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好不容易让自己陷萌生了一丝睡意，可书桌上的手机忽然不识趣地响了起来。姚靖言摸索着按下了床头灯的开关，却发现似乎停电了，按了好几下屋内都仍旧是一片漆黑。姚靖言索性睁开双眼，在一片黑暗中，似乎更容易适应一些。

    周围伸手不见掌，窗帘紧闭，唯独书桌上的手机闪着微弱的蓝光。姚靖言下了床，不紧不慢地来到书桌前，那蓝色的光闪烁着钱穆美三个字令他的眉头微微一蹙。

    又是她？

    上次钱穆美为刘义自杀的事情，他一直都保密，甚至没有人知道他这个副总助理会暗自与总裁的情人有过什么私下交流。可如今，自姚靖言把钱穆美送去医院那天以后，钱穆美似乎已经找过他不下三次了。姚靖言有些奇怪，不知钱穆美唱的到底是哪一出。难道是因为跟柳琴闹翻，所以只得通过自己这个副总助理，来侧面了解刘义的为人？也不对。姚靖言反正就是想不通，钱穆美为什么最近总是找他。那天晚上去了她家，是因为钱穆美给他打了电话，说自己刚出院，刘义还是没有跟她联系，姚靖言不放心才过去看看的。后来似乎同她聊了很久，可到底聊了什么，姚靖言竟然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是记得醒来后天色已经大亮，而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他甚至都怀疑昨晚是否出去过。后来看了看手机，才确定那并非一场梦。因为收件箱内仍留有钱穆美邀请自己去她家的信息。姚靖言算了算时间，到了钱穆美家之后大概是十一点半到十二点钟，而之后的事情他没有印象，这也就是说，那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姚靖言心知肚明，自己所患的病正是对十二点之后发生的事情全无印象。而凑巧的是，第二天便被告知高海死亡。

    姚靖然忽然想起，警方所说的不在场证明，也许钱穆美可以帮忙。但是她会承认和自己在一起吗？那样做的话，她将会给自己招来很大的麻烦，刘义也铁定会知道他们私下见过面。况且，为了不给牵连到钱穆美，他特意向警方隐瞒了去钱穆美家的那一段。既然这样，那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想来想去，姚靖言还是退回了原点，就算不能像警方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不要再牵连更多的人。但这样的想法，他隐隐地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是出于担心？可自己并没有杀人，又怎么会有那种心悸的感觉？

    手机铃声还在执著地响着。姚靖言想了这么多，它依旧没有停下，仿佛是一种固执，也是一种哀求。

    隔壁的邻居敲了敲墙，姚靖言意识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已经影响到了他人的休息，于是便赶紧接听了它。其实他也可以选择关机，然后不予理会，但是姚靖言拿起手机还是马上按下了接听键。

    刚才还是犹豫，可转瞬间仿佛变成了迫不及待。姚靖言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喂？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那一头，钱穆美娇滴滴的声音从话筒传了出来，姚靖言顿时吓了一跳。

    “……”他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头痛欲裂，手一松，手机慢慢地滑落下来，掉在了地板上。

    “喂？喂？”姚靖言顾不得回答钱穆美，他双手捂着头，蹲到了地板上，挣扎了好一会儿，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在晕倒之前双眼无意中瞥到了墙上的夜光时钟，这时，表针指向二十一点五十九分。

    黑暗，无边的黑暗。

    当姚靖言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衣服从里到外全部被汗水浸得透湿。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兴奋，迅速地抓起地板上的手机，那边的钱穆美早已挂断了电话，他立刻又回了过去。

    “喂？亲爱的。”姚靖言仿佛变了个人似地，温柔地说。

    “你刚才怎么回事啊？打通了又不说话？”钱穆美嗔怪道。

    “哦，电话掉到了床底下，我们家又正好停电了，花了好久才找出来，呵呵对不起了。”

    “哼，谁爱理你。你现在在干什么？”

    姚靖言放下电话侧耳倾听，门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此他断定姚纲已经睡熟了，便放心地说：“我在家呢？怎么，你有空？我过去找你？”

    “好啊，老地方见。”

    挂了电话，姚靖言嘴角扬起一丝贪婪的微笑，飞快地跑出了门，却没有注意到，姚纲的房门此时也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

