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面临危机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美丽的狮城。

    火焰般的阳光直射向教学楼，那玻璃的反光刺得人无法睁开双眼。

    课堂上，孙芷晨正昏昏欲睡地玩弄着橡皮擦。

    自从摩托车事件以后，她整个人好像全都变了。她的平静让人出乎意料，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对任何事情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就好像一只永远失去知觉的木偶。用胡佳的话来说，就是，她太正常了，正常得让人感觉都有些神经质了。

    她还是正常的上学放学，吃饭睡觉，只是，闲暇时间一般都坐在自己的床上，空洞的眼神望着窗户外面愣愣的发呆。确切的说，那个时候她更像是一个植物人。自打杜利文意外死亡后，阿彪就突然失去了踪迹，学校寻找了他一段时间后也放弃了。

    随着下课铃打响，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了。

    孙芷晨背上书包离开了教室。

    其实谁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寻找阿彪。只是，那种毫无目的地寻找，到底要到何时才能找到。

    这天晚上，她再次来到了穆罕默德苏丹路酒吧街。这里是她常常光顾的地方。其实，她来这里不是光是为了借酒消愁，更多的是像一些自称“江湖中人”的大哥大姐们打听彪的下落，因为她知道，阿彪很喜欢光顾这些地方。也就是在上周，她碰巧听到一个绰号叫“金雀”的酒女跟其他客人聊起阿彪，说这小子最近在一心一意地钻研赌博事业，可听说输了不少钱，也许下周会来这里找熟人避避风头。

    孙芷晨一听到这话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阿彪赌博？她可是从来都不知道。虽说阿彪这男孩身上有些匪气，一看就不是那种特别乖的学生，可他赌博的事情还是着实让孙芷晨吃惊不小。于是，她决定守株待兔，天天来这里，一定要等到阿彪。

    可冷静下来一想，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难道只是为了说清楚那天的情况，向他郑重地道歉吗？此时此刻，道歉已经挽回不了任何事情了，说不定阿彪就是因为不想再看到自己而不来学校的。但是，如果不找到他，孙芷晨又觉得良心不安。

    “b.cat，来了？”酒保是一位年约20岁的小伙子，他看到孙芷晨穿着暴露地走进了大门，便很热情地打着招呼。

    b.cat是孙芷晨在这间酒吧的外号，全称是blackcat，翻译成中文也就是黑猫。因为孙芷晨穿着很酷，性格跟其他女生不太一样，所以在酒吧这样以妖媚女性居多的地方更能吸引人们的目光，很快，她就变成了这里的常客，大家也全都认识她了。孙芷晨跟这里的人混熟后，就开始打听阿彪的下落，可那些人都说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就当孙芷晨也打算放弃是，才从金雀的口中听到了阿彪可能要出现的消息。

    “梦幻神水。”孙芷晨找了个位子坐下，对那位酒保说。

    “没问题！”

    梦幻神水是一种红色鸡尾酒的名字，孙芷晨开始觉得这种酒的名字很特别，经品尝之后，她真正地喜欢上了它那甜中带点苦涩的味道。

    坐在位子上，她依旧东张西望着，想要找到阿彪的身影。

    台上优雅的小提琴声响起，吸引住了孙芷晨的耳朵。这酒吧里很少有人表演小提琴。她眼光不由自主地往台上望去，小提琴演奏者是一位年纪轻轻的男孩，因为侧着身，从这样的角度孙芷晨并未看清他的相貌。可她依然确定，这是一位很帅的小伙子。只是从他的侧影，孙芷晨能感觉到那不易察觉的哀伤。

    优美的小提琴声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幽幽地飘扬着，不知名的曲子，缓慢柔美的旋律，足以让人的精神完全放松，从而沉浸其中。

    正当孙芷晨全身心投入地聆听时，酒吧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的声音。

    孙芷晨眉头一皱，向混乱的门外望去，发现几位彪形大汉正想要往里冲，门口的保安人员奋力地拦着他们，但他们人多势众，保安好像马上就拦不住了。

    她“嚯”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准备从酒吧后门离去。尽管孙芷晨每天都光顾这样的地方，可她的目的只不过是想找到阿彪，仅此而已，所以不想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于是，她想要趁乱离开这是非之地。

    孙芷晨绕过洗手间，来到了幕后灰暗的走廊。那里灯光不足，看东西很费劲。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是金雀的声音：“你先在这里躲一下，一会儿他们闹够了自己会走的。”

    “好的……”一位稚嫩的男声有些胆怯地回答。

    接着，孙芷晨就听到了金雀的脚步声，她往前台方向走了。孙芷晨快速把身子闪到了门后，没有让金雀看到她。

    待金雀离去后，孙芷晨悄悄地探出头来，她知道，那位少年一定还躲在走廊里。管不了这么多孙芷晨贴着墙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想要从后门出去。就在这时，忽然脚下一绊，紧接着她听到“咣当”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自己踢倒了。

