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蓝花之楹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你有法子？什么法子？”

    玄清望着窗外眼神闪烁星光，使得深沉的眸子越发的明亮，他在窗前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但笑不语。

    文子隐一看便知玄清又在算计些什么，顺着视线文子隐也向下望去，但是看到的只是往来不绝的人群，无甚稀奇之处。闹不清玄清的心思，只好作罢，随意捡了话头道：“你来此处，那那位夫人呢？”

    八卦之心，持之以恒。

    “夫人做她想做的事去了。”玄清望着北方声音有些飘渺，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驾云向北飞了约莫半刻钟，待得看到一处小山村，沐绾在树林里下了云头。

    “顺着耕地往南，跨过王婶家的茅屋再往左直走百来步，你看到一处私塾，看到私塾再往北直走，一直走到地就能看到我们家了，绾绾你方向感不好，我给你画了一张图纸你随身带着，就不会丢了。”

    沐绾顺着声音的指引走过耕地，转过王婶家的茅屋，百来米开外看到一处私塾。

    “我在私塾当教书先生，收入是微薄点，但是养你也足够了，过了年还能帮添些新的首饰，绾绾你开心吗？”

    再往北走，远远地见着一处竹篱院子，竹篱外百米种着大片大片的蓝花楹树，几间茅草屋掩藏在其中，离得远了只能看得见大片的蓝花楹树，一阵风过，紫色的花瓣漫天飞舞，像是一个梦。

    “晓得你喜欢半枝莲，但是气候不适宜养不成活，我就在竹篱周围百米种些蓝花楹，长相也相似，也好看的紧，绾绾你觉得如何？”

    记忆里那个人的声音一直很温柔，总是轻轻地，轻轻的湿了她的眼眶。

    穿梭在蓝花楹花海，仰头闻着空气中丝丝润润的香气，沐绾念出那个她许久不愿意念也不敢念的名字：山之。

    在她最是落魄的时候她遇到了山之，一个教书先生。

    她混在村子西头的小木桥下整日与桥下的一只淹死的女鬼作伴，她跟女鬼说她是新吊死的野鬼。那只女鬼叫曲灵，山之的妹妹。

    曲灵是在很小的时候被一同玩耍的同伴无意推下木桥淹死的，沐绾刚来时曾问她你迟迟不肯去投胎是因为恨吗？她说她不恨，她只是放不下她哥哥。

    她说他哥哥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彼时沐绾对她口中的哥哥并无大的兴趣，听听也就忘了。

    曲灵平日里也没大的爱好，白日里躲在水底下游到相连的小河里，与别的水鬼扎堆交流做鬼的经验，说说生前的家长里短与村子里的八卦事儿。到了夜间就时常跑到桥上吓唬过往的路人，吓得路人狼狈逃走时曲灵就会笑得前仰后合，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开朗的水鬼。

    与曲灵不同的是沐绾不愿意扎堆也不大愿意吓唬路人，长此以往沐绾发现曲灵对夜夜从桥上路过的一个男子是不同的，她从未吓过他，那时沐绾也并不知那个人就是曲山之。

    年轻人总是会有些好奇心，做神仙也是不例外。

    曲灵表现的越是异常沐绾便越是好奇，那一日我便正面与那名男子有了接触。深夜时分沐绾施了障眼法，湿淋淋虚空立在桥头，白衣上斑斑血迹，面色青白，等待着曲山之。沐绾自认学曲灵的方式学的还是有那么一种画骨知味的境界，然而曲山之却道：“你是鬼？”

    这幅扮相，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曲山之又道：“你可见过我小妹？”恐沐绾不清楚，声音略显焦急：“她叫曲灵。”

    扒拉开面前的头发，沐绾靠近曲山之问道：“你是谁？”

    他见沐绾问很是激动道：“我是曲山之，你一定认识我妹妹对吧！”

    曲山之？曲灵！

    如此沐绾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干了一件蠢事，心下估摸着曲灵知晓了会把她怎样，两厢权益之下沐绾决定抵死不认。

    草草敷衍他说不认识，奈何他仍纠缠不放，抓着沐绾的袖袍愣是任她如何拖拽也不肯撒手，无奈沐绾撤了障眼法露出真面目对他吼道：“你仔细看看！有我这么漂亮的水鬼吗！”

    此法还是很奏效的，他不知是见着她施法被吓着了，还是被她威严的吼声震慑，面色一红，很快便撒手跑了。

    此后的几日曲山之日日来桥边守着，逼得曲灵夜夜到别的水鬼那凑热闹，不得不说这姑娘很想得开。

    沐绾不喜扎堆，只好夜夜在水下望着曲山之，默默想着他何时才走，那时她并不知这仅仅只是开始。

    初初的几日曲山之只是在桥边等着，也许是他感觉的太无聊就开始蹲在桥上对着水面自说自话，有趣闻，有诗书。初初沐绾还觉着此人多半有病，日子久了她便也就习惯了，权当多了一个说书先生，也能暂且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但是突然有一天曲山之不来了，第一日沐绾开心得很，想着终于清净了。第二日就觉着有些无聊，到得第三日沐绾竟有些怀念曲山之絮絮叨叨的声音，暗骂自己没出息，但是，习惯终归害死人，在第六日的白日里沐绾踏出了水面，第一次真正的进入这个村子。

