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郝大楞的伤整整调养了一个半月，四十多天时间里，李月天天给郝大楞送汤，顶星星踏月亮风雨无阻。郝大楞对长发说：“喝汤喝得我嘴都麻了，吃什么都是苦的。”长发说：“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闲腰疼，我想喝都没有呢。”

    郝大楞没有深一步地问李月，想说的一定会说，不想说的问也白问。郝大楞这样想。郝大楞与李月的关系处得若即若离，没有进一步发展。

    长发警告过郝大楞：“帮会的女人最好少惹，能不碰尽量别碰，你大楞哥再能打，能斗得过帮会的人？除非你自己组织帮会与之抗衡。”郝大楞不想混黑社会，更不想组织帮会。郝大楞想，等李月帮着把修莲英找到后，彻底与她断绝来往。

    郝大楞拆绷带的前几天，去财务科领被扣下的三百块钱。郝大楞神气活现的把钱揣进兜里。三百块钱虽然不是一笔巨款，但郝大楞觉得赢回了自己做人的尊严。财务科小张说：“你神气什么，你以为老杜这忙是白帮的吗？他老杜是属铁公鸡的，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告诉你，今天他帮了你三百块钱的忙，明天你就得付出起码六百块钱或者六千块钱的代价。”

    郝大楞说：“你只管给我钱，其他用不着你操心。”其实郝大楞心里也在打鼓，郝大楞一直摸不透老杜这个人。老杜浑身上下守得很严实，郝大楞紧盯着看也发现不了什么破绽。郝大楞至今搞不清老杜究竟想让他帮什么忙。江湖险恶，龙蛇混杂，人心叵测。老杜的这个忙一定不简单。

    郝大楞刚回到宿舍，老杜就跑来跟郝大楞说，我知道你最近一段日子很累很衰，我给你去去身上的晦气，慰劳慰劳你。为慰劳你，我晚上请你去一个地方，我们经常背背扛扛，也去享受享受被人服务的感觉，人活一世么，见见各种各样的世面。

    郝大楞从娘胎起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世面，更没有单独到哪里去消费和享受过，听老杜一说，虽然知道又要欠老杜的情，但想想欠一件是欠，欠两件也是欠，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便爽快地答应了。

    四平是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大城市，是一个不乏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这个地方，不是有钱没处消费，而是那么多消费的地方，你有没有钱。难怪有人说：到了北京嫌官小，到了四平恨钱少。

    老杜带她来到了娱乐一条街，径直去了一个休闲会所。

    娱乐一条街位于铁西，靠近市中心，夜生活热闹非凡。其实，在四平，不管是铁东、铁西，还是省开发区，抑或市开发区，许多原始命名的馆和新开发的舍，到处可见灯红酒绿。

    会所有一个很优雅的名字，郝大楞站在会所大门的牌匾下，看了好一会，上楼时小声对老杜说：“我看，干娱乐行业好像都要取一个优雅、好听一点的名字，显得有档次。”

    老杜摇着头说：“看来你小子的脑袋还挺能联想。”

    会所一楼是美食城，二楼是足浴、按摩，三楼是K歌厅。老杜带着郝大楞上了二楼。在进门处，有个头高挑的迎宾小姐问几位，是需要足浴还是按摩，或者K歌，老杜回答一句我们洗脚，迎宾小姐便客气地说“二楼请”，并抢在她们前面，轻轻地提着她那开衩旗袍，一边走，一边回头说着请，一只玉手不时朝前庄严地伸着，作引路状。

    郝大楞心说那个高挑的、大方的姑娘真是漂亮得冒泡，但他只是心里想，嘴上没敢说。这个姑娘不论身材脸蛋哪都蛮好。

    上到楼上，迎头一个吧台，有两个小姐迎了出来，问：“请问几位？”、“请问到包房还是大厅？”老杜想都没想，说到包房。郝大楞说就在大厅可以的。老杜跟迎来的小姐重复了一遍：“包房。”

    在老杜看来，有私事跟郝大楞商量，大厅不好说话；再则，自己下过决心，从此把金钱看淡，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人生在世就那么几十年，没有必要再像以前那样斤斤计较了，吃选好的，住选好的，用选好的，享受当然也选好的。

    迎宾小姐的服务让人心旷神怡：从一楼带上楼，当二楼有人接待后，朝她们一个微笑，娉娉婷婷迈者碎步下楼了。

    包房一般是两个人的位置，郝大楞和老杜坐下来，服务员问：“请问两位大哥有没有熟悉的技师？”郝大楞看着老杜，他没来过，不知什么套路。老杜跟老板来过，便说：“上次有一个小姐的技术蛮好，忘记她的牌号了。你就帮我们随便选两个啰。”

