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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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定了？”懵洛已经为我铺好了床，依旧一脸好笑得看着我。

    我摸了摸下巴：“可能吧……”

    他倏地抱起我，顺势一倒翻上了床：“那现在，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我们的事？”

    “呃？”我刚一出声，顿时被他的吻吞没。

    深吻、缠绵、抚摸……他到底想干嘛？！不过……

    我抬起手臂紧紧拥抱他，带动自己的嘴唇、舌头、身体，激烈回应他的拥吻。

    赤夕，赤夕……哪怕天崩地裂，山峦倾倒，我愿和你抵死缠绵，直到世界的尽头……

    第二天……我发誓，我痛恨这该死的时光倒转。它让我重新体会了“初夜”过后腰酸背疼腿抽筋的痛苦！

    懵洛带着一脸满足的，邪恶的笑意看着我步履蹒跚，轻轻从身后圈住我：“羽，你是我的。无论时光怎么转，你始终……都是我的。”

    我心里一震，随即瞥他一眼：“是啊，老规矩，床单你洗……”

    他愣了愣：“你怎么知道那时候是我洗的？”

    我甜甜得笑着不答话，眼前又浮起当年，他略带无奈又生涩得晾晒床单的背影——我当然，偷看了！

    “回去看看吧？”我转过身体，正面拥住他：“那里毕竟是我们的缘分开始的地方，虽然昏天黑地，但也藏着我们的半生回忆。”

    “好。”他温柔得看着我：“我们分头准备。”

    说是分头准备，当然大部分任务都是他的。我要做的就是请来高仁为我们护法，借用他的无敌结界。

    差不多一小时后，我们穿着看上去稍微正常一些的衣服，袖口里踹着十几根金条与大大小小的金块——出发了。

    看着水晶球中再次幻动的画面，我的心轻轻颤出一丝感动——这一次，没有迷惑、没有不安、没有恐惧、更没有绝望。因为……他就在我身边，他的手就在我的手里。

    旋转，拉扯，跌落。我们的手在时光的隧道里倏地被冲开，可是我……不害怕。

    砰……我跌落在生硬的地板上——为什么每次都摔这么重！

    艰难得抬起头，毫无意外得，我又被围观了。嗯，在那里的十三年，是这里的六十五年，去掉我原先在这里生活的十六年，算上五年后回来的那次，也就是说，现在的时间与我最后一次踏足，相隔四十四年。

    人们的穿着稍微有些改变，脸……肯定还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我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间办公室，甚至……没有了当初那栋楼！我倏地站起身，发现自己摔在一片类似街心花园的林间小道上。不禁感叹——城市的变迁真是诡异啊！

    好在马路还是按照曾经的走向，路名也没有变。我提了提灵觉，嗯，很好，虽然还是只能催动十分之一，可现在的十分之一和当初的十分之一，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啊！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我有点尴尬得扫了一眼，指指点点倒是没有，窃窃私语肯定少不了。嗯，看来人文素质也有提高。

    我无奈得挤出人群，打车——根据经验，我当然知道我们会回到当初离开这里的地方。懵洛两次都是从“绝底”总部大楼被带走，现在应该就在那里。虽然不知道那幢楼还在不在，我还是决定先按照计划，找过去再说。

    万幸，我报出的地址还算存在。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沉默，发动。我心里抖了抖——怎么才过了四十四年，变化这么大？竟然满大街开的都是电车，速度还一点都不慢。看来，我们这次回来，真要变成“古代人”了。

    “您的目的地已到达，请按计价器显示的金额付款……”啊，好怀念的录音！

    我从容得从袖口中摸出一块小金子，递给司机：“虽然不知道目前的金价多少，这一块应该够车钱了吧？”

    他嘴角一抽，猛地回过头，几乎恐惧得颤抖起来。

    我抓了抓头：“司机先生，我不是鬼，也不是要坐霸王车，这不是还没时间兑钱么。”

    他继续一副见鬼的表情，我摇了摇头，扔下手里的金块：“怕什么，没听说过‘穿越’么？”

    在他唰白的脸色下，我华丽丽得，大笑着下了车，不忘回头对他说一句：“开车小心啊！”

    抬头，“绝世大厦”还在。一切都是老样子，除了陈旧了些，几乎没什么变化。我心里轻轻一触——罗德如果还活着的话，也快八十了吧。如果“绝底”还存在的话，他又会传位给谁？

