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真相（2）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北京市西城公安分局。

    傍晚来临，可天气却没有因此而凉爽一些，永无止境的蝉鸣声惹得小张心烦不已。

    “刘子，什么时候吃晚饭阿？”小张左手拿了个扇子，来回扇着。

    “晚点吧，反正今天加班，不着急。”刘子似乎在整理什么东西，头也不抬地回答。

    “你弄什么呢？”

    “还不是上次文化宫那场大火案的证物，到现在还没结案呢。”刘子叹了口气，郁闷道。

    “怎么会呢？不是已经查到起火原因了吗？”

    “是啊，现场有两个证物，一个是打火机，那应该就是导致这次火灾的主要原因，另外一个吗……”刘子戴上白色手套，从透明塑料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部近乎破铜烂铁的手机：“就是这部遗留在现场诺基亚的手机，不知道是谁的。”

    “你是说，到现在这两个重要的证物都还没有找到失主？”小张恍然大悟。

    “其实那部手机倒不算是什么重要证物，只是一直都不知道是谁掉在那里的，因为凡是被大火烧过的地方，能够完整遗留下来的，就只有这两样东西了，其余的全部被烧了个精光。而且，那个金属的打火机测出了硝烟反应，已经确定是这次起火的根源。”刘子用鼻子闻了闻那打火机。

    “那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找到这打火机的主人，才能够确定事故责任？”小张接茬道。

    “是啊，必须把失主找出来，才能结案。”刘子双手一摊，做无奈状。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刘子立刻放下证物，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陈小姐，你来了。”他马上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让阿雅进了屋。

    “你们是让我来认领东西吗？”刚坐定，阿雅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哦，对。”小张戴上了手套，拿起桌子上的透明塑料袋，从袋子里拿出了那部手机：“请问这部手机是你的吗？”

    阿雅仔细看了看，接着摇了摇头：“不是我的。不过，好面熟。”

    “您能否仔细想想，这部手机的主人是谁？”小张问。

    “阿，我想起来了，手机好像是孙芷晨的，我以前似乎见她用过。”阿雅一拍大腿，说。

    “你确定吗？”

    “呃……不是很确定，因为我只见她用过几次，跟这个型号很像，况且现在这手机都已经被烧成了这个样子，很难辨认了。”阿雅摇摇头。

    “这样啊……那好，谢谢你。”小张说：“对了，那这个打火机你认不认识？”他拿起了那金属的狮头打火机，放到阿雅眼前。

    “这个……我没见过。”阿雅这次十分肯定地说。

    “好的……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

    “嗯。”阿雅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对了，你们文化宫现在怎么样了？”阿雅刚伸手准备开门，却又被刘子叫住。

    “现在文化宫改建了，杨主任租了一个地方，大家暂时在那里工作，那个地方叫文化社区。”阿雅回答。

    “嗯，希望文化宫能早点恢复以前的样子。”小张说。

    阿雅说了声谢谢，便开门离去了。

    ——

    蝉鸣声愈来愈响，预示着黑夜的来临。

    冯小开跳下了出租车，往北京市西城公安分局办公室跑去。

    刚到门口，他便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熟悉的女孩。

    “你……”

    那女孩也看着自己，二人似曾相识。

    “你就是冯小开吧？”阿雅斜眼瞪了瞪冯小开，不屑地说。

    “哦，你是那个……陈老师的女儿，好久不见，你还好吧？”冯小开礼貌地说。

    “哼！”阿雅仿佛看到冯小开就火，她气呼呼地扭过身子，把背影留给了冯小开。

    “你……这是？”冯小开被人毫无厘头地泼了一身冷水，此时他感觉十分莫名。

    “你来这里干什么？”阿雅没好气地问。

    “我……我只是想来证实一些事情……”冯小开小心翼翼地回答。

    “证实什么？”阿雅逼问。

    “我……”

    冯小开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刘子走了出来。他看到两个人僵持在门口，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在干什么？”刘子问。

