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说客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静谧的夜。

    四周的空气中氤氲着润湿的气息。银白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满园的花叶上，撒落一地清辉。薄薄的青雾浮起在院落中央的荷塘里，飘渺缭绕。微凉却绝无寒意的夜风轻柔地迎面拂来，带着淡淡的花草香气，很清新，很迷人。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我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外院的花圃边，久久地对着这满园的花，满天的星，满月的月，突然没来由地自心底深处升起一丝莫名的哀伤。记忆中，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欣赏过这美丽的月色了，应该……有很久很久了吧？

    在现代世界的时候，我每天有大部分的时间是被电脑和网络迷昏了头，并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不仅仅是因为工作和学习，还有游戏和娱乐。在那个科学技术越来越发达，进步越来越神速，也越来越接近完全电器化的时代，人们差不多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夜晚赏月这一说，月亮也不再是那些才子们竞相吟诗赋歌的对象，而纯粹只是一轮孤零零的月亮。就好比我，一年到头最多只可能会在八月十五的中秋节稍微抬头注意一下天上的那轮满月——看看它是不是真如传说中所说的还不比十六的月儿圆，或者是在月食的时候亲眼瞧瞧那两个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如今，我阴差阳错地回到了古代，这看月亮却成了自己每日必做的功课。在淡淡的月光下，毫无顾忌地尽情袒露着自己不为人知的、也从不在人前显露出的忧伤，谣想着远方的亲人朋友，深深思念着心里的那个他……

    在一个世界遥望另一个世界，距离有多远？

    答案……没有人知道。

    ……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越圆满越觉得孤单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

    路太长怎么补偿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在生长

    ……

    不知不觉间，张信哲的这首《白月光》无意识地从自己的嘴里轻轻哼出，哀婉缠绵的曲调在这寂寞的夜色里止不住地流淌……

    白月光呵，那么悲那么凉，而且还会让欣赏之人的内心变得格外忧郁感伤……

    我自认不是一个喜欢悲花悯月的人，也并不很喜欢这种太过悲凉凄冷的歌曲，但是……若真要找出一首最适合此时此刻这幕场景的，却也只有这首歌才能配得上。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缓慢且轻盈。

    我下意识地停止了哼歌。紧接着，一个听起来略微显得有些熟悉的声音随风传来，清语如玉，好似带了某种淡淡的仙气：“这首歌太过悲凉哀婉，欧阳夫人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哀伤，刚才在下在宴会上见夫人表现得一脸淡然，还以为夫人对此不甚在意，没想到……”

    欧阳夫人？

    谁啊？

    难道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在？

    我好奇地转过了头。本想看看来者究竟何人是也，却不曾想在下一秒，自己的视线就被月光下的那一袭如雪白衣给紧紧捕捉住了——

    黑亮如缎的长发用一根白玉飘带高高扎起竖在脑后，不时随风舞动。五官清逸，脸庞俊美无比，嘴角那抹淡淡的微笑更是令人如沐春风……如果不是因为那双英气剑眉下的眼眸中暗含着一丝取笑的意味，我一定会以为他是天上的谪仙下凡，绝美得不识人间烟火，可现在……

    娘娘的！

    本姑奶奶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喜欢偷听墙角、又爱在人背后长舌的小人，而最恨的嘛，莫过于那些嘲笑别人的人（胆敢嘲笑我的人就更可恶！）——哼，管他是什么贤能王爷，长相似神仙下凡又如何，其本质也不过只是一介习惯狗眼看人低的小人罢了！想想就气，竟然胆敢当面取笑本姑娘，我他妈的偏偏就不让你如意！

    “民女见过王爷！”

    想到这里，我迅速调整好心情，顺带左右环顾了一下，确定周围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再没有别人，这才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唉！这人在屋檐下，偶尔还是要低低头的，特别是当你绝对没有任何胜算的时候），然后抬起头，冲那位传说中的“八贤王”——赵元俨嫣然一笑：“王爷刚才可是在跟民女说话吗？”

