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宫宴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绮云宫里灯火如炬、薰香袅袅，大殿之中悦耳的琴声悠扬蹁跹、回旋缭绕，一条火红的长驼绒地毯从宫门处一直延伸到上首的玉阶前。

    随行的雪池侍女们头戴水红色的雪貂绒帽，帽子最前端微微上翘，一支雪白的雀羽插在其上，末端以名贵的蓝宝石固定，这些女子个个皮肤白嫩、容貌出众，虽然穿着厚厚的貂裘，可还是明显得勾勒出不同于濯月女子的丰满曲线。

    侍女们进到绮云宫中都纷纷退避至红毯两侧，在一片奢靡绮霓的艳丽尽头，白衣胜雪的少女朝着殿中缓缓走来。

    伴着微不可闻的脚步，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少女的身上，倾刻间若大的殿堂内一片静谧，只有舒缓的琴声似春日的柳絮抚过耳畔。

    伴着一片细微的抽气声，如黑暗中攸然出现的一颗明珠，满室摇曳通明的烛火瞬时都黯淡下去。

    顺着少女雪白的靴尖一点点向上看去，少女身穿雪白的貂裘长袍，盈盈一握的纤腰被缀满了宝石的束带缚住，衣领及袖口处都绣着精美绝纶的花色，金色的长发顺着貂裘水润光亮的毛皮披泻而下，如同精美柔滑的锦缎，头上同样戴了一顶白色的貂帽，前端插了一只火红的雀羽，棋子般大小的红宝石固定在末端，下面垂下一串细密的流苏，遮在少女光洁如玉的额头上。

    少女的脸庞好比窗外的满月，白嫩娇柔的肌肤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近似透明，挺直秀气的鼻梁如精工雕琢的美玉从双眉之间延伸下去，在粉嫩如花的樱唇上方勾勒出完美的弧度，蓝色的美眸氤氲朦胧，一双剪水双瞳美目盈盈，媚眼如丝，柔得竟似要滴出水来。

    大殿中所有的人都被雪池公主的美貌惊呆，只见少女举步上前轻牵唇角，冲着上首的慕容景琪跪拜下去，如花的唇瓣间吐出一串流利的英语，负责翻译的官员忙转译道，“雪池王第十四女吉亚娜公主拜见濯月皇帝陛下，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景琪笑着颌首道，“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快请入座吧。”

    吉亚娜又学着濯月女子的样子福身谢过，然后才带着一众侍女走到为她准备的席位上坐下。

    少女坐到席间，蓝色的美眸微微扬起在对面的人群中探寻着，似在找着什么人。

    我坐在上首假意垂眸品茶，她这一细小的动作全数落入我的眼中，她，一定是在找慕容景轩吧，这么说来，他们应该是见过面的。

    未及深想，慕容景琪简短的欢迎词之后，席间已热闹起来，早有美艳妖娆的舞姬从两侧涌出，激扬的乐声响起，大殿之中顿时一片欢腾。

    殿中灯火大盛，编钟鼓乐长鸣，水袖细腰摇曳，金粉明香飘荡，醇美的美酒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濯月的朝臣轮番向雪池公主及使者敬酒，而雪池人也是来者不拒，每每杯到必干，看着他们豪饮的样子，我不禁联想到俄罗斯人，听说俄国人都是很能喝的，一般白酒喝个两三斤都不在话下。

    席间欢声笑语，虽然彼此语言不通，确也玩得尽兴，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不时地有朝臣或雪池使者上前给慕容景琪敬酒，我坐在旁边只跟着笑着虚应，偶尔举杯浅酌，并不与任何人寒暄交谈，而另一侧的丽妃确极度的高调，俨然以皇后的姿态自居。

    我端着温热的酒盏把玩，坐得久了一身华丽的衣衫板得人身子发酸，就连发髻上的头饰也越发沉重起来，可宴会才刚刚开始，一想到至少还要捱一个时辰，不觉额角隐隐胀痛。

    刚抬起手捏了下眉间，耳边就传来慕容景琪关切地询问，“累了？”

    我忙放下手看向他，摇头笑道，“不是，臣妾只是在想要怎么说服雪池公主参加后日的相亲宴。”

    慕容景琪深邃漆黑的眼眸遮掩在帝冠的珠玉之后，我只隐隐看到他眸中似有几许光华闪烁，确看不清神色，随后见他轻启唇角道，“爱妃不必担心，此事朕会命司吏太监告知雪池使者，具体事宜会由他们去交涉协商，爱妃无须为这些琐事烦恼，多吃些吧。”