    “谁？谁在那里？”立刻，孙芷晨听到了那少年警惕的声音。

    她缓缓地从阴影里站了出来，冲着少年笑了笑，她看不清少年的样貌，但从身材来看，她猜出那少年正时刚刚在舞台上表演小提琴的男孩。虽然知道他不一定能够看得清，但她还是想表现的尽量友善一些：“我只是个顾客，想从后门过一下。”

    少年把手电筒照了过来，立刻，孙芷晨感觉眼前一闪，便亮起了一束刺眼的光。

    “是你？！”少年的手颤抖地举了上来，而他的声音带着些惊讶，同时又掺杂了仇恨的语气。

    孙芷晨定睛一看，那位少年竟然就是自己苦苦找寻的吴文彪！

    二人都仿佛定格般站在了原地，谁也没有动弹。

    半晌，阿彪终于开口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一直在找你，每天我都会来，因为我知道这里是你以前最喜欢的酒吧街。”孙芷晨平静地回答。

    “你找我干什么？”阿彪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冷漠与排斥。

    “我只是……”

    “只是想跟我道歉？还是想跟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

    “我告诉你孙芷晨，我哥的车技那么棒，不可能轻易地出车祸，而且是在晚上那么空旷的大马路上，医生告诉我他出车祸之前喝了很多的酒，我就知道，这一定跟你有关系。”阿彪透过黑暗怒视着孙芷晨，语气冰冷地说。

    “其实是那天，我拒绝了他。后来，我想通了，想要回去找他，却发现他根本就不在宿舍里。然后我就在宿舍里等他……”

    “再然后你就接到了我的电话了？”阿彪接茬道。

    孙芷晨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么说，你那天最后还是想接受我哥的？”阿彪的嘴角忽然扬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里，带有一丝嘲讽的感觉。

    “是……”孙芷晨的声音小的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苍蝇。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阿彪仍旧是那副古怪的笑容。

    “对不起……阿彪……”孙芷晨低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啊，她还能说什么呢，有些事情，是根本就无法挽回的。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几个男人的吼声：“让我们去后台看看！人肯定就在里面！”

    阿彪闻听此声一下子就慌了，他紧张地四处张望，仿佛在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这里藏不住了，赶快从后门出去！”孙芷晨喊。她这一喊不要紧，大概是被外面的人听到了，几个彪形大汉一下子冲了进来，在孙芷晨与阿彪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堵在了他们的面前。

    “哎呀……你……笨死！”阿彪一锤大腿，愤愤地说。

    “呵呵，好小子，真的藏在这里啊？”一位身上刺着龙型纹身的男人走到了阿彪眼前，用拳头点了点他的胸，立刻，阿彪痛得一连倒退了好几步。

    “欠我们的钱到底什么时候还？”另外一个手持砍刀的健壮男人也站到了阿彪眼前。

    “当初开赌场的时候，说好大家平分利息的，可如今亏了本，你们居然全都栽倒了我的头上……真的不是我的错……”阿彪的双腿明显在颤抖，可语气仍带有一丝的不甘。

    “你小子他妈放屁！”纹身男扬起自己的熊掌，扇了他一个嘴巴子，“要不是你小子这段时间狂赌，我们能输光所有的钱？”

    阿彪蹭了蹭嘴角的鲜血，眼神有些恐惧地看着他们：“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还钱。”那位健壮的男人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砍刀，一边说：“没钱的话，就砍一只胳膊，你自己选吧。”

    “我……我没有钱……”阿彪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就别废话了，兄弟们上！”纹身男手一挥，立刻从后面冲上来五六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七手八脚地按住了阿彪，把他的右手按在了地上。

    “你们住手！”就在纹身男举起砍刀即将砍下去时，一旁早已吓得要命的孙芷晨终于叫喊了出来。

    纹身男的砍刀在半空中停下了，他慢慢回过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小姑娘。

    孙芷晨的脸上没有一丝惧怕的表情。虽然内心非常恐惧，但仍旧强装镇定。

    “呦，这是你们酒吧的新人？”纹身男带有些许赞赏地看着孙芷晨，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一旁的金雀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不，不，不是，她只是一位常客，总是跟我们打听阿彪的消息。”

    “哦？”纹身男扭过头看了看刚才拿砍刀的那位男人：“大块头，这小妮子不错么，还挺有个性的。”接着，又看了看被按在地上的阿彪：“是你女朋友？”

    阿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孙芷晨，呕气一样地把头扭了过去，没有说话。

    “有这么好的女朋友怎么不给哥们介绍一下？”纹身男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接着又把脸扭向孙芷晨，指了指舞台：“上去，唱一首。”

    “我不会唱歌。”孙芷晨平静地回答。内心已经开始颤抖。

    “呵，你回答的倒是干脆！”纹身男又挥起砍刀，架到了阿彪的脖子上：“去还是不去！”

    孙芷晨看到，阿彪的脖子上已经渗出了血丝。

    “你就去吧，这些人可是惹不起的，阿彪是你男朋友阿，你不怕他们真的杀了他？”一旁的金雀用手捅了捅孙芷晨，压低声音劝道。

    孙芷晨看了看被按在地上的阿彪，终于吐了口气，道：“星语心愿。”接着向台上走去。

    音乐响起，孙芷晨合着哀伤旋律展开了歌喉。

    台下的纹身男和大块头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睛时不时地朝着孙芷晨的胸部与下身“扫描”着。