    村子不大，转一圈也不费多大功夫，在村子转了两圈都没发现曲山之的身影，沐绾想着他是不是离开了，摇摇头转身便回了水里，等着曲灵回来。

    曲灵夜间回来凑到沐绾跟前突兀道：“前几日我哥哥去乡试今日回来了，哥哥乡试没过。”

    沐绾装作没兴趣的随意问道：“你怎的知道。”耳朵却不自觉的放尖了些。

    “我去隔壁小河里的水鬼串门，他听他隔壁小河里的水鬼说的。”

    ……

    曲灵推推她极贼的眯着眼呵呵笑，笑了一会道：“我哥哥是个极好的人，长相也是这十里八乡最是好看的人。”

    沐绾被笑得有些毛毛的，推搡开她越靠越近的白脸；“你，你跟我说这些作甚。”

    曲灵突然仰天长叹，虽然这在沐绾看来颇为戏剧，一张嘴冒出一串水泡泡，黑黑的眼眶，活脱脱戏文里的白衣。

    她叹道：“真希望有一日能有个人照顾我哥哥。”

    翌日，夜。

    曲山之又蹲在桥边开始了絮絮叨叨，沐绾在水里端详他，几日不见有些瘦了。

    曲山之依然轻松松的絮叨：“我前几日去乡试了，可是结果不如人意，我没有银钱去买通关系，本来我也看不起那般做，所以我想着我再也不参加科考，不入仕途。”

    他的表情和他所说的话并不相同，就像沐绾之前那般，灰溜溜的，不知为何沐绾想抹去他脸上的失落，但是如何做又有些犯难了。

    站在他的身后静思许久沐绾想着还是吓一吓他，害怕就不会有别的心思想其他，参照上次的模样这次沐绾更是再接再厉，将双腿隐了去，谁知曲山之却道：“几日不见你怎的把腿玩丢了。”

    ……

    曲山之着实是个异类，他不怕鬼，既然不怕，沐绾也就没必要再装下去，沐绾告诉他自己是神仙，他却笑笑道：“哪有住在小河沟里的神仙。”

    “……”沐绾竟无言以对。

    之后他带沐绾去山上采风，为了证明自身真的是神仙，捏诀带他上云头飞了半日，可是他还是不信，他道：“山妖精怪也可以。”

    恐吓他自己会吸取人的精气，他竟面色赤红揶揄诺诺半响道：“姑娘家不要乱说乱。”沐绾想着她是不是说错了些东西。

    用了许多的方法证明自己是神仙，奈何他就是不信，直到有一日他道：“我不愿意相信你是神仙，志怪异闻里说神仙是不能与凡人在一起的。”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像是羽毛轻轻划过。

    许是活得太久觉着寂寞，许是想找个人陪着，那之后沐绾再也没证明过什么，不再证明，忘记桑海城，忘记神仙。

    沐绾突然想过一段凡人的生活。

    曲灵投胎前对沐绾道：“我一直不肯投胎是因为牵挂哥哥，哥哥现在有你我很放心，绾绾我一直知晓你不是跟我一样的低等灵体，所以你能好好跟我哥哥在一起。”

    曲灵说的很在理，曲山之是个极细心且好脾气的人，沐绾时常在村子里走动，但是不知为何总是会转的迷了巷，他便给她画了一张方圆百里的图纸，他指着图纸道：“你要是再迷了巷就往耕地处走，顺着耕地往南，跨过王婶家的茅屋再往左直走百来步，你看到一处私塾，若是我在你就在那等我，若是我不在，看到私塾再往北直走，一直走到底就能看到我们家了。”

    沐绾很向往他说的我们家，沐绾也很喜欢曲山之把我们家挂在嘴上。

    他还费了许多事去种蓝花楹，只因沐绾随口的一句：我喜欢家乡的半枝莲，就像你们这的蓝花楹差不多的花，春深时开花漂亮得很。

    本是个读书人，拿起铁铲在那掘土，四肢都不得协调，弄得长衫上都满是泥土，用大半月的时间种出百米蓝花楹，莹润修长的手指满是血泡，却还满不在乎的对着她傻笑。

    那时沐绾想她似乎有些喜欢这个人。

    来年春曲山之用全部积蓄修缮了茅屋，他笑得像个的了糖果的孩子道：“我在私塾当教书先生，收入是微薄点，但是养你也足够了，余下的钱等过了年再积攒积攒还能帮添些新的首饰。”

    “过了年，你嫁我可好。”

    沐绾想说好，但是她没有。

    后来怎的了？沐绾记不大清楚了，或许不愿意记的清楚，来年春天沐绾被苍籍一封诏令召回了桑海城，沐绾记得她离开的时候蓝花楹正巧花开正盛，她对曲山之的最后一句话是：别等我。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