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看似有情的无情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酒”家已成为废墟，再留下也怕岳雨蕤触景伤心，因此找了一处山里无人居住的荒废茅草屋，此处离雨花镇不远，稍作收拾倒也温馨舒适。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玉北王搁下手中的酒杯，淡淡地问道：“弄好了？”

    罗氏尸身已灭，宁玉可怜岳雨蕤无物寄托，便在“酒”家废墟里翻出了一些旧衣物，给罗氏立了个衣冠冢。

    见玉北王头也不回，姿态悠然，宁玉叹了口气，轻轻落座在他身旁。

    玉北王生活考究，宁玉去弄罗氏的衣冠冢时，他便作法在茅草屋外架了一张石桌，无人相陪他也能自在地对着荒草野树小酌。

    酒杯中的浅黄色液体甘甜醇厚，正是闻名遐迩的雨花酒，宁玉瞥了一眼身后毫无动静的门窗，状似喃喃自语道：“这么好喝的酒，以后恐怕再难喝到了吧？”

    为了罗氏岳雨蕤才甘心被罗家驱使，如今罗氏不再，以岳雨蕤的伤痛之心恐怕以后再不会酿酒了。

    玉北王瞥了她一眼：“有什么话说便是，如此拐弯抹角，可不像你的风格。”

    说什么呢？想要追求真相吗？问他，他会回答？宁玉低头酝酿了片刻，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话题：“你来此处真是为了水灵元？”

    果真是，那便是逼着罗氏去死。

    玉北王把酒杯朝她那边推了推，示意她斟酒：“真是为水灵元又如何？小狐儿准备再以命威胁本王一次？”

    当初在蓝幽洞中她尚且能为交情不深的牡丹仙子以命威胁，这次难保不做同样的事，因此他没有告诉她具体的目的。

    出人意料的，宁玉竟摇了摇头，把斟好的酒重新推至他身边。

    玉北王挑眉看着她。

    宁玉回道：“牡仙子没有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因我而死。岳大叔和岳大婶虽情比金坚，令我不忍，可这段孽缘维持了几千年，当初的情义早就变得不再纯粹，也许岳大婶还一如当初爱着岳大叔，可这么多年生活的不自由，人不人，鬼不鬼的，她早已心生厌倦，所以才没和岳大叔商量，甚至未留下任何遗言便选择结束自己的痛苦。我向往他们曾经的爱情，但也尊重岳大婶的心意，我想她除了想解脱自己，也想解脱岳大叔吧。”

    岳雨蕤为了给她续命，灵力消耗得严重，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灰飞烟灭。

    玉北王嘴角微勾，心想这丫头总算还有点良心，但她接下来的话又气死人不偿命：“我虽然尊重岳大婶的意愿，不会强留她，可在这之前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心甘情愿去死，那么你来雨花镇的目的就不单纯！”

    说来说去，还是怪他有逼死罗容娘的嫌疑。

    玉北王气得鼻子都歪了，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宁玉气鼓鼓地看着他，自己想死和被逼去死，那是两个概念，虽然最后的结局与他无关。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岳雨蕤疲惫的声音：“与他无关，本身是我与他之间的约定。”

    什么约定？宁玉不解，见岳雨蕤踉跄着走来，起身把靠近玉北王的位置让给他，自己坐到另外一边去。

    玉北王没有抬头看好友，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只自斟了一杯酒来喝。

    宁玉素知他小气，见状不由得有些好笑，拿了桌上的空酒杯给岳雨蕤，给他也斟了一杯酒：“大叔酿的酒虽好，可酒总归伤身，大叔的伤又没好，还是少喝点罢。”

    曾经也有人每日在他耳边这么唠叨，岳雨蕤眸光一黯，摩挲了半晌才把杯中酒饮尽。

    玉北王朝宁玉哼道：“你这丫头倒是个疼人的。”言下之意她从没叫自己少喝一点。

    宁玉再忍不住捂嘴笑，可不是小心眼的男人？

    不想岳雨蕤却扔了手中酒杯，状似下定了决心道：“容娘不喜欢我喝酒，都是因为酒的缘故，以后我再不喝了。”

    玉北王冷哼：“你不喝便不喝，扔本王的酒杯作甚？况且你这酒仙的名号也该改了。”

    酒仙岳雨蕤，英俊风流，当年不知迷倒了多少天上地下的仙女，如今衰老颓然，哪还有当初的潇洒恣意？

    星羽宫中多少珍品，他还会在乎一只酒杯？宁玉横他。

    玉北王也不在意，继续自斟自饮。

    宁玉忍不住了，问岳雨蕤道：“岳大叔，你和玉白的约定是怎么回事？”

    岳雨蕤睨了一眼玉北王，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回道：“仙界不可干预凡人，不得沾染杀孽，但容娘被害死，罗家更以此相逼，我愤怒伤心得只想杀了罗家人，然后自杀去陪容娘。是玉白给了我水灵元，让容娘以那种方式留在我身边，但他也和我约定三千年后水灵元必须归还。”

    原来岳雨蕤夫妻能多相处了几千年，全是玉白的帮忙，所以他来此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不存在逼迫。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还任由自己误会。

