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设局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懵洛的“玄息”深度的确和佑刃差不多，但不知为什么，或许他的分配意识太强烈，反而有些合不上我的节拍似地，不如和佑刃“玄灵合璧”时那样浑然天成。

    尽管如此，我依然确信，“玄裔”与“灵祉”本该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心里，很满足。我和懵洛，在幽凉僻静的崖底上下纷飞，始终贴合的身体互溶体息合二为一，有一种很充实的……幸福感。

    我的“冰魂”和他的“冷锥”原本就是整个“绝底”最协和的利刃，此刻借着相合的气力轻融相接，释咒成双，更是梦幻般的璇美。

    “懵洛……”我仰倒在他的怀中，深深吸气：“你真是天才，来到这里不过短短四个多月，已经掌握了‘玄裔’的基本要领。”

    他轻笑一声，捋过我的刘海：“还不够好，否则怎么比不上你和他的默契？”

    “嗯？”我起身看着他幽蓝的双眸，一片蒙昧，不明所以。我的心紧了紧，终于甘愿坠下——这虚妄的幸福，该……结束了。

    “懵洛……”我合了合眼，深呼吸……“冰魂”瞬间出鞘，与应激防御的“冷锥”砰然擦过。我顺势退开一米，看着他略带不解又似乎兴奋的脸：“我们好好打一场吧！”

    不等他回答，我已经一招出击。没有灵力，也没有玄力，我们像曾经无数次演练一样，极速靠近、侧身、扭转、出刀、招招致命。

    杀气，杀气！他眼里的杀气被我狠猛的攻势全然逼出。我也不再平静，同样杀意喷薄。

    对望的双眼不再柔和，而是冰冷的凌烈。没有浮夸的动作，没有炫动的招式，每一个关节的运转都只有一个目的——杀！

    呲——呲——我和他的刀刃几乎同时割伤对方的手臂，仅一步之疾，我迅速后退，而他的“冷锥”直追喉间……

    砰——是佑刃的“凝风”与“冷锥”相撞的声音。

    “炼羽，退下！”他几乎没有多看我一眼，生生把我逼出战圈。我看着眼前两人堪堪对立，各自调动玄息。

    一瞬间，懵洛移动躲开佑刃的“玄咒”，随即向他身后直刺。佑刃猛得张开结界将“冷锥”弹开，回身斩下。

    两刃砰然相击，又迅速退开距离，“玄咒”之光四处飞洒。

    我见他们实力相当，暂时应该还能斗上一段时间，干脆席地打坐静观其变。

    懵洛，我……不是傻瓜。我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一个局。从一开始，不，或许从那一次“调虎离山”的计谋开始，你就为我设定了猎物的角色。

    他在殿内睁开眼的一瞬所表现的轻浅、他从未停止涌动的杀念、他叫我“炼羽”而不是很久以前就习惯的“羽”、他说我们“一年没见”而不是五年、他丝毫没有提起那一次差点杀死我的事情……包括后来我屡次试探，提到罗德时他眼里的无谓、他说在那里曾经历“火刑”、我说我们的老本行是“保镖”他也没有反驳。

    而更重要的是，手机里显示现在只是十月，而我的生日……在十二月！

    真正的懵洛从来没有这样轻薄的眼神，从不曾记错我的生日。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他根本……不记得我！他对我的唯一感知就是我喜欢他。而这些，他表现出所知的一切，很明显都是来自空塚。

    空塚不知道那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他甚至看不懂“电击”，所以当懵洛略带焦黑得来到这个时空，他自然得解释为“受了火刑”。

    除了关于我的记忆，懵洛完全没有失去自己的思维方式和技能，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他刻意安排那一场场骚动，只为引起我的注意。他看到我父母对他表现出不满，又因此与我产生芥蒂时无意识勾起的嘴角，证明他的目的就是离间。眼下我和初离寒末三人之间各不相让的局面正是他要的结果。

    可是……我们都不是笨蛋。寒末和初离高声争执那一次，分明张开了结界，却故意没有阻挡懵洛的监听。那是一场戏，我和他们完全没有事先排练的情况下，临场发挥的一场戏。当初离无比沉静得靠近我的眼睛，问我“你真的明白我们的心意么？”那一刻，我才发现他们早已洞察懵洛的用意。

    懵洛，你以为你掌控全局，自以为手段高明。可是你错了，无论你为我编织了多美好的幻景，我都不会沉迷。因为在这里，我学会了追求真相，我的心正在完整和康复，所以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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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第一次任务完成得不错。”懵洛的眼中有些淡淡的释然，他站在我的房间门口迎接我，轻轻勾着嘴角，“只是为什么用了这么久？”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懵洛直接的夸赞，也是他第一次……以探讨的方式谈论我的不足。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为一个境外组织抓出潜伏在他们中间的卧底，在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除掉，限期一个月，而我竟然去了足足二十八天。