    “刘警官，我想问你件事情，这件事十分重要，拜托你一定告诉我好吗？”冯小开不顾阿雅的白眼，立刻对刘子说。

    “什么事？”

    “大火那天，”冯小开咽了口吐沫：“是谁把我救出来的？”

    此话一出口，阿雅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难道这件事情你一直都不知道？”

    “刘警官，请你告诉我。”冯小开严肃地说：“这对我很重要。”

    “是一位女孩。”刘子想了想回答说。

    冯小开听了险些喷饭：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这个女孩穿的是不是这件衣服？”冯小开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块棕色彩条的衣布，在刘子眼前晃了几下。

    刘子仔细看了看，又仔细想了想，说：“嗯，好象就是这件。”

    “好了，别问了，我来告诉你，这件衣服是孙芷晨的，以前在新加坡购物的时候，还是我跟她一起买的，那天刚好是她的生日！”阿雅有点着急了，她接过了话茬。

    “你能肯定？”冯小开问。

    “我百分之二百肯定！”阿雅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了，如果说这样的话，那部诺基亚的手机还没准真是孙老师在救人的时候不小心掉在火灾现场的！”刘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回了办公室，片刻，他戴着白色胶皮手套，拿出了那部手机。

    “没错，这是她的。”冯小开看了看那部手机，肯定地说：“我见过的，这部手机款式较新，单位里只有孙芷晨一个人用。”说完，冯小开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我想，可以叫孙老师来一趟了。”刘子转身对小张说，小张点了点头。

    “那你们早点回去。”有了新发现，刘子和小张二人兴奋不已，他们屁颠儿屁颠儿地去打饭了。

    直到他俩消失，冯小开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他手里举着那块衣布，在原地发愣。

    “喂。我想，该是时候跟你谈谈了。其实，我早就想找你。”一旁的阿雅捅了捅他，说道。

    冯小开缓缓回头看了看阿雅的眼睛。

    ——

    夏璇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海冰公园。

    她正毫无目的地在林荫大道溜达着。

    走着走着，她来到了湖边。天已经黑透了。伴随着阵阵凉爽的夏风，湖面微微地荡漾着，如同夏璇此时的心情，绪乱不堪。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有些事情，也许真的不能强求。其实从一开始夏璇就知道，冯小开爱的并不是自己。过去不是，现在不是，也许永远都不会是。但是，她却一直对冯小开抱有一丝幻想。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越爱的，就越得不到？望着静静的湖面，夏璇再次流下了眼泪。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滴到了湖里。

    不，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夏璇擦干了泪水，如果冯小开知道了一切，那么，他肯定会恨死自己。她不想让冯小开恨她，哪怕只是朋友，夏璇也希望冯小开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如果把一切都告诉他，那么，他会原谅自己吗？夏璇蹲下身，从草堆里捡起了一块石头，扔进了湖里。

    咚的一声，湖面溅起了美丽的涟漪。

    面对片刻后再次平静的湖面，夏璇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她一咬牙，做了最终的决定————把一切真相告诉冯小开。

    ——

    深夜，月色朦胧。

    冯小开静静地站在窗口，已有一个多小时。他什么也没做，就只是那么站着。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听完阿雅的叙述后，冯小开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慢慢转过身，把目光锁定在了房间里墙上的那副画，雨中的回忆之敲开心门的的男孩。

    冯小开的目光落在那幅画上，良久，他忽然哈哈大笑，伸手一把将画扯了下来，由于冯小开用力过猛，画的边缘撕碎了，些许白花花的纸片慢悠悠地在空中飘舞着，落到了地上，仿佛落叶归根般。

    他缓缓弯下身，捡起了那副画，转身冲出了家门。

    天空中已响起了轰隆隆的雷鸣声，一场倾盆大雨即将袭来。

    夏璇回到家之后，听到雷声便马上关紧了门窗。她一直都很怕打雷。

    门窗紧闭，夏璇处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她终于下定决心般掏出手机，拨通了冯小开的电话。