    宁玉的脸有点红，勾人的桃花宴瞟啊瞟的，闪躲着玉北王讥诮的目光。

    认为她自我忏悔够了，玉北王才问好友：“如今你有何打算？”

    原来罗容娘在时，他为了替她续命，不停地酿酒，不停地双修给她渡灵力，日子虽艰苦，但有目标。而现在她已经不在了，突然之间觉得这天地宽广冷清了不少，曾经狭小得只装得下情爱的心也空荡起来。

    还能干什么呢？天庭已经不在，许多熟知的人也不在。

    人生就这样迷茫了起来。

    宁玉动了动嘴唇，想叫他跟他们一起去青丘山，但想到对方曾是仙，跟他们妖混在一起不知道肯不肯，也就没开口。

    玉北王似是猜透了她的心思，意味不明地剜了她一眼，取出袖中之物递到好友面前。

    “九转玲珑丹？”岳雨蕤看着桌上紫红色丹药一脸震惊。“你怎么有这东西？”

    此物乃先天之神太元真人炼制，能补魂修复灵力，对岳雨蕤这种情况十分有益，只是后天之神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可见先天之神炼制的丹药有多珍贵，难怪岳雨蕤吃惊异常。

    玉北王也不解释，只道：“逐烈承袭了凤彧的魔功，法力高强，你若想去找罗氏的魂魄问个清楚，最起码要恢复到原先的水平才行。”

    什么？岳雨蕤要去诡域找夜沙？宁玉瞪大了眼，诡域瘴气毒草遍布，又是魔族的栖息之地，罗容娘的魂魄依附在水灵元的上面，岳雨蕤去能不能找到水灵元还是个未知数，更别说全身而退了。

    “岳大叔……”宁玉欲阻止，玉北王素手一点，她突然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

    玉北王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对岳雨蕤道：“魔宫有本王的人，你去了自有人接应你。”

    呜呜呜……不能去！宁玉急得直眨眼睛，先前的那点愧疚顿时烟消云散，觉得这男人根本就是大尾巴狼，怂恿岳大叔去诡域，不是让他送死么？混蛋！

    可惜岳雨蕤根本就没看她，拿了桌上紫红色的丹药，算是间接定了一闯诡域的决心。

    他踟蹰了一会儿，抬眉看玉北王道：“玉白，我一直知道你神秘不凡，没想到你在魔宫竟也有人。水灵元是我弄丢的，你放心，豁了这万年修为我也定把它拿回来。”

    没想到他竟猜到了玉北王怂恿他去诡域的目的是为了拿回水灵元。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要去。

    宁玉一愣，消停了下来。

    玉北王只挑眉不语，更不曾为自己辩解什么。

    岳雨蕤低垂下头，摩挲着那颗丹药，目光专注，像是讲给自己听般：“她再厌倦，也该和我说声才是，怎么不声不响和夜沙做了交易。”仙魔从来不两立，罗容娘这么做等于背叛了他。“相知相伴了三千年，我总要问个清楚才甘心。”

    岳雨蕤离开，玉北王解了宁玉身上的禁术。

    让他诧异的是，宁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对他又吼又叫。

    玉北王奇了，笑道：“真哑巴了？”

    宁玉白了他一眼，幽幽道：“我一点都看不懂你。”

    术法高超，仙界忌惮，连拥有昔日魔尊全部功力的夜沙都不是他的对手，说他没有称霸六界的野心，他又舍了万鹰王，选择相对听话的寒轲做妖王，甚至在蔺瑞轻和付妙筠的婚礼上摆了他们一道，让仙盟出现裂痕。

    拥有稀世珍宝九转玲珑丹，他轻易地给了岳雨蕤，却又不惜暴露他在魔宫的实力，怂恿岳雨蕤以自杀似的方式去魔宫抢夺水灵元，他究竟要干什么？

    “看似你有情，其实你最无情。”宁玉道，她突然注意到春天是真的来了，旁边不知名的树已抽了芽，鸟儿成群结队地飞了回来。“你建立了世外桃源式的青丘山，给那些无处可去的妖提供了避难所，还让他们辟谷修仙，给他们永世不灭的希望，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可他们却不知道你对付牡丹仙子的手段有多狠，甚至可以布局两千年。他们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玉北王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僵，半眯着眼看着她，对方正全神贯注地抬眸看向远处，好像那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偏偏说的话又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透着一点迷茫，透着一点惊颤。

    “也许知道了也一样甘愿被你利用吧？”宁玉继续道，“你瞧，你总是能抓住人性的弱点，你知道岳大叔在乎罗容娘，所以你给了他水灵元，又言明只是借，定期要归还，让他不得不承你的情，却又不止一次地去承。”若真是好朋友，绝不可能言明归期，难道让岳雨蕤到时候为了还水灵元眼睁睁看着罗容娘死吗？“你把九转玲珑丹给他，是想他快点治好伤，目的是搅得魔界不安宁吗？你不想称霸六界，但你却要把六界拽在手中，不能让任何一方势力太强，你怕你控制不住。”

    宁玉终于转头，定定地看着他：“你做任何事都有目的，那我呢？你究竟为了什么让你违反常理地对我这么好？果真是为了那个预言？”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