    八王爷看上去似乎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淡笑道：“这个……自然！此处只有夫人一个人，不是吗？”

    夫人？

    看来刚才那个欧阳夫人的名号，称呼的就是本姑娘我了。欧阳夫人？呕……可恶，偶看起来有那么老么？！

    我怒极反笑：“王爷真是说笑了。民女今儿个只是为了民女自身而感怀悲伤，绝对不会为了某些无情无义且不相关的人而无端自扰。”——言下之意就是，我家那位相公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阁下的担心纯属多余。

    八王爷再次错愕，却又立即笑出声来：“欧阳夫人的见解果然不同凡响。不瞒欧阳夫人，今日在下于街市上第一次见到欧阳夫人，就知道欧阳夫人定不是一般女子，想必像欧阳夫人这样的女中豪杰，断不会为了这点儿女小事而耗心伤神才是……”

    这点小事？

    吼，这……也能算是小事吗？

    我不禁气得牙痒痒的。貌似这种小事放在谁身上谁都会受不了的吧！虽说那些女中豪杰是豪杰，但首先也是女人啊，所谓的巾帼英雄虽被尊为英雄，但也同样都是女人，连她们这些个淡漠世俗的“伟人”都不见得能欣然接受这种“小事”，更何况是我的那位被灌输了绝对传统古典思想的古代女子的前世？！

    真是说得好听！

    哼哼，要不是这次我懒得去计较——反正自己又不打算在这里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只需等那位所谓的相公回来，然后找到回去的门路，我自然会干净得拍拍屁股立即走人——否则，又岂会容忍那位仁兄如此放肆……要知道，对于历来没有什么地位的古代女子而言，这可是一桩奇耻大辱啊！再怎么说，我也是来自21世纪的新女性，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其实是根本没见过几种~），对付这些古人绝对是绰绰有余……

    哼！小事？！

    敢情这位八贤王是站直了说话不腰疼啊！说起别人的家事振振有辞，那如果是你老婆……啊，不，应该是你的王妃跟别人跑了呢，我看你还会有这般闲情逸致地站在这里跟我闲话家常，恐怕早就等不及地怒发冲冠去追人了吧，还会像现时今日这样心平气和地站在这里大放阙词吗？——嘁！开玩笑！

    还有，不要以为你夸我一句我就会因此神魂颠倒，唯你马首是瞻——哼，别以为我是那种胸大无脑的笨蛋女人，听不出来你刚才的“话中有话”——不就是为了我那个“相公”当说客么……哼！夸赞和美男计对我完全无效，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倘若不是本姑娘自己急着想回去，而且时间紧迫，我一定会在这里耗个N多年再走——哼，气死你！

    思及此，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孰料那双不争气的视线在他身上掠过的一瞬间又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做了停留——

    浅浅的月光下，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周身却仿佛有着淡淡的光晕环绕，就像是春江花月夜从江水中湛湛升起的那一轮明月，皎皎灼灼，清清冷冷，却又自然而然地散发出那温润如玉的光华，教人无法轻易移开目光……

    唉——

    我再一次忍不住在心底叹息。真是白白可惜了这么一个绝世美男，愣是没我什么事——真是呜呼哀哉，悲矣悲矣！

    不过，我也是注定要离开这里的，想来还是不要和这里的任何人轻易发生感情才好——帅哥嘛，养养眼就行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何况，在我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那个人的存在……

    子岳……

    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来到这里的每天每夜，每分每秒……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

    我好想好想见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见到你……

    你现在过得好吗……

    还会记得我么……亦或，是早就已经将我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是庆幸，庆幸你终于可以摆脱我这个缠人的麻烦了……

    子岳……

    如果我能够回去……

    如果我能再次穿越时空回到现代……

    你，是否会高兴，再一次看到我呢……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