    “羽……”一声轻唤，懵洛从街对面向我跑来。

    “去哪了？”我笑笑得看着他在柏油马路上显得很不搭调的古装打扮。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叠纸币：“当然是去换钱了。”他又摸出一张卡：“没想到多年前的账户还保留着，补办了一张，大部分钱都存进去了。”

    我瞠目结舌得看着他：“那时你才七岁啊，已经有账户了？还记得卡号和密码？没有身份证也能补办？”

    他不以为然得点了点头：“卡号当然记得，不过……多少用了点手段。”

    “呃……你直接说摄魂不就好了！”我接过银行卡，把袖笼里沉得要命的金条通通挖出来交给他：“换一换吧，重死了！”

    “嗯。”他不动声色得收起金条，眼神却定定得看着眼前的高楼。

    我心里一颤，握住他的手：“要进去么？”

    他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先去买套正常的衣服吧。”

    好笑的是，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真的陌生了。我们兜兜转转了很久，才找到了当下的商业区。不过，购物总是开心的事情！

    我们两个“古代人”在各大商场进进出出，不多会儿，他的手上就多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袋子。

    除了穿的，当然还买了很多用的。手机，笔记本，照相机，游戏机，MP4……几乎所有能靠太阳能发电的电子产品我们都没有放过。

    “嗯，再买些手表吧！那里的时间计算太累了！还有……锅碗瓢盆什么的，哦对！还有牙刷牙膏洗发水沐浴露！”我掰着手指喋喋不休，原本没有计划在内的东西一样样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幸好金子总是保值的，甚至过了四十多年，金价高得不可想象。所以……我们是非常富有的“古代人”！

    “啊……真舒服！”我一下倒在五星级大酒店豪华套房的床上：“不如我们再买张软床垫回去吧？哦，要不直接买张床？”

    懵洛无奈得揉着肩膀：“傻瓜，这么多东西，怎么带回去？”

    我得意得扯了扯嘴角：“我早就想好了，既然只需要接触就能带走，捆成一串抓着线头不就好了？”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你是要在‘古代’过‘现代’生活？”

    “那当然！”我兴奋得坐起身：“要不是空调没有太阳能的，我一定要买个十几台！对了……”我拿过套房里的自备纸笔，看了看，奋笔疾书：“纸笔也要买，毛笔写字太痛苦了。还有书，历史书可以给干爹作参考……”

    “羽……”懵洛终于忍不住打断我，“我们可以在这里过几天，慢慢想，不急，就算漏了什么，以后也可以再来……”

    “可是来一次多不容易……对了！”我嗖得从床上坐起，不顾他正要拥抱我的手臂一个悬空，“这里有无线网络，我们可以开始下载了！电影、动漫、流行歌……啊，书也可以下载，对了……再买点乐器吧，我会弹钢琴，你会吉他……”

    “还有婚纱……”他终于放弃阻止我的念头，闷闷得在床上躺倒，陪我一起设想：“如果可以，再带个蚊帐，就不用整夜维持结界了。弄个帐篷也不错，我们可以去大山里旅游。再买几辆自行车，就当锻炼……”

    “没错没错！”我兴奋得点头，唰唰得在纸上记下：“还有化妆品、护肤品、香水、润唇膏……”

    片刻之后，我已经写下密密麻麻一纸购物单。懵洛始终略带无奈得笑着，眼里却是无尽的宠溺。

    “羽，你不饿么？”他走近我，轻轻搭上我的肩，“先去吃顿好的，回来再慢慢想，好不好？”

    “好！”我一脸喜气得站起身，又迅速坐下：“对了，还要买些调味料，辣酱、番茄酱、沙拉酱、黄油、芝士，哦，还有咖啡！”

    “羽，你别忘了，那里可没有冰箱。”他轻轻抽走我手里的笔：“而冰箱也没有太阳能。走吧，饿久了会变笨！”

    “你才变笨呢！买些提高智商的补品给你才对！”我笑着打趣，又一个激灵：“药！感冒药，消炎药，心血管药……”

    “羽……”他可怜巴巴得看着我：“灵术的治愈这么厉害，又随时都有太医……算了，你要买就买吧……我饿了……”

