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自嘲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天色已进入黑夜。

    古街上的行人很少，蓝浅和南漫无目的地拉着手走着。

    她的脸隐没在黑色里，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他握着她的手，也在沉默，因为他知道，蓝浅不会说什么就不会什么，想说的话，便会告诉他。他的表情很安静，亚麻色的头发轻轻舞动着，街灯昏暗打在上面，折射出温柔的光圈。

    走了好久，已经离那家戏院很远了。

    蓝浅这才抬起头。眼眶微红。她张大了眼，拼命地不让眼泪掉出来。风吹进眼里，生疼生疼的。

    南轻叹，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丫头，想哭就哭吧。”

    蓝浅转过头来看他。咖啡色的眸子里尽是痛苦，仿佛也在拉扯着南的心。抿了抿嘴，却什么也没说。

    “那个人，你还在喜欢?”南蓦地问出口。

    多许也猜到些了。刚才的那个男生，有着那么优雅的气质，眼神里透露出的，是满满的思念与惊喜。而她，却选择了逃避。

    蓝浅看着青色的石板砖，没有动作。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对林释的感情，总觉得心里对修的感情却隐约在作祟。她的心，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分为二了呢……是在林释与修纠缠打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在林释拉着她在游乐园坐摩天轮的时候？更或者，是在6岁那年，与他玩耍的时候？

    她抬头，看着暗黑的天空。是谁说过的，当眼泪想要掉下来的时候，就抬起看着天空，那样，眼泪就会倒回了。可是，那些倒回的眼泪，却如同一只只要在她心里长久居住的虫子一样，时不时会爬出来，反噬了自己。

    南看着她，“蓝其实你在我面前，不需要隐藏自己的。”

    蓝浅微微一怔，随后又一笑，声音悲凉的说：“南，抱抱我。”

    南走近她，将蓝浅瘦弱的身子轻轻搂进自己的怀抱。他的动作总是那么轻柔，蓝浅觉得她开始依赖上南了。他温柔的眼神，柔软的语气，以及那举止间的关心。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不是修……他不是修……

    额角忽然有些疼痛。

    蓝浅不自觉地低语：“修……”

    南皱眉，低下头去想听清楚蓝浅在说什么。

    记忆里，总有一双眼睛，在深深地凝视着自己。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太多的爱。

    那双眼睛里，是如同北极之冰一样的蓝色。

    修……

    北纬27客栈。

    林释蜷缩着修长的身体在被子里，表情很无助。脑海里不停地放映着刚才在戏院的场景。

    在那浓浓的紫色烟雾中，蓝浅那淡漠的眼神，和修紧握在一起的手，还有修那温柔的眼神。

    他的心逐渐冰冷，像渐渐沉下深海的船一样。

    怎么才那么短短的时间，蓝浅就已经离开了他，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个房间里，是那么的空旷，就如同他现在的心一样，耳朵里寂静的不像话，可以听得见窗外淅沥的下雨声。

    呵……就连老天，也在嘲笑他的可怜吗？

    他为了她，付出了多少，最终换来的，却是这么深的欺骗。

    如果知道修没死，那么当初又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呢？！为什么要让他从天堂狠狠抛入了地狱！

    究竟，为什么？！

    突然，一股愤怒从林释的胸腔里涌出。

    他猛然睁眼，看着这个黑暗的世界。

    8号内江。

    南轻轻地为蓝浅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眼神是满满的关切。

    他问：“有被淋到吗？”

    蓝浅看着他，有责备的意思。

    “你都为我挡了雨，我还会被淋到吗？”

    刚才天空很突然的就下起了淅沥的雨，让人措手不及。南为了不让她感冒，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罩在她的头顶，而他却为了给蓝浅更大的空间，，居然就那么地顶着雨和她一起回来。

    她轻叹，就算是男生，也会感冒的啊……

    南对她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间。他放下毛巾，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一件外衣，递给蓝浅。

    “你先换上吧，会感冒的。”

    蓝浅接过来，然后起身，朝卫生间里走了过去。

    南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片刻，蓝浅就换上了南的衣服走了出来。

    南的衣服不大不小地刚好能够遮到膝盖处。有些宽松。蓝浅本身迷人的曲线更加若隐若现。

    “呵呵，看上去很适合你。”

    “恩。”蓝浅坐在床上，转头看着窗外。

    屋檐又开始滴水。

    空气有些暧昧。

    南转过身，尽量不让自己去看蓝浅的身体。尽管他的控制能力很好，可是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他有些尴尬地起身，去整理自己的行李箱，刚才为了给蓝浅翻一件合适的衣服给弄乱了。

    蓝浅听到细微的声音，转过头去看。南在弯腰，仔细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地重新折好。他的衣服大多都是白色的，很适合南的气息。