    眼前的男子头戴珠玉朝冠，一身金龙长袍更衬得他俊逸非凡，说完他又拿起手边的玉箸替我夹了些膳食放入我面前的碗里，举止中满是关切宠溺之意。

    我一时窘迫得竟胀红了脸，忙垂首谢过，慕容景琪也未作声，只是慢慢转过头去看向下首的歌舞。

    我微微吐出一口气，正要拿起筷子吃东西，突然感觉脖颈微凉，下意识地侧头，确望进一双冰冷妒恨的眼眸中，那双眸子似森寒的利箭直直地射在我脸上，让我倾刻间便没了食欲。

    这时有雪池使者上前同慕容景琪说着些什么，翻译官笑着立在一边替两人讲解，趁他们交谈甚欢之时，耳边突然有个声音轻飘飘地传来，“陛下真是疼妹妹啊，竟然在这种宴会上都毫不避讳地为妹妹夹菜，着实让姐姐羡慕，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怕陛下的这份眷宠之意要付诸东流了。”

    我不自觉地收紧双拳，丽妃的话里明明另有他意，可是她究竟是何意？

    轻轻转过头半抬起眼眸慵懒地看向她，“姐姐这样说，妹妹可不敢应承，能得到陛下的眷宠是我们当嫔妃的福份，姐姐同样贵为皇妃，又何来羡慕妹妹之说？至于什么落花、什么流水，恕妹妹愚钝，不解其意。”

    谁知丽妃确灿然一笑，眸光扫向下首的殿宇，“唉～九王爷今日没来，难道妹妹不觉得可惜么？”

    我这时已然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可我不解的确是她是如何得知的，可我面上仍波澜不兴地沉声道，“九王爷来与不来与我们有何相干，姐姐未免操心太多了些。”

    丽妃听了我的话丝毫未生气，她端起酒杯放在手中把玩着，“姐姐也只是替妹妹着急，怕雪池公主执意要嫁给九王爷罢了，妹妹又何必生气呢？”说完嘴角微勾，斜瞟了我一眼转过头去，可面上确隐隐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我重新摆正身子坐定，心里确生出了几分忐忑，这丽妃的话里还隐着另一层意思，只是我不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抬起双眸看向殿中，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忽然一个肥硕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只见那人头束金冠，身穿暗黄蟒袍，一双细小的眼睛已经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光亮的额头在烛火映照下隐隐泛着一层油光，我看着宇王微微眯起双眼，“难道，是他？”

    “尊敬的皇帝陛下，请问为何今日的宴会之上没有看到九王爷？我们美丽的公主此次可是专为与贵国和亲而来，难道濯月就是以这样无礼的态度欢迎公主殿下的吗？”我正看着宇王在心里暗自揣测，突然左侧下首处传来雪池使者的声音。

    慕容景琪也停止了与朝臣的交谈，听完翻译的转述后，向那使者看去，“今日是朕为欢迎贵国公主及使臣所举办的宴会，至于和亲事宜明日会有本国专门负责此事的官员与公主详谈，如使者和公主有任何疑问可等明日与我们的官员会面后便会知晓。”

    等翻译官将慕容景琪的意思转述过去，确见那使者和吉亚娜公主的脸色攸然一变，这次不等那使者开口，吉亚娜已抢先道，“尊敬的皇帝陛下，在我雪池与濯月和谈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和亲的对象，那便是贵国的九王爷，也是你们的征远大将军——慕容景轩，为何到了贵国不但不见九王爷前来迎接，甚至连宴会都不露面，贵国也太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难道是贵国想要反悔吗？如此看来濯月似乎并无诚意与雪池真正修好，此次和亲之举也只是诱骗我们放下武器同你们坐在谈判桌上罢了，可是本公主希望皇帝陛下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如果贵国对和亲事宜有任何改变，本公主将即刻返回雪池，到那时我们两国之间的事恐怕只有在战场上才能见个分晓了，本公主听说金戈已与贵国在西线开战，那不知道皇帝陛下有没有做好西北两线同时作战的准备呢？”吉亚娜的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甚至毫不避讳地透露出威胁之意。

    可是慕容景琪听后确未显出一丝惧意，反而朗声长笑，笑声穿透殿宇直飘向绮云宫外，殿中瞬时一片沉静，乐曲欢声都嘎然而止，舞姬们也都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垂首退了下去。

