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最重要的事（2）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你给过我机会去替你和她考虑吗？”Teddy步步逼近，把所有的痛苦都尽量压低在胸腔里，而不是毫不顾忌的咆哮和发泄出来。他恨自己，也恨麦可卿。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了，所以他不想再去顾及，不想再去考虑，只想快刀斩乱麻，神挡杀神，佛挡弑佛，把所有自己错过的失去的，都统统夺回来。

    ——无论用什么方法。

    麦可卿垂下头，失魂落魄的喃喃道：“对不起，我承认，当时我应该跟你说清楚，无论如何，你有知情权。我是害怕，也有点赌气的成分……我满心欢喜的想要告诉你我有了宝宝，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却跟我提分手……”

    Teddy用力把麦可卿拥进怀里，“所以，你就浑身冒傻气带着孩子走掉？情侣之间言语不和吵架闹分手是常有的事，有时候那不是对方真的要分手，只是想要试探你，逼你表态，你怎么能当真？我……”

    “太晚了。”麦可卿把手撑在自己和Teddy原本紧紧相贴的胸口上，略一用力便在中间支出了一段距离，“太晚了……”

    “你结婚了？”Teddy的声音深郁沉痛。

    麦可卿咬紧嘴唇，逼退眼眶中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既然选择来纽约，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Teddy轻笑，“无论你是结婚了也好，和别人有了孩子也罢，我一定要重新和你在一起。如果你已经忘了我，并且过得很幸福，幸福得没有丝毫的缺憾，我会退出，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Teddy把一面镜子放到了麦可卿的面前，“你根本和我一样根本没有放下，只是因为那个律师在你最孤独无助的时候给了你雪中送炭的陪伴和照顾，你不想辜负他伤害他，对不对？”

    “对。”麦可卿抬起头，静静的看着Teddy，这张熟悉的英俊的脸庞，像四年前一样完美无缺的脸，她一时一刻都没有忘记过的脸。此时，他就在她的面前，她却突然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

    “因为做人不可以这么自私，不可以去伤害别人利用别人，利用完了就过河拆桥什么都不顾。唐显为了救唐昭昭，曾经这样利用过我，然后又抛弃了我，他也是打着爱的名号。他可以为唐昭昭牺牲一切，无论是自己的一切，还有别人一切。这种感情，对不相干的人来说，很美，很稀少，很义无反顾，可是对我来说，是伤害，是耻辱，它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失去了相信他人以及相信爱情的能力。所以今天，我怎么可能再对孝文做同样的事呢？那样的话，我自己都不会原谅我自己。靠伤害别人得来的幸福，是会受到诅咒的，我不要一辈子生活在良心不安的自我谴责当中。”

    Teddy嘴唇轻颤，哑口无言。他所有的坚定，所有的热情，都被麦可卿这一番真诚的话语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来似的迎面浇熄，连个火星子都没留下。她很坦诚，并没像电视剧或者小说内的女主角一样言不由衷遮遮掩掩，但是这却更说明了她的态度和立场有多么的坚如磐石不容置喙。

    “你刚才的冲动，很可能会毁了我和茜茜现在的生活，但是我不怪你，因为这原就是我欠你的。我也不会再躲你了，我会告诉茜茜你是她的爸爸，也会告诉你我们的住处，你如果想来看她，我绝对不会阻拦。但是……别的东西，我真的不能给你更多了。”

    逃也一般，麦可卿冲进了电梯。

    电梯的门缓缓的合上之后，两个人被隔绝在了不同的世界里。

    Teddy站在原地，拳头越握越紧，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就这样泪流满面。

    电梯里的麦可卿，则像是突然垮掉了一般，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斩断一段感情，了却一桩心事，就像是金庸笔下的七伤拳，必定要先伤己，后伤人。

    麦可卿放弃了董事长的位置。

    “众位，我并不打算定居在纽约，对生意这种东西，更是一窍不通，公司的经营，应该留给更专业的人才，我只想退居幕后，当个闲散董事，年底拿拿花红。”麦可卿说。

    对于董事集团内部无数想要争权上位，在麦俊伟出意外之后早已摩拳擦掌的元老们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董事会结束之后，麦可卿和程樱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都没有立刻离开。当偌大的会议室中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程樱才微笑着说了句：“你过得很好。”

    “嗯，你呢？”麦可卿问。

    “你指什么？经济方面，还是爱情？”

    “经济方面，麦俊伟留下了足够多的财产给你，够你挥霍一辈子。”

    “可是另一方面，我什么都没有。”程樱讽刺的耸了耸肩膀，“麦俊伟，Teddy，统统离我而去，而且，是为了同一个人，所以，你要理解，我有足够的理由去恨你。”

    “他们有离开你吗？为什么我觉得，你这句话反过来让我说，才算实至名归。”

    “你真的很傻。”程樱站起身，走到会议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其下的车水马龙芸芸众生，“有些事情，我原本一辈子都不想告诉你，可是现在麦俊伟已经走了，我不愿意你一直带着对他的误会生活下去。你从来没想过麦俊伟为什么会一夜之间突然决定娶我，并且对你疏远冷淡划清界限吗？我是从哪个石头缝里冒出来的，你一点好奇都没有？”

    “你想要说什么？”

