了村外散步。

    她的本名叫做尹淑贤，是红脸老大同母异父的妹妹，如今的她并不像做山寨当家时那样不苟言笑，常常对着刑思梁一个微笑，加之一双笑眼，一对酒窝，只是微微一笑却是美不可言。刑思梁会想尽各种办法逗她笑，他喜欢看她笑，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就足够了。

    起码现在是这么想的。

    北风吹过，引得满山松涛呼应，更像是哭泣。

    “思梁你听，树在哭泣。”

    “瞎说，马上就过年了，树应该高兴才对。”

    一张报纸像孤魂野鬼一般的飘飘荡荡，报纸落在了刑思梁的手上。他不识字却也装模作样的看了几眼，又递给青衣。

    “看看都写了什么。”

    青衣笑着接过，只是看了两眼，脸色大变。

    “怎么了？”

    “没事，思梁，我们回去吧。”

    青衣拿着报纸匆匆的前头走了，刑思梁跟在身后，进了院子青衣又止住了脚步。

    今天是除夕，怎能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大家呢。

    可张建民已立在门口，他从青衣手里拿过了报纸。引起关注的有两件事，大致内容是：

    1、日军为了迅速实现灭亡中国的侵略计划，连贯南北战场，决定以南京、济南为基地，从南北两端沿津浦铁路夹击徐州。十月十二日中央国民政府任命李宗仁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驻节徐州，指挥津浦线的防御战。

    （注：按原定作战方案，徐州以北保卫战由第5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3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榘指挥，岂知驻扎山东的韩复榘在十二月二十三日，日军一部攻陷归仁镇后，大敌当前未战而走。二十七日，济南失守，日军由博山、莱芜进攻泰安。三八年一月一日，泰安落入日军第10师团矶谷廉介之手。韩复榘丧池失地，致使北段津浦路正面大门洞开，使日军得以沿线长驱直入。李宗仁屡屡严电韩复榘夺回泰安，并以此为根据地阻截南下之敌。韩复榘认为此为蒋介石借机消除异己，于是对李宗仁的命令置若罔闻，为此蒋介石下令枪毙韩复榘，由孙桐萱代任其职。他也成为在抗战中第一个被处决高级将领。）

    2、两名日本军官的“杀人竞赛”。日军第16师团中岛部队两少尉军官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在其长官鼓励下，彼此相约“杀人竞赛”，商定在占领南京时，谁先杀满100人为胜者。他们从句容杀到汤山，向井敏明杀了89人，野田毅杀了78人，因皆未满100，因此“竞赛”继续进行。十二月十日中午，两人在紫金山下相遇，野田杀了105人，向井杀了106人，又因确定不了是谁先达到杀100人之数，决定这次比赛不分胜负。又重新比赛看谁先杀满150名中国人。

    （注：日本投降后，这两个战犯终以在作战期间，共同连续屠杀俘虏及非战中人员“实为人类蟊贼，文明公敌”的罪名在南京执行枪决。）

    ……

    除夕，对华人来说极为重要。

    华人注重家庭，多少游子不惜千里万里在除夕前回到家里团聚。

    而此时的中华大地又有几城几池能够万家灯火，歌舞升平呢？

    桌上有鱼，年糕，还有许多野味。曹宇见张建民心事重重，大家也都愣在那里。于是说道:“大家新年快乐，动筷子吧。”

    王八蛋和假娘们见长官发了命令也就不客气了，二人风卷残云，大口吃肉，活像两个饿死鬼。

    青衣心不在焉，邢思梁也是不知所措。

    李远和于寡妇一个斟酒一个夹菜，倒是姐弟相敬如宾。

    于寡妇必定是经过岁月女人，众人的反常她都看在眼里。

    “哎呦，还说呢，这一忙活，忘了锅里还有酸菜呢。都是你，就知道玩。”于寡妇用指头戳了一下李远的脑袋。

    不等李远说话，她又拉起青衣说:“走，淑贤妹子，帮我盛菜去。”

    青衣六神无主的跟着她去了，二人未去厨房，却到了门外。

    从来没见她这么失魂落魄过，一定出事了。于寡妇心里想着，便问道:“妹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青衣不想她担心，可偏偏愁字就写在脸上。

    “你们都不是凡人，心里有事自然也不是小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问，可你总憋着也不是个事儿。”

    于寡妇说完便奔着厨房去了。

    “大姐。”青衣拉住于寡妇问:“你家于大哥哪去了？”

    “哎！三一年被西北军抓去当兵了，这么多年没回来，怕是回不来了，咱们村的男人都是那时候被抓走的。”

    在这个动荡的年月，家里又没有男人，日子过的可想而知。就像其他寡妇一样，谁不想再找个可靠的男人保护，哪怕是“破鞋”。

    青衣拉起于寡妇的手说:“又要打仗了。”她并不是怕，必定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只是如今心里又多了一份牵挂。

    “思梁是个好男人，就是认死理。别说你，就是姐姐我和咱们村的寡妇有哪个不喜欢他？不是我们贱，谁不想找个倚靠呢？”

    于寡妇似乎看到了青衣的泪水，又或者是自己的眼泪遮住了眼睛。

    她接着说:“是龙不能盘着，是虎不能卧着，你们都不是凡人，应该去干大事。等太平了再回来过日子，思梁就是杨宗保，你就是穆桂英。”

    青衣被她逗笑。

    “他的穆桂英另有其人。”

    “谁呀？这小子不要你这如花似玉的姑娘，难道娶仙女不成。你等着，我去问问他。”

    于寡妇就要往屋里走，又被青衣一把拉住，二人咯咯的笑了。

    ……

    再回到屋里，于寡妇直接了当的说:“过年应该高兴，都别愁眉苦脸的了。在这里忧国忧民的有什么用，过了初一你们就从南山出去打鬼子。”

    她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又说:“我男人以前是个老实人，可他也去当兵了，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国家有难，不去就是孬种。”

    张建民依旧面无表情，曹宇也不言语，王八蛋却嘿嘿的笑了。

    “也不知道现在枪法怎么样了，淑贤姑娘，听说你的枪法也不错，不如咱们也比比杀日本鬼子，看谁先到一百。”

    “好。”青衣这一声答应的豪情万丈。

    假娘们从怀里掏出报纸说:“我和王八准备高高兴兴的过完初一就去投军，你们都叫我假娘们，可我骨子里不娘们，真的。”

    接着邢思梁说:“我不识字，可我不傻。本来想去找赵大哥的，但那不是最重要的。就像我东家，他以前是出了名的扒皮鬼，可是为了救我们到死也没和日本鬼子吐露一句。”

    他挠了挠头发，又说:“以前有一个学生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就是感觉挺牛逼的。”

    假娘们噗嗤笑了，他说:“那是学生在说自己是个文弱书生，不如投笔从戎，报国杀敌。”他又笑了两声，见曹宇瞪着他，忙收住了笑容。

    张建民这才说话:“后天出发，我去徐州。”

    众人齐说了一声好，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当晚众人散去后，有人听见于寡妇大骂李远，而小李远哭的更是撕心裂肺。[www.kAnshu.com]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