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星轨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大宝寺的主殿里，金光四射的佛像前，莲花状的蒲团边，苏清浅和方丈大师相对而立，但见无色大师慈眉善目，笑意吟吟，而清浅神色沉静，微咬樱唇。

    无色大师并不急着回答清浅的问题，默数着佛珠，却反问道：“女施主今夜来此，是为何事？”

    “我找我弟弟笃怀。”清浅答的利索，也懒得在无色面前掩盖什么，“我有事问他。”

    “心有执念，便求不得，得不到便成魔，成魔亦成狂，回头是岸，苦海无边。”无色大师感慨道，清浅虽听的不是很懂，却明白无色此话是在指责她，直言道：“方丈大师，可是何人托你来和清浅说教的？”

    “女施主多虑了，”无色摇摇头，苍老的脸神采奕奕，“我前些日子算出凤仪国星辰有变，加之你命格星轨突生奇变，恍如新生，不难推断出诸多因果。”闻言，清浅更加笃定老和尚不简单，背脊不觉挺直，肃穆起来认真问道：“大师既然通晓往昔来日，可否将来日之事告知一二？”

    孰料此话一出，无色大师神色忽的一变，混浊的双目忽的精光一闪，骤然拔高声音道：“莫非女施主只知来此之因，不知此行之果么？”

    “……是。”清浅点点头道。她从一开始便穿越错了身体，连“来此之因”都不甚明白，还有什么“此行之果”可谈！但见无色大师神色大变，她心知事态极有可能十分严重，迭声道，“大师既然能看透轮回生死，请看在佛祖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指点一二！”

    “无用功罢了，”无色大师摇摇头，眼里一片憾色，“我本以为你便是那改变星象之人，如此看来，你也不过是命轮牵扯进来的棋子之一，罢了，罢了！”

    “大师，此话怎讲？”清浅追问不舍，生怕遗漏一点什么。她来此后的人事皆疑雾重重，既然有良机遇到高人，便不敢有一点怠慢。

    “罢了，”无色大师缓缓的阖上了眸子，顿了顿，再次睁开道，“女施主不是要见笃怀么，我这就让人叫他过来。”言罢，当真推开大殿之门，唤了两名弟子去找笃怀过来。

    “大师……”清浅定定的望着老和尚的背影，但觉刺绣金丝袈裟甚是刺眼，心里百味陈杂，“前路漫漫，清浅一介弱女子倍感艰难，还望大师能多少告知一些。”

    “阿弥陀佛，”无色大师不语，只是仰头望着浓郁夜空，但见星辰两三点，皎洁明月在云后忽明忽灭，苍老的面容染上月光，真有了几分仙老之感。僵持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无色大师终是叹了一口气，缓缓回身道：“女施主，你本是聪明之人，这份生来的执拗，会害你半生啊！”

    “这并无妨，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命运。”清浅微微一笑倒是释然了，她前世本就是将死之人，换魂穿越得以来到凤仪国，也算是获得了新生，还害怕什么命途多舛呢？

    “命运在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便能颠覆一个人的命运。”无色大师摇摇头，还在犹豫着，“我若泄露了天机，便会受到天谴减短寿命，生死之事倒是度外，可大宝寺是凤仪国的国寺，守护着凤仪国的命轨，而老僧是这里的主持，一人关系到全国上下无以计数的百姓生命，眼下国命堪忧，老僧不能为了女施主一人的命运而自甘堕落，还望谅解。”言罢，老和尚双掌合十，念念有词。

    老和尚可能贪生怕死，但话语也不无道理，清浅不好再无理取闹，便道了谢，沉默着等着笃怀前来。

    ……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大殿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但听步伐轻盈轻快，接近殿门时便听一声声激动的呼喊：“阿姐！阿姐！”

    但见小和尚笃怀一脸兴奋的奔了进来，先喊了一声“主持！”，接着眼光扫到清浅立刻扑了上来，一把扯住清浅的衣袖，唇红齿白的小嘴一瘪，便哽咽道，“阿姐，你终于来了，笃怀每天都在想你，还以为你忘了笃怀了！”