    程樱从皮夹的夹层里抽出一张相片，放在了程樱面前。

    一男一女，难得冷峻沉稳，女的明艳秀丽，两人在镜头前紧紧依偎，一看就是关系亲密之人。

    “这是……”

    “男得不用我说了，是麦俊伟，至于这个女的，你不觉得看着有点眼熟吗？”

    “像你，又有点像……”

    “像你更多一点，对不对？”程樱像是沉浸在一段往事当中，脸上挂着一丝飘渺轻盈的笑，“你听过程雪这个名字吗？红透半边天的电影明星，却在事业盛极之时息影下嫁给一个年龄足可以当她爹的落魄导演。她，就是你母亲，也是麦俊伟的初恋，也是我的姐姐。”

    麦可卿手一颤，那张旧照片便翩然的飘落到了地上。

    程樱弯下身去，把照片捡了起来，细细的抚摸打量，“她是背叛了麦俊伟才跟了你父亲的，没想到连蜜月都没出，你父亲就死于空难，留下你这个遗腹子。她顶住压力生下了你，谁想到你先天不足，胸前长了个大肿瘤，她当时万念俱灰，所以想要杀了你，再自杀，却被麦俊伟发现，然后救下了你，带你去美国手术，让你恢复健康，最后一个人把你养大。”

    “你很像你母亲，所以麦俊伟看着你，会有一种回到小时候的错觉，那是他生命中最单纯最美好的时光，所以他迷惑，犹豫，却难以自拔，他在你身上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和爱，以至于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对你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了……”

    “你14岁那年，你母亲回来了，她重病在身，命不久矣，她不敢见你，只是隔着墙，远远的听着你玩闹的快乐的声音。但是她感觉得到，麦俊伟爱你，这是她不能忍受的事情，所以她在临终的时候，把我托付给了麦俊伟，又让他发誓，永远不会不顾伦常的跟你在一起。那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麦俊伟于心不忍，就答应了。”

    这个自己几乎并没有参与，却和自己的命运密切相关得故事，麦可卿静静地听，她以为自己会哭，但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该恨，还是该原谅呢？那个生下她，却又想要杀死她的女人，那个抛弃她，却在临终前回来默默的看她一眼的女人，那个以为自己是为了她好，却也变相的毁了她一生的女人……

    如果没有她临终前逼麦俊伟发下的那个誓言，麦俊伟就不会娶程樱，她就不会去日本，就不会遇到唐显，就不会被骗被伤害被利用，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就不会成为“Maggie”，就不会遇到Teddy，就不会生下茜茜，就不会遇到祁孝文……一切的一切，无论是伤心的，还是快乐的，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往往都只是一念之间的选择，就像是一场多米诺骨牌的游戏，推倒了最前面的一张，后面的连锁反应便会一环扣着一环的进行下去，推倒最开始那张牌的动作或许是偶然，之后的无数张牌的倒下却成了必然——无法逆转的必然。

    她彻底释然，微微一笑，眼底是潮湿的，却没有真真的掉下眼泪，“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那么，无论你是把我当你的继母也好，姨妈也罢，或者是工作上的伙伴，又或者只是个最熟悉彼此的陌生人，随便什么都可以，你可以告诉我，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我真的很好奇。”

    “我心里有疙瘩，有不想面对的事情，所以才不敢回去参加他的葬礼，或者可以说，我是在拒绝承认和面对这个事实。我总觉得，只要看不到他的尸体，摸不到他的墓碑，我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催眠一般的当作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好逃避的了。”麦可卿站起身，通过玻璃俯瞰着大厦门口挤成一团的记者，“所有的秘密都曝光了，所有的疑惑也都解开了，我还怕什么，还逃什么呢？我会回国，为他扫墓，跟他认真的道别，然后，回家去。”

    “家？”

    “对，有丈夫，有我，有女儿，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新成员加入，我一路成长的太孤单，我的世界一直都只有麦俊伟一个人，所以当他选择了你，我才会那么绝望，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似的，我不要我的孩子去走我走过的路，我要给她很多很多的爱，让她开开心心无忧无虑，仿佛是沐浴在阳光中一般的长大。”

    “Teddy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吧，你真的放得下？他……会让你放下？”

    “你认识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才对。”麦可卿转过身，与程樱四目相对，“我决定了的事，是任何人都没办法让我改变的。我承认，我还忘不了他，可能以后也忘不了，可是这并不代表我要跟他在一起。我要的生活，我女儿要的生活，他都给不了我们。如果我们在一起，不仅会伤害一个全世界最爱我最爱我女儿的男人，也同样会把我女儿卷进无休无止的新闻漩涡当中。”

    “说得比唱得都好听，我不信你能狠下心来放弃自己爱也爱自己的那个人。”程樱冷笑。

    “我就是这么狠心，因为任何一段爱情都不可能持续一辈子。”麦可卿挑了挑眉毛，方才神色间的痛苦已经越来越淡，被一种坚定和果断所代替，“谁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麦俊伟，唐显，每个人我都全情的投入过，最后依然可以放下，对Teddy也是。至于祁孝文……我相信感情是可以细水长流慢慢培养的，时间，会让他在我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直到完全超过Teddy。如果我贪心的什么都想要，最终，只可能什么都得不到。”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