    忽然，一个像相框一样的东西掉了出来。

    蓝浅一愣，想走过去替南拾起来，可是她隐约看见南原本很温和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痛苦。他愣着看着那张地上的东西，忘记了手上的活计。

    蓝浅渐渐靠近他，终于看清了那张东西是什么。

    是一张很旧的照片，已经有些黄了。

    而照片的底面上，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生，脸上挂着动人的笑容，站在樱花树下，眼神天真地看着镜头……

    湿漉漉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霜。

    蓝浅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皱着眉，看着落在地上的那个女生。

    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的她的脸颊上，显得更加可爱。黑色的头发沾着一片粉色的樱花。那么一个唯美的镜头……摄影者，一定用了心吧……

    她的目光移到南的背影上，有些迟疑地开口：“南，她是谁……”

    她感觉南的背影有稍微的抖动。她走到南的身边，看着南。

    南白皙的皮肤上，有淡淡的忧愁。他的眼睛里染上了一层雾气。她惊叹。

    南没有说话。手指不自觉地握起。

    忽然，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画面。

    在那满山的樱花树下，一个笑容甜美的女生绕着一棵樱花树下打转，他站在旁边，手里捧着相机，嘴角流露出开心的笑容。

    “南，我们回丽江就结婚，好不好？”

    结婚……结婚……好不好……

    那一声声淡淡的音符落在南的耳朵里，南痛苦地捂住头，将那张照片拾起来，静静地凝视着。

    照片的女生也在看着他。

    两个人对上了眼。

    仿佛是千年。

    “南……”

    蓝浅疑惑地问。

    她从没有看过南这个样子过。

    南抬起头来看她。

    眼里的温柔替换成了痛苦。他喃喃道：“蓝，我……”

    话还没说完，蓝浅的疑惑就已经被打断。

    下一秒，蓝浅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散发着淡淡的体香。

    蓝浅诧异地张嘴。

    耳边是南的低语。“蓝，不要走。陪我。”

    蓝浅抿嘴，拍着南的背。“恩，我没有走。”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

    湿漉漉的味道越来越浓烈。

    忽然，房间的寂静被打破。

    南猛地抓住了蓝浅的肩膀，深深地凝视着。

    蓝浅吃痛地皱眉。他的力道忽然很大。她对上南的眼。

    那双温柔的眼睛里，盛满了满满的忧伤，仿佛一碰就会碎的水晶。那明朗的眉宇紧紧地皱着，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忧伤的气息。

    蓝浅刚想说话，南已经将他的唇覆上了她的。她错愕，对这一切措手不及。

    南的唇很凉，一直凉到她的心底。

    她的唇很薄，有点甜。

    忽然间，蓝浅不想挣拖。任由着南轻轻地吻着她。她的唇角，蓦地仰起一个淡淡的微笑。仿佛在她面前的，是那个少年，林修。

    次日清晨。

    天气已经转晴，开始温暖了起来。空气里漂浮着些许的湿气。屋檐上的水不断滴落，落在青色的石板砖上，晕开一圈圈涟漪。

    北纬27客栈。

    一切都安静极了。旅客们都还没有起床。一楼院子里的那棵老树经过昨晚雨夜的洗礼，舒适地展开了树枝。

    然而，在二楼的木制栏杆上，有一个寂寞的背影。

    他似乎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看上去有着深深的疲倦，修长的背影整个的缩在栏杆上，节骨分明的手指紧紧抓着栏杆。他黑色的头发仿佛失去了光泽搭拉在肩上，眼框里有浓浓的落寞。俊美而精致的面容，下巴已经有胡渣，仿佛在一夜之间他经历了很多。

    他的面前，是7号房自贡。

    突然，隔壁的8号房里内江门渐渐被拉开，沉重的木制门发出沉闷的响声。

    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坐在栏杆上的少年眼睛恍然一亮，可是在下一秒见到走出来的人，光亮瞬间熄灭，染上一层失望，还有一丝愤怒。

    是蓝浅，还有昨天戏院里在她身边的，修。

    林释从栏杆上跳下来，阻挡了他们的去路。整个人就横在楼道的正中央。他有些苍白的嘴巴紧紧地抿着，透露出倔强的气息。

    空气开始弥漫起一股令人难以呼吸的味道。就像一场战争，渐渐拉开序幕。

    蓝浅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林释一步一步地，缓慢地朝她走过来。

    心里突然疯狂地长起了水草，蔓延了整个胸腔。

    南察觉到了什么，轻轻地拉起了蓝浅的手，看向林释。虽然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但是看蓝浅的反应，似乎很害怕他。

    林释的表情，在看见他们的手拉在一起的时候，瞬间便得阴郁起来。他的嘴慢慢启开，一字一句地问蓝浅，目光深邃：“你，怎么会和修在一起？那么，我算什么？”