    “喂。”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小开……你能不能来我家一下，我有事情要告诉你。我……我怕打雷，不敢出去。”夏璇紧张地说。

    “……”冯小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出来给我开门。”

    “阿？”夏璇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打开门，脸色铁青的冯小开出现在了夏璇面前。

    他这是怎么了？

    夏璇的心里开始打起了小鼓。

    “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夏璇问。

    “我有很重要的是要问你。”冯小开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事？”

    “这个还给你。”冯小开粗鲁地将手中的那幅画塞给了夏璇。

    “你……这是？”夏璇目光有些发直看着冯小开地给自己的那幅画：“我送你的……你不要了吗？”

    “我认为，没有必要接受一个不诚实的人的礼物吧。”冯小开冰冷地说。他这句话仿佛针一般深深地刺在了夏璇的心上。

    “小开，我……”夏璇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告诉我实话。”冯小开盯住了夏璇，目光咄咄逼人。

    “你都知道了？”

    “我要听实话，你亲口说的。”冯小开向前走了一部，与夏璇脸贴脸。

    泪，已从夏璇的眼眶里狂飚了出来。

    “孙芷晨，她爱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把你从大火里救出来的人，也是她……我骗了你，你住院那天，阿彪来找过我……他要我什么都不要说……其实，孙芷晨那段时间也是跟你在同一家医院里……小开，原谅我，因为我太爱你……”说着说着，夏璇已泣不成声。

    冯小开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可是，泪水却在他的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这时，外面一声响雷，大雨倾斜而来。

    一个表情复杂的男孩，一位泪水决堤的少妇。他们相对而视，站在楼道里，好一个没交集的情节。

    不知过了多久，冯小开忽然转身往楼下冲去。

    “小开！”夏璇想要叫住她，因为她发现此刻的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她快速跑回房间拿了把雨伞追了出去。

    “小开，拿上伞！”夏璇边跑边大声叫喊着，可却赶不上冯小开。

    雨幕中，二人被淋得透湿。

    突然，天空中再次滑过一道闪电，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毫不客气地钻进耳膜。

    轰！

    夏璇啪的一声摔倒在地，四周围溅起了脏兮兮的水花。

    “夏璇！”冯小开这才止住脚步，扭过头费力地扶起了她。

    当冯小开一步一滑地把夏璇搀扶回家时，她的脚踝已经肿得老高了，脸部的几处瘀伤也令她疼痛不已。

    “疼吗？”冯小开拿着紫药水，小心翼翼地为夏璇擦拭着伤口。

    夏璇摇了摇头，可冯小开依然看到，她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

    “让我看看你的脚。”冯小开伸手碰了碰夏璇右脚的脚踝。

    “阿！”夏璇凄惨地尖叫一声。

    “这么疼？”冯小开立即缩回了手。

    “真的……很疼。”夏璇痛的龇牙咧嘴。

    “可能是脱臼了。”冯小开说。

    “那怎么办？”

    “我帮你复位。”

    “你会？”

    “以前练武术的时候教练叫过我如何疗伤。”冯小开信心十足地说。

    “好。”夏璇闭上了眼：“我准备好了。”

    “不要紧张，就疼那么一下。”冯小开看到，夏璇的额头已渗出了汗珠。

    “一，二，三！”冯小开揉了几下，忽然一下子狠狠地推了夏璇脚踝，夏璇痛得又是一声惊叫。

    “试试看，现在怎么样？”冯小开也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嗯？好多了。”夏璇活动了一下脚踝：“也许休息几天就能好了。”

    “还是要好好休息。”冯小开严肃地说：“不能伤到了。”

    “谢谢……”夏璇看着冯小开的眼睛，闪起泪花。

    “那……我走了。”冯小开看了看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冯小开又说了一句，接着便转身打算离去。

    “小开……”夏璇轻声叫住了他：“拿把伞走吧？”

