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高海气喘吁吁地赶到柳琴家附近时，发现她正在一棵大树下哭泣。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无论给谁看了都会打心眼里涌上一股酸涩。高海看到柳琴的身影后便在离大树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她。而柳琴一直没感觉出高海的存在，还是自顾自地哭泣着。

    一只大手搭上了她柔弱的肩膀。柳琴回过头，看见高海，反而停止了哭泣。

    “你……刚才在忙吗？”柳琴擦了擦眼泪说，那表情和语气仿佛刚才伤心欲绝的女子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我刚才和朋友出去，所以……”高海所以扯谎道。

    “抱歉，这么着急叫你过来。”柳琴有些不好意思。

    “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哭？”高海用手扶住了柳琴的肩，轻声问。

    “跟我过来吧。”柳琴带领着高海走到了自己家门口，颤颤巍巍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天哪，这……”还没进门，高海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两个鲜红的“贱人”二字如同针扎般刺激了他的眼部神经：“这个女人真是太过分了！”

    扭过头，他再次撞上了柳琴那张苍白的脸庞。

    “琴姐，用不用我明天去找她理论？”高海忿忿不平地握起了拳头：“这个女人欺人太甚！”

    “算了，我不想丢了工作。”柳琴面无表情地说。

    高海凝视着那鲜红的字，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跑到洗手间，找出了抹布和天那水，一点一点地用力擦拭着。不一会儿的功夫，字的颜色变浅了，但还没有完全消失掉。

    “算了，本来我今天就没打算继续呆在这里。”柳琴说。

    “那你怎么办？”高海停下了手上的活，不解地看着她。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要呆在这里。”柳琴倔强道。

    “不然……你还是到我那儿去吧。你这样让我很不放心。高海抓了抓脑袋，最终还是厚着脸皮说出了这在他看来唯一的“办法”。

    柳琴闭上双眼，“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毕竟除了高海家，她再也找不到其它可以借宿的地方。

    午夜，空旷的后街。

    高海与柳琴并肩在大街上走着，出租车一辆接着一辆地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可他们谁都没有伸手去拦。二人各怀心事地凝视着地面，彼此心照不宣。也许这一路他们只能走回去了。然而走着走着，高海忽然拉了一下柳琴的胳膊，将她拉到了拐角处的一个街上。柳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依旧兀自向前走着。

    高海舒了口气。因为再往前走，便是天雷斯酒吧，也就是刚才跟踪姚靖言的地方。他怕再次遇上那个老警察，万一他找自己说话，那么柳琴便会知道他在跟踪姚靖言。终于，在即将走到下一个拐角处时，高海完全松了口气。然而这时，忽然从胡同的角落里窜出一个人影，顿时将二人吓了一跳。

    “啊！”柳琴尖叫一声。

    面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高海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定睛一看，发现此人很是面熟：长发披散在肩上，几乎看不到左眼，耳朵上夹着一支烟，嘴里也叼着根烟，浑身仿佛触电般抖来抖去地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高海的心里立刻咯噔一下。他不就是刚刚在天雷斯酒吧门口看到的那个跟姚靖言“做生意”的那个人么！

    “你想干什么？”倒是柳琴异常镇定地问。她的手握紧了皮包，高海看穿了她的心思，如果只是抢钱的，那干脆就把包给他。

    “小子，没问你呢，今天你躲在胡同里鬼头鬼脑的干什么？”那人没有理会柳琴，而是直接把目光投向了高海。

    “我……”高海有些局促，他不安地望了望柳琴，发现她也正望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问号。

    “你是不是跟踪我？怎么着？看我不爽想打架？”

    “啊，不，不是，其实我在跟另一个人。”高海立刻解释道。

    那人侧过头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高海指的是谁：“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同事。”高海不可置否地回答，并没有注意到柳琴的表情变化。

    那人眯了眯眼睛，将口中的烟头吐到了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下去，用威胁的语气道：“你看到的，最好不要说出去。否则……呵呵。”他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完，便笑着扬长而去。

    高海的心情早已紧张到了极点，并不完全是因为对这等小混混有些畏惧，而是他终于注意到了柳琴的表情。

    “你是在跟踪姚靖言吗？”柳琴问道。

    高海没有回答。

    “从来没想过你会是这种无聊的人。”柳琴扔下这句话后，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只有她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这狭窄的胡同里。

    “你去哪儿？”高海喊道。

    “我回家。”柳琴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着。

    ——

    夜幕已在不知不觉中降临，钱思齐不安地看了看窗外，也许是路灯坏了，外面一片漆黑，捕捉不到一丝的光亮。钱思齐难以压制胸口的郁闷，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偌大的前台空空荡荡，墙上的挂钟有节奏地走着，钱思齐搬了把椅子坐下，可片刻后，又再度不安地站起身，向走廊的方向走去。

    “干嘛去？”刚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了郭兰芳的声音。

    “啊，芳姐，我想出去走走……”钱思齐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脚步，而郭兰芳没有接茬儿，盯住了她的双脚。