    蓝国医院某层走廊内。

    钱思齐愣在原地，双手举着擀面棒，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那个男人。

    “你……你想干什么？”姚纲好半天才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可说完又觉得这话好像不该他来问。

    “那你呢，你在干什么？”钱思齐强作镇定，并将手中的擀面棒握得更紧了。

    姚纲微微一笑：“小姑娘，不用那么害怕，我不是来偷东西，更不是来杀人的，我只是……”姚纲说着将头埋了下去，却还是被眼尖的钱思齐发现了他脸上的忧伤：“我只是想来看看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钱思齐举着擀面棒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她指了指实验室：“你的儿子在里面？”

    姚纲没有回答，伸手将门全部推开，钱思齐听到了吱呀一声，在这空洞而寂静的夜里，显得如此刺耳。

    “跟我来吧。”姚纲对钱思齐说，自己先走了进去。

    钱思齐一头雾水地跟上了姚纲的脚步。

    实验室内，一片漆黑。姚纲那长长的影子透过门外的日光灯折射进来，钱思齐立刻关上门，摸索着将灯打开。

    姚纲诧异地一回头：“难道你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你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吧？要杀人早就杀了，也不用等到现在，而且我看你也不像坏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钱思齐的手依旧紧握着擀面棒：“你不是要解释吗？那我就听着。”

    姚纲看了看眼前足已做自己女儿的小丫头，叹了口气，感慨地说：“我的那个儿子如果现在还活着，也跟你差不多大了。”

    钱思齐死咬着不放：“你还没说你儿子到底在哪儿呢？”

    “就在你眼前。”姚纲顺着那玻璃瓶看了过去。

    “难道是……啊！”钱思齐的目光顺着架子上扫了一眼，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双眼直勾勾地盯住了一个地方。

    那烧杯中被浸泡得发皱的婴儿头颅，紧闭着双眼，它的皮肤混合着福尔马林，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发白。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气氛里，钱思齐的耳畔忽然响起郭兰芳在某个值班的晚上为自己讲述的那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姚纲自顾自地继续道：“其实他要是现在活着，我也知道他的模样，因为他有个双胞胎兄弟。可惜……他的兄弟现在已经长大成人，而他……却依旧是这个样子。”

    “那……当初是您答应医院将它保留下来当做标本来进行研究的吗？”钱思齐问。

    姚纲一抬头，警惕地看着她：“你都知道？”

    钱思齐看着他变得有些恐怖的表情，竟一时语塞。

    “算了，想想这样的事情单位也应该早就传开了吧。我想如果让医院做研究的话，也许还能将它保留下来。”姚纲苦笑道。他低下了头，顿了顿忽然盯住了钱思齐的眼睛，认真地说：“姑娘，能不能……替我保密？”

    钱思齐也看着他，却不知说什么。其实她的脑海里在掂量着姚纲方才那句话，到底该不该把他交给领导处理？

    “我真的只是想看看我的儿子……”姚纲明显觉得自己底气不足，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好吧。”钱思齐终于决定了，因为她想到，这个男人虽然每晚都闯入这里，但也确实没有干过什么其它损害医院利益的事情。况且之前自从她从郭兰芳那里听了二十多年前那件事以后，震惊之余，也同时觉得这个孩子的父亲很可怜。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捉弄她，此时这个孩子的父亲居然连同她一直都想看的婴儿标本，一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想当初钱思齐为了想看一眼这个泡在福尔马林内的婴儿标本，竟被郭兰芳抓住了把柄。不过真是命运弄人，现在也正是因为那孩子父亲的出现才使自己洗清了嫌疑。

    姚纲似乎没有意料到钱思齐会如此容易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你快走吧，呆久了不安全。我答应你的事情你大可放心，但我也有一个要求，就是以后不要再来了，让医院的“鬼”彻底消失吧。”钱思齐说。

    姚纲沉重地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出了实验室的门。钱思齐也走了出去，出门前，她关了灯和门，实验室内立刻恢复了一片黑暗，四周出奇的安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钱思齐看着姚纲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走廊内，也许是错觉，她忽然看到这个高大的老年男人的背影竟显得有些落寞。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