    终于，我一步三回头得被他拖出了房间。嗯，有了网络，一切就方便了。我们找了一家目前最高级的西餐厅，看着窗外夜景，享受美食，还有……美男。

    懵洛吃饭的样子依旧很认真，很优雅。阔别了那么多年，他倒是丝毫不露怯，沉稳又迅速得适应了这里的一切，不像我，叽叽喳喳一阵聒噪。

    我大概是走火入魔了，这么美好的晚餐，我一边吃，一边想着——酒杯和酒也要买，刀叉也要买……不敢在他面前记录破坏气氛，只好拼命提醒自己，记住记住！

    “羽……”懵洛终于在我辗转反侧的时候忍无可忍，手臂倏地压上我的肩：“我们不可能一次性把想要的都买齐，慢慢来吧……”

    “噢……”我小声回答，心里继续盘算——手电筒，电池，挖耳勺，指甲钳……

    耳边响起匀称的呼吸声，我一侧脸，顿时抛开所有杂念——英俊到完美的脸，像个天真的孩子，静谧又坦然，无与伦比的睡颜！

    我傻傻得翻着花痴，终于困意袭来。

    第二天一早，我在一阵香味中醒来。懵洛正专心得吃着早饭，桌上另有一份，是为我准备的。

    “哪里来的三明治？”我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得洗漱。

    “酒店配送。”他轻描淡写得回答：“我让他们送来房间了。”

    “噢。”我含着牙刷悬混得回答，忽然一惊：“怎么可能？！我睡得这么沉？完全没听到啊！”

    他瞥了我一眼，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是啊，真不知道你以前的警觉性都去哪了。”

    我讪讪笑着擦干脸，毫不客气得坐在他的腿上，响亮得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有你在，怕什么？”

    他环住我的手臂一紧：“快吃，不然……我就吃了你！”

    我冲他魅惑得眨眨眼，在他腿上调皮得扭动身子：“来啊！”

    他猛地一震，蓝眸中的情/欲一燃而起。浑天黑地得……压下一个吻。

    毫无悬念得，又一番云雨之后，我精疲力竭得躲在他怀里，轻轻咬过他的胸肌：“懵洛教官，我的技术有没有退步？”

    他紧紧抱着我，汗水在我们贴合的肌肤中湿湿滑滑。他的声音带着嘶吼过后的微微沙哑：“羽，你真是个小妖精！”

    我嗤嗤得笑：“你不知道，以前为了度过第五个阶段，我可查了不少资料啊……不过，无论躺在谁的身下，我心里，都只想着你。”

    他眼中一痛，用力收紧双臂：“从今以后，你是我一个人的，永远……”

    我们终于，走进了“绝世大厦”，紧紧牵着彼此的手，带着衣锦还乡的意味。这一次只为祭奠以往曾经，没有痛苦、没有逼迫、再没有人能伤害到我们。

    果然，“绝底”真的还在。大楼内的布局基本没变，只是监控摄像头的位置稍稍不同。不过，我们已经不需要东躲西闪，而是光明正大得——隐身了。

    一层层顺次而上，我很惊讶得发现，经过这么多年，“绝底”人数竟然只增不减。不过，当然，一张张脸都是年轻而陌生的。当初的同僚，现在也该六十多岁了，如果侥幸还活着，一定也已经转到幕后作数据整理。嗯，“绝底”是不存在“退休”概念的，我们知道得太多，一辈子，只有死才能离开。

    我发现“绝底”人独处的时候几乎都有同一种眼神，一种……极致的冷漠和无望，没有任何一丝波澜。这是以前没有机会看到的——除了隐身观察，还有谁能看到别人“独处”的样子？当然，我相信只要我现身，或者有人出现，他们可以迅速勾兑出任何眼神来应对面前的场景。

    八楼，曾经属于我的房间当然不复存在，甚至没有丝毫我的气息。当然，对于这一段时光而言，我并没有来过这里。

    房间里是一个面容闲散的男人，很年轻，目光犀利并且玩世，像是在期待什么大事发生。我走进房间的一刻，他很警觉得抬起头来，眼神聚焦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又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枪。

    我走近看了看，嗯，经过四十多年，“绝底”的装备更精良了。他会察觉到异常并不奇怪，能住在八楼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楼道上忽然传来一声怒吼：“滚——！”

    我和懵洛顿时一惊——罗德！而声音传来的方向，竟然是……懵洛的房间。

    房门内涌出几个人，仓惶无措。他们是“绝底”配备的医疗团队。

    我的心一沉，懵洛已经先一步走进了房间。

    罗德，苍老的脸显得脆弱又无助。他躺在床上，吃力得喘息。身体上链接着各种管道和电极，心电监护仪就在床边，凌乱的心电图显示着他不规则的心跳。

    怎么都没想到，我们来这里，竟然见证了……他的临终。

    他颤抖得伸出手探向枕下，摸出一张陈旧的照片。他无比眷恋得看着它，轻轻触摸上面的脸。只那一眼，竟然老泪纵横。

    “尼莉丝……”他的眼神第一次显得这样柔和又悲哀，他看着照片上的脸，一遍遍呼唤那个女人的名字。我知道，她是懵洛的母亲。

    “我终于，就要见到你了。”他颤抖得哽咽，“如果再相见，你……愿意原谅我么？”