    笃怀一边哭诉一边猛摇着清浅的胳膊，清浅这才回过神来，眼前晃动着小和尚光秃秃的脑袋，头晕眼花，连声喊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么？你先别摇了！”

    “笃怀，出家人最忌讳感情用事，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无色大师无奈的摇摇头，虽不怪罪，却也提醒道。笃怀闻言一惊，赶紧松开手，抹了一把眼泪鼻涕，“阿姐，你还好吗？笃怀忘了阿姐弱不禁风，手劲大了，阿姐别生气啊！”

    清浅点点头，表示自己无碍。不过想来也甚是奇怪，几日不见，笃怀模样看起来依旧灵气质朴，力气却大了不少。

    “阿姐，你走后，主持便天天教我功课，还特地每日锻炼我的棍法、拳法，我现在比以前厉害多了！”笃怀一眼看出清浅的疑惑，立刻又高兴起来，甚是得意的说道。清浅明白了过来，望了望一边的无色大师却又奇怪道：“可是……为什么突然对你这么好呢？”

    “因为……”笃怀说了两个字也怔住了，于是回头看向无色大师，疑惑道，“对啊，主持，为什么大家对笃怀这么好呢？”

    “呵呵，”老和尚又笑了起来，再随意不过的说道，“待老僧百年后，你便是这大宝寺的主持了，自然要趁这几年多学些东西。”

    是了！清浅闻言才突然记起，那日在清秋苑，公羊翊也提到了她换魂的条件，便是让笃怀长大后，能成为大宝寺的当家主持！可是，如此一来便已开始执行了么？

    ——不过，凤仪国的尉迟柔公主不是醒来了么，此事还需要继续么？

    思及此，清浅忍不住脱口而出道：“笃怀，姐姐这次前来是想问你，你真的愿意在大宝寺做和尚么？如果你想要还俗，姐姐带你走可好？”

    “阿姐？”谁知此话一出，笃怀甚是不明所以，挠挠头，又看了看无色大师。

    寺庙不是人人都可以呆的地方，清浅虽不是笃怀的亲姐姐，但想着这个孩子往后要一个人留在寺庙，如何也放心不下。也不知当初的苏清浅怎么想的，以笃怀在寺庙做主持为条件反而卖了她自己，按照清浅今日的想法，笃怀又不是真的一心向佛，既然清浅有了自保的能力，自然也想把笃怀带走的。

    无色大师也微微一怔，然后这才明白过来，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清浅女施主莫非忘记了，当年我收留你姐弟二人，便是因为笃怀这孩子命格凶险，只有留在佛祖身边伺候，方能解除他前世的罪孽。如今怎么又旧事重提？”

    原来如此！清浅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啊难怪，很多事情立刻便清晰透彻了，顿时觉得此后身边再无牵挂。

    寺庙里的僧人早晚都有清修功课，笃怀待了没有多久便要离开。不过笃怀似乎意识到阿姐真的会不时来看他，临走前没有流泪嚎啕，只是略微委屈的一步三回头，终于消失在大殿外。

    “清浅女施主，”无色大师将清浅从沉思中唤醒，朗声道，“老僧虽不能道出天机，却有两件事可以提点：其一，各人有命，一旦笃怀离开大宝寺，便是你姐弟灾难的真正开端，”言及此，老和尚顿了顿，混浊的双眼深深的忘了清浅一眼，继续道，“其二，此后命途凶险，望女施主定要远离一个人，此人的姓名老僧不便告知，但老僧备有一只锦囊，望女施主离开后自行打开。”

    无色大师说完了这段话，不等清浅有所回话，微微一笑，便扬声喊道外面的弟子们：“送客！”

    “大师！”清浅急呼出声。

    “女施主，人各有命，星轨是不能改变的，不过若你我有缘，往后大难当头，你再来找老僧罢。”无色大师慈眉善目的笑着，挥了挥手。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