    “怎么了？”钱思齐有些紧张看了看自己的脚下。

    “你这双鞋真漂亮，新买的？”郭兰芳问。

    “嗯……”

    “看样子是新款，应该挺贵的吧。”郭兰芳说。

    “是我姐姐送的。”钱思齐回答。

    “听说你姐姐的男朋友好像挺富裕的？”郭兰芳试探性地问。

    “嗯，是啊……”钱思齐有些尴尬地回答，对于姐姐，她总是感觉有些难以启齿，因为她并不那么喜欢姐姐的男朋友。其实称那人为姐姐的情人更加确切。

    “我见过你姐姐，好像跟你长得挺像的吧？”郭兰芳的视线瞥到了挂钟上，但又马上转移到了墙上。

    “对，我们是双胞胎。”此时钱思齐的精神似乎已经完全放松了，她搬了两把椅子，示意郭兰芳坐下聊。

    “你们家就你和你姐姐两个孩子吗？”

    “不是啊，还有一个大哥。”钱思齐漫不经心地回答。

    “听说你哥哥是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

    “是啊，挣得挺多呢，我大哥可是全家的骄傲。”说到这里，钱思齐的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是吗？但我怎么听说你大哥跟你父亲关系不太好啊？”郭兰芳把话题扯了很远，暂时没有表露出她真正想说的谈话内容。

    “哦，那是因为我大哥楚梁其实是我爸爸跟前妻的孩子，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多多少少有点问题。不过我们三兄妹感情可非常好哦！”钱思齐幸福地说。

    “哦。难怪你大哥姓楚，是跟你爸爸的前妻一个姓氏的吧？”

    “是啊。”钱思齐蹙起了眉：“我跟前妻的关系好像好挺复杂的，似乎闹过很多不愉快，不过这也不归我管啦，只要现在过的开心就行。”

    “你现在开心吗？”郭兰芳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什么？”钱思齐不解地反问。

    “我是说，你现在干的任何事情都是问心无愧的吗？”郭兰芳忽然盯住了她的眼睛。

    “是……是啊。”钱思齐似乎被她的眼神吓住了，讲话变得有些磕磕巴巴的。

    郭兰芳见钱思齐的目光四处游离，便借机道：“你的鞋是真的很漂亮啊，不过走起来应该不是很方便吧？”

    “啊？哦，是啊，赶公交车的时候跑两步都挺累赘的。”尽管对于郭兰芳这个问题，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笑着接茬道。

    “小钱啊，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吗？”

    “什么事？”

    “就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那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郭兰芳忽然压低了声音。

    “哦……记得啊。”钱思齐有些心虚地转移了目光。

    “你应该挺好奇的吧？”

    “对啊，我想知道的人应该都很好奇吧。”

    郭兰芳看了看钱思齐，忽然神秘地说：“其实我怀疑那天被张主任撞到的那个“贼”根本就不是来偷东西的。”

    “为什么？”钱思齐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张，但还是被郭兰芳看在了眼里。

    “记不记得张主任说过，那个贼是冲着实验室那边去的？我想他应该也是好奇吧。”郭兰芳继续说。

    “那你的意思是？”钱思齐看着郭兰芳的眼睛，那个答案似乎要呼之欲出了。

    “没错，是内贼，就是咱们本院的人。”郭兰芳把内贼二字说得很重。

    钱思齐一个激灵：“芳姐你开玩笑吧？”

    “那晚值班的保安说根本就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从医院大门进出，而且张主任说她最一开始听到的脚步声是从楼上走廊内传来的，通过那个脚步声她听出那人是穿了一双松糕底的皮鞋……”郭兰芳说这里停了下来，目光瞥向钱思齐的双脚：“啊，对，就跟你这双一样。”

    钱思齐下意识地把双脚往椅子下面收，但这动作恰好被郭兰芳的眼睛逮了个正着。

    两个女人对视了片刻。

    终于，钱思齐忍受不住煎熬，胆怯地开口道：“芳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郭兰芳忽然笑了：“哈哈，看把你这丫头紧张的，我随便说说罢了，可别告诉我那晚的贼就是你啊！”

    “……”钱思齐完全被她吓住了，脸色惨白，她现在的样子，无异于间接地证实了郭兰芳的猜测。

    郭兰芳将脸凑近她，轻声道：“真的是你啊？”

    钱思齐没有说话，将身子往后挪了挪。

    “啧啧……是就是吧，那么害怕干嘛？其实你好奇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你也不用采取这种方式啊？放心吧，姐一定替你保密。”郭兰芳拍了拍钱思齐的肩膀，示意她放松，但却似乎话中有话。

    她的眼神让钱思齐明白，自己从此欠了她一个人情。

    “行了，继续上班吧。我也该回去了，万一让领导发现……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郭兰芳的最后一句话很有双关语的嫌疑。

    钱思齐没有起身，坐在椅子上目送郭兰芳离去，忽然她感觉，面前这个朝夕相处的同事变得如此令人恐惧。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