    “砰！”慕容景琪的笑声突然止住，随后只听得一声拍击案几的巨大声响，几上的盘盏都被震起，又跌落，案几上的酒水微微摇晃，在烛火下隐隐闪射出琥珀般清冷的光泽。

    “放肆！朕原本念及你们远道而来才以盛宴相请，甚至在前一天便令祯王爷出城相迎，没想到贵国之人竟丝毫不懂礼数，竟敢当面威胁于朕，我濯月立朝几百年，还从未被番邦属国如此羞耻过，如果公主执意如此，那就请自便！”慕容景琪的这番话说得可畏相当狠绝，完全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情面。

    他的话说完，只见殿中所有的朝臣都大惊失色，只有宇王不动声色地捻须观望，眼中有一抹细小的光芒闪过。

    而雪池公主及使者们确一脸的迷茫，不知道慕容景琪究竟说了什么，可从他的面色上也已然猜出了几分，大殿中方才亲和热络的气氛瞬时荡然无存。

    我看着吉亚娜胀得通红的俏脸，脑子里思绪飞快旋转，如果真的让翻译官如实转译过去，那么我这几个月来所有的努力和牺牲都将白白浪费，濯月将士们的鲜血也白流了，那些攻下的雪池城池早在双方和谈的时候就已经交还了，如果此番再开战端那濯月将会陷入可怕的泥潭中，西北两线同时开战也许一时之间并不会动摇到濯月的根本，可是这样一来国力势必大减，国家的财政、商贸、民生等等都将受到严重的阻碍和疮伤。

    此时那翻译官也被慕容景琪犀利的言辞吓住，不知是否该如实翻译过去，我心念一动忙拦在他踌躇之前抢先对吉亚娜道，“公主的话未免过于偏激了些，我堂堂濯月立朝几百年，从未以信义失于天下，又岂有诱骗之说？再者九王爷也是因忙于公事所以才未来参加今日的宴会，至于公主所说他未去迎接公主的凤驾，是没将公主放在眼中，这话也错了，祯王爷同九王爷一样贵为濯月王爵，不论身份、地位还是品级都不差分毫，如果照公主的意思，那岂不是雪池没有将我们祯王爷放在眼中了么？”我说番话是用英语直接说出来的，大殿中此时更是静得出奇，除了我的声音，只怕掉根针都清晰可闻。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而盯视在我的脸上，我深知他们的惊讶，但现在也只能强自镇定，看见站在慕容景景琪身边的翻译官已经将我的话全数讲解给他听，而慕容景琪并未阻止我，当下安心不少。

    那雪池公主此时已然有些理亏，确还是硬撑着面子不肯服输，我不等她开口反驳又接着说道，“还有，本宫并不认可公主轻启战端之言，本宫也不相信雪池王让公主前来难道就是想让两国重新开战么？就算是如此，难道公主以为我濯月就会怕了么？上次两国之所以讲和想必公主应该比本宫清楚吧？雪池无缘无故便趁我不备侵我边境，杀我黎民，我濯月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只短短两月不但收回了先前丢失的疆土，还攻下了雪池几座城池，甚至连贵国的领军大将都成了我濯月的战俘，之后雪池王便派使求和，更许诺以公主和亲我国，我濯月立国以来向以仁善为本，我濯月的皇帝陛下更是万古圣明之君，他念及两国无辜百姓受到战火荼毒，便答应了你们和谈的请求，至于以九王爷和亲之事并不是陛下答应的，那只不过是议和的使臣揣错了圣意，这一点陛下早已有了妥善的处置，想必公主在路上的时候，致歉的信函便已然到了雪池王的手中，而我濯月为了弥补这个小小的失误，更是为公主做了最好的安排，我们会在濯月所有的皇族之中挑选德才兼备的优秀男子同公主相亲，公主可在这些男子中择一夫婿，如此安排，请问公主及各位使臣可还满意？”

    我的这一番话说完那些雪池的使臣们面上都露出了满意之色，唯独吉亚娜公主还寒着一张俏脸，水蓝色的双眸冷冷地看向我，“贵国的皇妃真是好一张利嘴，按您所说倒成了我们的不是，可是与九王爷成亲是我出嫁贵国的条件，正是因为你们答应了我的这个请求，我才会千里迢迢来到兆京，现如今难道仅凭皇妃娘娘的几句话，就将我打发了吗？什么相亲，在本公主看来，无非只是敷衍罢了，贵国如果真的有诚意言和就不应该自食其言！否则就别怪本公主不顾两国邦交，明日便离开兆京！”少女蓝眸圆睁，眼中满是不可商量的决绝。

    我一时倒被她问住，正不知如何作答，这时只听席间一人朗声道，“公主莫急，在下倒有一法，或可折中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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