    但服务员还没有离开，再次柔声问：“不好意思！请问要靓仔还是靓妹？”

    老杜看着郝大楞：“老弟，你要靓仔还是靓妹？”

    郝大楞哧哧地笑，有点显得老土，老杜倒是潇洒地手一挥：“难得来一次，哪个男人不喜欢选靓女，我们就选靓女。”两眼眯眯地看着郝大楞，不笑，但意味深长。

    郝大楞说：“要得，我们今晚潇洒走一回。”

    服务员优雅地做一个动作，说一句：“两位大哥稍等。”带上门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两个足浴技师各自端着一盆水，顶门而入。把水盆轻轻放下，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朝客人讨好地一笑，其中一个还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让两位大哥久等了。”

    老杜和郝大楞早就脱了鞋，脚伸长在前面的凳子上。见水来了，都不约而同去脱袜子。可两个靓女拦住她们的手，大方地说：“我们来。”一边说，手一边就抓住了他们的脚。

    郝大楞触电似的把脚一缩，尴尬地说；“我自己来。”把脚收拢藏在自己身前。老杜则笑着说：“老弟啊，从来没有过女人帮脱袜子、帮洗脚吧？”

    郝大楞说：“是啊”，把自己的袜子脱了。心说自己潇洒走一回，却习惯不了，真没用。

    那个替郝大楞洗脚的技师站着，没有事做，似乎也和郝大楞一样的尴尬，不好意思地找话说：“其实，男女的脚都一样。真讲，男人的脚比女人的健壮，很多的还充满野性。”

    郝大楞问：“你们读过多少书，好像挺有水平的？”

    一个回答说：“我们哪，高中都没读，来这里都受过培训，这些都是老师讲的。做服务，光洗脚不说话太闷，老师就告诉我们这些。”

    郝大楞心说，来得值啊。

    两个技师很娴熟地抹油、按摩、洗脚，擦脚，接着又是洗脚、按摩，做得非常认真，郝大楞也认真地看着。过了一会，他问：“两位靓女。你们弄的真舒服。”

    靓女没有抬头，给老杜洗脚的说：“我们的职业就是做这个，当然要让客人满意。”

    郝大楞没说话了。靓女讲的是实情。或许娱乐一条街都生财有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娱乐一条街能成为红灯区的原因。酒吧也好，足浴城也罢，或者会所、K歌厅，都是暗中从事性服务，以性服务的繁荣来养足浴的贱价和萧条。其实，任何行业的市场经济竞争都是这样的，先以低价格哄你进来，然后再稳住你，当稳住你后，冷不丁在某个地方杀你一刀，而当你意识到被杀了时，要不已经晚了，要不心甘情愿了。下一次人家继续这样宰你，而你又继续这样被宰。说吃一堑长一智那是对极少数极少数人而言的，因大多数人就像被人笑话的棕熊，检了前一个丢了后一个——笨。其实，在市场经济的枪林弹雨中，又有几个不笨呢。更何况，那些经营者们，故意把消费者死死盯着的主产品当作烂木头出售，反而把那毫不起眼不被消费者所注意的附带品的价格买到黄金价位，让你永远处在得了便宜的自我欣赏、膨胀和欢欣鼓舞中，而事实上，“卖乖”的并不是你，还是经营者们。如一元钱买手机、话费却每分钟六角，三十元钱看歌舞晚会、一瓶矿泉水却十元等这样的“请君入瓮”的事例不是比比皆是吗？

    郝大楞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老杜不说话了，也许太舒服的原故，也许是累了，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洗完脚，两个靓女礼貌地告退。顿时，房间里除了电视的声音，显得非常安静。郝大楞感觉到从没有过的舒坦，躺在沙发上，兴奋地想找人说话。

    可还没等他开口，老杜已经醒了。事实上，老杜并没有睡着。

    正在这时，有人轻轻敲门，一个手里拿着对讲机像主管样子的女子推门进来，小声地问她们：“两位大哥还需不需要别的服务？刚才那两位靓女怎么样？”

    郝大楞满脸惊诧，好一会儿就明白其意。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们不需要。”老杜有想法，但一听郝大楞很坚决，不得不作罢。

    于是，两人赶紧付账离开，像怕被缠住似的。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