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魔之眼(2)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魔界的白天不是艳阳高照，也不是蓝天白云，看不到暖阳，看不云彩，只有清澈如水的天。躺在地上，从残破的屋檐下仰望天空，就像看到一片广袤无垠的海，没有波澜，平静如镜，只是没有倒影，若一块没有瑕疵的羊脂白玉，静静的挂在那里，如丝质般的光，像牛奶一样淌遍了整个天空。

    还好这里有风，轻轻柔柔，带着花草香味，穿梭于瓦舍高檐，为黑沉沉的城市带来一丝生机……

    清风拂过，带着九黎的黑发掠过他的脸，他的肩，落在翩翩的鼻端，她睁眼，打了个哈欠，长长的睫毛上挂上了泪珠，像极了清晨草木之上的甘露，她微一侧头，便看见身旁枕首而眠的九黎，完美而有力的肌理轮廓，在小麦色肌肤的覆盖下充满了张力，俊美的脸庞带着有些倨傲的神情，虽然昨夜缠绵至今，但他依然骄傲的不愿将她搂在怀中，像一只独占地盘的雄狮，就算是在沉睡，也散发着孤傲之气，将即使近在咫尺的她远远的隔了开去，在心里……

    我想要他，在心里……

    “你想与我们结盟吗？”翩翩知道他已醒来，闭着眼睛只是假寐。

    “嗯。”他未睁眼，只给了她一个微笑。

    “如果我不愿意呢？”翩翩起身，下到水池之中，地脉的温泉依然散发着热气，暖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将一夜的欢愉洗尽。

    九黎掀动眼皮，懒懒的看了一眼水池中的翩翩，起身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穿戴整齐。

    翩翩半晌没有得到他的答案，身后除了穿衣的“悉索”之声，再无其他，她转头一看，九黎穿上来时的衣物，抄手对她冷冷一笑，转身向房门走去。

    不求我？即使软言温语也未有半句？缠绵一夜的热情在此时化作冰冷的刀锋给了她一刀！

    好，你走！除了黑石城，你还能找到什么依靠？

    门打开，九黎走了出去，至终也没有再看她一看……

    门关上，轻轻的，没有怒气，像他来时一样的力道，看得出，他的心很平静，没有盟友，没有黑石城，没有她翩翩，那又算得了什么？

    翩翩呆了半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谁人能够这样对她？她是前魔王最疼爱的孙女，魔都的公主，现在黑石城的城主，忤逆她的人都该死，只有他，在她面前神情自若，来去自由，或调笑，或冷漠，即使狂野也转瞬即逝，这样的男人谁才能在他的心里？她想要，她想要驻进他的心里！

    翩翩从水池中起身，拿起地上散落的衣裙匆匆穿在身上，推开房门追了出去，她不能让他走，她知道他这一走，这个男人将不再回来，她将再也看不到那双魅惑人心的双眼，那如丹涂的柔软嘴唇。

    “等等！”她追上他不是难事，在回廊上他们相视而立，他很从容，甚至没有她意料中的得意，他应该高兴的，甚至应该得意，她来追他，意味着她的妥协，意味着他此刻在她心中的分量，但他就那样站着，冷冷的笑，像去时一样……

    她赤着双足，雪白的脚踩在冰凉的地上，黑色的石质地板更衬出她如雪的肌肤，她竟然忘了穿鞋，就这样追了出来，她很骄傲，至少遇到他之前是，所有的男人她都未曾放在眼里，城中男宠无数，即使夜夜笙歌，她也未正眼看过他们，但今天，此刻，她如此失态，像一个惊慌的孩子，就这样追了出来……

    “娶我！”翩翩的声音有她察觉不到的颤抖，她怕拒绝。

    “我要找一个人。”九黎的眼看向她，“她叫蓝冰儿！”

    翩翩沉默了半晌，一双眼想从他的紫眸中看出什么，很可惜，这半晌里，他的眸子动也未动一下，或许是她道行太浅，看不出这平静的紫眸下掩盖的是什么，但她不会问，因为她知道他不会说，非但不会说，还会因为她这无聊的问话，而心生反感，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懂得进退。

    “你跟我来。”翩翩略一颔首，转身向回廊的尽头走去，二人穿过回廊，向北来到一处六角黑塔，从塔底进入，正殿供奉着一尊黑石雕成的人像，大约一丈高矮，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眉目清秀，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气度不凡。

    九黎立在殿门前，一眼望去，这人像他再熟悉不过，不是吕奉先又是谁？只是这塔中怎会供奉他的人像？

    “怎么啦？”翩翩见他举步不前，愣愣的看着大殿上的雕像，不禁出声询问道。

    “此人是谁？”九黎略略皱眉，一双眼直盯着吕布的雕像打量。

    “是我黑石城建城的先祖！”

    “吕奉先？”