    “尼莉丝，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们不是有过承诺，同看云卷云舒么？”

    “尼莉丝，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为了能给你一个不会再受伤害和威胁的世界。可是我……却给了你最深的伤害……”他忽然抽噎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尼莉丝，你恨我，是吗？所以你把我们的赤夕也带走了，留下我孤单一人，留在这毫无意义的世界。”

    “尼莉丝，我最近常常梦见一些奇怪的事。”他忽然换了语气，像是平话家常一般，与照片对话：“我梦见我们的赤夕，梦见他终于长大。他很强大，强大得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他。可是，我又梦见一个叫‘炼羽’的女孩……”他不解得拧起眉，又稍稍舒展：“我们的赤夕喜欢她。多好啊……尼莉丝，我们见过我们的‘儿媳’，她长得很漂亮，也很能干。我还梦见他们两个，在一个天堂一样的世界里幸福得生活。尼莉丝，你告诉我，这是真的么？”

    我的心，空落落得悬着，相信懵洛也是。我轻轻握起他的手，冰凉、颤抖。

    “你们，都很狠心啊……”罗德长叹一口气，混浊的蓝眸侧脸向窗外置空：“对不起，我最终没能保护好他。我一直不愿相信他死了，可当时他才七岁，生着这么重的病，又能去哪里？”

    “尼莉丝，我……错了。”他收回眼神，又看着那张照片，有泪水沿着眼角滑落，这样深彻的无望：“直到我老了，躺在这里，一天天感受生命的逝去，才从纷乱的诱/惑中清醒过来。我的初衷……并不是这样啊。”

    “小时候的我们，常常受尽欺凌，被大孩子打骂欺负，甚至被迫脱光了衣服趴在地上装狗叫。那时起我就决定，要保护自己也保护你。如果有可能，我要创建一个学校，把所有命运中的弱者聚在一起，给他们保护自己的能力，让他们学会用自己的臂膀支撑起自己的生命，不依赖任何人、也不惧怕任何人。”他常常叹了口气：“这……才是我的初衷啊。可是，我却在偶尔的机遇下受了诱/惑。自从我发现那些受了训练的孩子可以创造财富，竟然……就被金钱蒙蔽了心智。我到底是怎么了？尼莉丝，你告诉我，我的灵魂是不是被恶魔吞噬了？到最后就连赤夕我都没有放过！”

    忽然的激动让他的心跳更凌乱了一些，心电监护仪发出“滴滴”的报警声。他伸手按停警报，匀整呼吸：“‘绝底’最终变成了这样的组织，直到我意识到自己脱离了正轨，已经……来不及收手。”他摸了摸自己眼角的伤痕：“当我试着宣布再也不接任务的时候，留下了这道伤。我不敢告诉你真相，于是我骗你说，这是在我的‘任务’中留下的。”

    “尼莉丝，我是不敢向你承认我的失败啊。没想到，我做的一切，最终也只是把自己推向更深的深渊。我依然受控制，受人摆布，没有自由，动辄就有丧命的危险。我们，依然不安全，充满恐惧。也就是在那时，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没有正义、没有人性、没有道理可言。想要保护自己，只能更强，只能不留退路！”

    他眼底忽然闪出近乎狂热的光：“我成功了，尼莉丝。现在的‘绝底’让整个世界的人都闻风丧胆，没有人敢来挑衅，所有恶霸都必须在我面前小心翼翼！”他又叹了口气，眼光再度沉寂：“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你们……都不在了，我又以此来保护谁？”

    “我们的赤夕很有天赋，尼莉丝。”他嘴角微微扬起，“也许就是他的天赋，才导致了我更深的沉溺。我希望他足够强大，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我想造就一个无人能敌的‘绝底’交到他的手里。可是……”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回忆：“尼莉丝，你为什么不理解我？你竟然选择离开我。”

    “不过……现在好了。”他又叹了口气，面色平如死寂，带着视死如归的坦然：“我们……就要见面了。你愿意接受我的忏悔么？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