    像一个炸弹，狠狠地炸在自己的耳边！

    修……这个名字自己已经很久不去提起了，它就如同一棵被深埋在冰雪下的种子，一辈子都不会发芽。

    喉咙被卡住，说不出话来。蓝浅只能看着林释逼近自己，而林释的方向，却已经转向了身边的南。

    “林修，你为什么没死？！”

    林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的眼眶有血丝，看得蓝浅心惊。她紧紧地握住南微凉的手，抿着嘴依旧沉默。

    南皱眉。

    “修”这个词，好象是蓝在见到他的第一次时喊的名字，而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又像这样喊了自己。莫非，自己和这个叫“修”的，有什么联系吗？

    蓝浅面容渐渐苍白。

    可是这些在林释看来，都无疑成了一场戏。他蓦地苦笑，嘴角牵起一个难看的弧度。他的声音脆弱而冰凉。

    “蓝浅，原来我在你的心中，真的一文不值。”

    蓝浅僵硬地挺直脊背。她咬起下唇，已经泛起青白的齿印。印在南的眼睛里，南心痛得皱眉。他问道：“蓝，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谁？修又是谁？”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个寂静的清晨，那么清楚地传到了林释的耳朵里。林释诧异地挑眉。“什么？难道你不是林修?”

    南感到蓝浅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转头看向林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口中的修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

    林释疑惑地蹙眉。整张精致的面孔皱成一团。林修在说什么？他不认识他？可是，他明明就和修长得一模一样啊！自己怎么可能会认错？

    空气瞬间凝结。

    三个人就这么站在楼道上。

    蓝浅面露为难。

    南一脸安静，却紧皱明朗的眉。

    林释目光疑惑，紧紧盯着面前的南。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他们对面传来。

    “释，他不是林修，只是一个和修长得很像的人罢了。”

    林释寻声望去，是任溪。

    她站在她的房间门前，看着林释，神色复杂。

    “你说什么？”林释迟疑地问。

    蓝浅叹了口气，面色稍有好转，她放开了南的手，然后走到林释面前，咖啡色的眸子凝视着他，里面闪烁着太多的情绪。

    那股熟悉的香味渐渐沁入心间，仿佛一片轻柔的羽毛，触动了心底的最深处。

    林释用力地呼吸着，惊喜地看着蓝浅。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无论是世界瞬间倒塌，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在身边，什么都足够了。他缓缓伸出手，抚上蓝浅的脸，轻声说：“浅浅……我们回J市，好不好？”

    他像一个孩子一样，眼睛和从前一样清澈，声音和从前一样温柔，面孔和从前一样安静而精致。

    可是，爱没变，时间却已经变了。

    蓝浅看着他，忽然有种想伸手去抱他的冲动，可是，脑海了忽然浮现出林父那苍老的容颜来。她一惊，往后退了一步。

    修，告诉我该怎么办吧？

    一边是和你有着相同面貌的南，一边是放不下的释，告诉我，我该选择谁？

    ——蓝浅

    阳光已经微微洒在了楼道上，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淡淡的黄色。照射在每个人的身上，像在温暖着每一个人。

    然而，林释的心，却像顷刻之间，沉入了深海。他很久都没等到蓝浅的回答，有种近乎绝望的感觉蔓延在他的心头。

    蓝浅悲伤地看着他，轻轻地喘气。眼前浮现出的，是一幕幕在6岁那年的画面。

    小小的她站在马路的对面，无能为力地看着林释生生地被一群黑衣人给带走；在那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中，笑得一脸天真的她和释手牵手奔跑着；她羞涩地拿着一束花，肉肉的脸上是淡淡的红晕，面前的释拉过他的手，在上面印下一个吻；释安静的面孔，站在金壁堂皇的林家，看着她和妖媚的母亲离开他，嘴倔强地抿起。

    不！

    蓝浅忽然痛苦地捂住了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

    南紧张地上前，扶住了蓝浅，“蓝，怎么了？！”

    心像被人揪起一样地疼。

    她猛然地想起了林释的身份！

    不！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了，她害怕他会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事！尽管林释性格温和，可是在学校废弃的储藏室里，林释那愤怒得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的那一幕，生生回放在她的眼前！林释或许会不计较权利，可是任谁知道了他的身份竟然只是一个私生子，那会发生什么呢？！

    医院的办公室里，她已经答应了林父离开，并且让林父和她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就是因为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当初才会离开的啊！

    所以现在，她也不能，对林释的感情流露出来！

    蓝浅使自己恢复平静，推开了南的手，苦涩地笑了笑，然后抬起苍白的脸，对着一脸受伤的林释说：“释，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听到这句话，林释愤怒地眯眼，他紧紧逼近蓝浅，身边散发出危险的的气息。“为什么？蓝浅，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回去？！为什么当初要丢下他不说一句话就离开？！为什么才短短几个星期的时间她就和别人在一起？！为什么她要给他一个短暂的幸福？！今天，他都要弄清楚！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