    “真好眼力，他本是三国时期名将，死后怨气郁结，又不愿进入轮回，再加上他的肉身不知为何几乎被魔化，因此他重回肉体，续回断头，来到了魔界……”

    “他现在在何处？”

    “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九黎挑眉。

    “传说，他的爱妾貂蝉被曹操擒获后，为了迷惑关羽而送与他作为妾室，被关羽斩杀，那时他在魔域正为疗伤和生存而召集流民建筑黑石城，等他得到这个消息已是十年之后了，找遍山野，连她的坟茔也未有一座，为了找到她消散的魂魄，他独自前往幽冥地府，从此下落不明……”翩翩说到这里，有些许伤感。人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最爱的人，最恨的人，在时间的流逝中会渐渐淡去，忘掉因何而爱，因何而恨，或作为一个故事，淡淡的讲述，在言语中去琢磨当初的情感纠葛。但是，时间，并没有给吕奉先的情感带来灭顶之灾，他始终忠于他的感情，即使将它打磨千万遍，在其中仍然能找到那炙热的爱……为了赤兔他杀丁原，为了貂蝉他杀董卓，历历过往，即使重复百次，他也同样选择，为利？忘义？这些世俗评语对他浮云一般，他只是为爱，对赤兔的极端喜爱，对貂蝉刻骨铭心的爱，一切的一切皆为爱！至始至终未曾压抑，未曾改变，他是个信徒，将自己的信念压在伦理道德之上，即使伤痕累累，也坚如磐石……

    他其实早已入魔，因爱成魔！

    这个传说在黑石城建立之初已开始，翩翩几乎是自小就听着这个关于爱的故事长大，在她看来那也是执念，但她依然在期盼着，有属于自己的“吕奉先”出现，为了她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只要她而不要江山，即使她死，也要与他魂魄相依……

    翩翩侧目，带着满腔情意看向九黎。

    “他还是那么傻。”他嗤之以鼻，冷冷的笑。

    翩翩的心被这笑淋了个透心凉。

    这两个男人，一个满腔的爱，一个满腔的恨，就像水火不能相容，偏偏他们曾经在一起，住在一个身体里，发生过什么，或争执或隐忍，或相处融洽或怒气莹然，这些，可能只有他们知晓……

    “走吧。”九黎颔首，他虽然不知道要去哪儿，但一定与蓝冰儿有关，他急切的想知道她的下落，为了自己。

    二人随着塔内阶梯盘旋而上，至塔顶，到达一处祭坛模样的地方，虽仍在塔内，但四周看起来十分开阔，从塔底延伸上来的台阶，也变得足有九尺宽，大大超越了黑塔本身的宽度，四周洁白的玉石围砌成一个逐步上升的祭坛，一层层都有祭旗若干，无风而动，金石雕刻的旗杆发出点点金光。青、红的晶石漂浮在祭坛四方，猩红与青白相掩映，带出如闪电般的光芒。

    “这是我们的祭坛，只有我族人才能到此。”翩翩从九黎面前走过，一步步登上渐高的台阶，她的影子在黑色的地板上若隐若现，像一个幽灵缠在她的足端。

    九黎听出她话中有话，也不尽然，跟着她走到了祭坛前。

    祭坛中间有个祭台，祭台上悬浮着一块栲栳大的黑石，散发着幽幽黑气，祭台前方有个三尺见方的水池，两端的水渠延伸出去，形成一个圆，将整个祭台包围了起来。

    翩翩走上前去，拿起祭台上一把黄金小刀，在手腕上划下，鲜红的血液随即渗出，滴落在水池之中，那血液在水中蔓延开来，瞬间让那水池中的水变得猩红，如沸水翻滚，冒出袅袅青烟，悬浮在中间的黑石仿佛被这沸腾的水所惊动，发出“噼啪”的爆裂之声，黑石上裂出细密的血色痕迹，像一块熔岩，瞬间变得滚烫，黑色褪去，显出了一只血淋淋的眼球。

    “天魔之眼。”翩翩放下手中的黄金匕首，转头看向身侧的九黎。

    “混沌之初，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为天，是为阳，浊气下降为地，是为阴，从此世间有了阴阳之分，盘古力竭而亡，精血化为河流，骨骼化为山川，一眼为阳，一眼为月，金乌阳盛，孕育了‘天神之眼’，冰轮为阴，孕育了‘天魔之眼’，此两眼能通晓天地鬼神，定能寻到！”

    翩翩说完，轻轻一点头，示意九黎可开口寻人。

    “蓝冰儿现在在哪里？”九黎转头盯向那只睁开的眼睛问道。

    天魔之眼转动了几下，仿佛是在四下寻人，片刻后那眼发出耀眼的光芒印在水池之上，沸腾的水立即停歇了下来，在水中展开了一副人间的画卷……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