    阿彪有些诧异，不，应该说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些诧异。

    从来没人知道，孙芷晨唱歌竟然那么动听。平常她那中性的嗓音，在唱歌时自然而然地转变成了女高音，与她说话时的声音有着天壤之别。此时她的嗓音仿佛与优美动听的旋律融合到了一起，给人一种悲伤得窒息的感觉。

    其实就连孙芷晨自己也有些惊讶。平时她只是跟着音乐随便哼哼，连ＫＴＶ都很少去，追求全盘男性化的他，觉得唱歌是女孩子做的事情。可今天她竟真的站到了舞台上，对着麦克风大展歌喉，令她没想到的是，竟然这么好听。然而更令她觉得惊讶的是，竟然会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

    一曲终了，台下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似乎都大家都忘记了孙芷晨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上台演唱的。

    “大哥，不好了，外面都是条子！”一位粗壮的男人忽然从酒吧门口冲了进来，冲着舞台方向喊道。

    孙芷晨松了一口气。刚才，她让金雀去准备歌曲伴奏的时候，塞给了她一张字条，上面用马来文写着：赶快报警。

    只见纹身男愤怒地站了起来，召集手下，朝着后门方向跑去。他已顾不得阿彪了，自己逃命要紧。

    警察一蜂窝地冲了进来，抓住了几个纹身男的手下，然而，纹身男却早已从后门逃了出去。

    ——

    夜色已深，天空中的星星忽明忽暗的，仿佛在眨着眼睛。月亮的光柔和地洒在街道上，为狮城增添了一份美丽。然而，月虽然使得世界变得精致，却也可以让世界变得朦胧。

    就仿佛此刻孙芷晨面前的阿彪，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那么的模糊，又那么的不真实。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赌博的？”两人并肩走着，许久，孙芷晨才开口问出了她早就想问的问题。

    阿彪叹了口气：“很早就开始了。自从认识了他们。”

    孙芷晨知道，那“他们”，指的是纹身男和那个叫大块头的人。

    “本来开始只是赌着玩，并没有认真过，更没有拿赌博来赚钱，可后来哥哥去世后，我为了发泄，便疯狂地赌博，开始赢了好多钱，后来我便拿它当作乐趣，当作赚钱的工具，但后来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一直在输钱，很快就把纹身男的赌场输光了。因为，开始我运气好，他给了我很大的赢利，可我把他的钱全都输光了，也难怪他追杀我。”阿彪苦笑了一下。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孙芷晨自言自语地轻声说。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今天谢谢你。”阿彪语气平淡地说：“你居然敢跟纹身男说不字，敢跟他对着干的人，你是头一个。谢谢你愿意救我。”

    孙芷晨微微地笑了一下：“救你是应该的。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阿彪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了孙芷晨一眼，忽然又说：“我不用你照顾。”

    孙芷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孙芷晨想要照顾他完全出于她对杜利文的愧疚，然而，她觉得阿彪还是没有打心眼里原谅自己。

    “糟了。”阿彪忽然语气沉重地说。

    “怎么了？”

    “纹身男和大块头没有被抓住，日后肯定会找我麻烦。”阿彪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你找个地方躲躲……对了，你现在住在哪里？”孙芷晨忽然想到眼下需要解决的事情。

    “住在酒吧是不可能了，要不，我随便找个地方吧。”

    “不，我在新加坡有一个非常要好的叔叔，你住在他家吧。”孙芷晨忽然想到了张钧。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张钧一定会帮助他。

    孙芷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张钧的号码……

    十五分钟后，阿彪已经坐在了张钧家的沙发上。

    “小同学，在新加坡没有亲人吗？”张钧递给阿彪一杯果汁，问。

    “我哥哥刚刚过世……”阿彪有些结巴地说。

    “张叔叔，您能不能跟我来一下。”孙芷晨忽然说。

    她把张钧拉到了厨房里。

    “晨晨，我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从他们复杂的表情中，张钧似乎嗅出了什么端倪。毕竟他是过来人。

    “张叔叔，你愿意帮我吗？”孙芷晨用乞求的语气说。

    “叔叔愿意。”

    “如果愿意的话，可不可以什么都不要问。”孙芷晨低下了头，她知道这样的要求很不合理。

    张钧愣了半晌，然后扶了扶眼镜，终于开口道：“好吧，叔叔什么也不问。不过，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这个男孩我看得出来，他不是单纯的学生。你不用担心他会给叔叔带来麻烦，因为真的出了事情，我会处理，而且我看得出来，他的本性并不坏。只是，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听完张钧这番话，孙芷晨有些佩服。不愧是过来人，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说中了要害。

    孙芷晨说了声谢谢，然后跑到客厅跟阿彪道了别，就离开了。她并不知道，当她走出楼道时，张钧家的阳台上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她……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