    “不了。”冯小开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谢谢你对我的坦诚。”说完，便头也不会地离开了夏璇家。

    当客厅里的门重重地关上，夏璇已没有了眼泪。然而此时，她内心的疼痛要比身上的伤强千万倍。

    “为什么？我变成这样，你还是要离开我？”夏璇白痴般喃喃自语着：“爱情，真的是一场赛跑吗？那么，我从小就跑不快，所以现在才会输，是吗？而且，输得那么彻底……”

    是的，如果爱情是一场赛跑，不同的赛程，不可能被放在同一个平衡点上来衡量。也许你跑了一辈子，也比不上人家跑得一小段距离。

    ——

    雨幕中，冯小开吃力地奔跑着。好不容易，他来到了一个屋檐下。

    然而，冯小开并没有休息，而是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阿雅的电话。他打给阿雅，是因为想问她孙芷晨现在的手机号码。

    挂了电话，冯小开内心激动地将孙芷晨的号码输入到手机上，最后重重地按下了呼叫键。

    嘟~电话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在寂寞中摇曳着……

    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这对于冯小开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

    别墅里。

    孙芷晨的身体恢复了许多，但比起以前，还是非常虚弱。

    阿彪每天下班后则马上回家端茶送水地照顾着孙芷晨。对于阿彪的关怀，孙芷晨一开始是逃避，总是想自己回家住，可渐渐地，她不再拒绝，也不再提回去的事情。于是，在外人看来，阿彪与她算是同居了。

    这天晚上，外面下了好大的雨。

    “天哪，好就没下这么大的雨了。”阿彪自言自语着。

    “得快点把窗户关上。”孙芷晨说着便伸手开始关窗户。

    “你身体刚好点，别被雨淋到，我来就行了。”阿彪马上站起身，把孙芷晨按到了床上。

    “偶尔也让我干些活吧，要不总这样呆在家里，都快成了废人了。”孙芷晨有些不高兴地说。

    “少废话，天气有点凉，你去冲个热水澡吧。”阿彪的语气仿佛下命令一般。

    “好吧。”孙芷晨只得撅着嘴来到了浴室。她自己也觉得天气闷热，空气中有无数的水珠没有蒸发，在这潮湿的天气里，孙芷晨出了一身汗。

    刚钻进浴室，她的手机便铃声大作。可这时孙芷晨已经在浴室里准备洗澡了，于是她就扯着嗓子对阿彪喊道：“喂，电话帮我接一下！”

    “哦！”阿彪拿起手机，按下了通话键：“喂？”

    对方沉默。

    “喂？”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声音。

    “喂？请讲话？”阿彪有些不耐烦了，声音大了好几分贝。

    可就在他说完这句话是，手机里忽然传出了连续的嘟嘟声音，显然对方已经挂断了。

    “谁呀。是不是大雨天信号不好。”阿彪表情无奈地放下了孙芷晨的手机。

    “是谁打来的啊？”浴室里已传出了淅淅沥沥的淋浴声。

    “不知道，没人说话。”阿彪说。

    “哦，一会儿再说吧。”

    ——

    当电话那头传来阿彪那有磁性的男声时，冯小开的心顿时如同掉进了冰窟窿，冰冷的水不停地往他的耳朵里，鼻子里涌。

    为什么会是他接的电话？而且在电话那头，似乎还传出了流水声？那声音，就好像是有人在冲淋浴。

    是谁呢？难道是孙芷晨在洗澡？这么说？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想到这里，冯小开的双腿一软，他的身体立刻犹如一下子失去平衡一般猛地跪倒在地。

    我已经晚了？失去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他双膝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蹭出了房檐。

    没有了房檐的遮蔽，倾盆大雨立刻醍醐灌顶般哗啦啦地浇到了冯小开头上。雨非常大，大到所有的事物在雨幕中都变得不那么清晰了，就仿佛置身于一层薄雾中。然而，冯小开却分不清让自己视线变得模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