    我仰起脸，无奈得挤了挤眼睛：“我也知道时间久了点……其实我早看出是谁在演戏，可他始终不出招，不露破绽，让我抓不到证据。”我抓了抓头，谦虚得笑着：“懵洛，如果是你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他有些不屑得轻笑一声：“我会……逼他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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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合下双眼长叹一息——懵洛，这是你教我的，我现在……就让你现出原形。

    这层层设计，每个人都在演戏的“局”终究到了收场的时候。佑刃是唯一被限定在局外的人，可是很抱歉，我又一次利用了他对我的维护之心。我算准他会在我们附近出现，会在我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所以才故意引发懵洛的杀念，假装力不能敌。而懵洛对初末殿内的任何一个人下杀手，都能扯下他善意的面具。

    我说过，佑刃的“绝唱”对精通暗杀术的我们来说虚招太多。就在我思考的片刻间，他显然已经处于劣势。

    “住手！！”我一个疾步冲入，站在那两人中间：“不要打了，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受伤！”

    “炼羽，你让开！”懵洛眼中喷薄着毫无遮掩的愤怒，向愣在原地的佑刃一刀直刺。

    我猛地张开结界，深动灵息与他缠斗起来，又一次全力激战，两刃砰砰擦出火花。

    一转身的瞬间，“冰魂”毫无犹豫得直刺向他的腰间，我一用力垂直抽出，瞬间血涌如注。

    “炼羽？”他一手按着自己的伤口，眼中的痛楚依然轻浅：“你为了他……来杀我？”

    我的手一颤，“冰魂”瞬间落地，我冲向他的步伐和他瞬间向佑刃释出的“玄咒”一并被强力的结界阻挡——是初离。

    “蕊儿，不要靠近他！”寒末冰冷的语声响起，毫无回旋的余地。他举起雪玉剑指向虚弱倒地的懵洛，步步逼近。

    “不！！”我撕心裂肺得喊叫，初离一把隔开我的视线，语声心疼却也狠绝：“蕊儿，事已至此，他对你根本毫无顾惜，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炼羽……”我听到懵洛颤出的微弱语声，“如果你的父母不能接纳我，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心里一震，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静如止水：“妈妈，放开我，我有话对他说。”

    “懵洛。”我步步靠近，用最轻柔的声音，缓缓拂过他的耳膜：“看来，我们又分配到对立两派了呢。可是懵洛……”我不顾寒末的阻拦，在他身前蹲下，我的心带动我的双眸一起秫秫颤抖：“我带你来，不是为了让你再接任务的。”

    呲——他眼神一凌，“冷锥”瞬间擦过我的颈脖，留下一道淡淡血痕。与此同时，寒末将他一咒定身，而我被初离猛地拉开，呆愣得站在他一米以外的距离。

    我看着他的愤恨的双眸，那片断层又浮现出来，它从来没有这样激烈得挣扎，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抵死叫嚣。

    那是他整个“任务”中所有的表现，所有的表情语气和眼神中，我唯一无法读懂的玄机。

    火山爆发般的眼神，底层涌动的岩浆直冲向表层，期间紧紧围裹着无声的哀求。他就那样看着我，因为失血过多而渐渐泛白的双唇轻颤开阖：“我说过，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怔了怔，终于绝望——他不是我的懵洛，他只是空塚用来破坏我幸福的傀儡。

    崖底的微风轻轻扬起我的头发，露出我嘴角扯起的冷笑：“我也不会。”

    “呵……”他轻薄的笑容间，一瞬间出现我无法看懂的释然，和那片断层融为一体，让我无从甄别。他摇了摇头，眼中却仍是凌烈的杀意：“从来没有人，敢挑战我。不过……如果你能超越我，我会很欣慰。”

    “懵洛，你……已经输了。”我转身不再看他，心里剧烈的抽痛让我无法再停留片刻。“爸爸，妈妈，这里就交给你们，我先走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止不住自己的脚步，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得来回走动。脸上没有泪，心里却在淌血。我知道我不该责怪他，可是……他也确确实实成为了我的敌人。命运终究不会溺爱任何人，我已经得到这么多原本不敢奢望的东西，所以……真的要放弃么？

    懵洛，我要怎么才能唤醒你？你真的……屈服了么？就算罗德那样对你，你还是倔强得不愿忘记。可是现在，你就这样轻易丢弃我们近乎一生的纠缠与依赖，忘记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懵洛，在这里的我，一直都不曾忘记你啊。往日的那些对白，一字一句几乎都在我心里磨出了茧。我一遍遍得回忆，反复思念，祈祷着有一天能和你一起痊愈自己的心。我想把幸福送给你，可你……却只想碾碎它。

    懵洛，我没有……让你失望吧？我心里有你深埋的种子，我甚至有了抵抗和揭穿你的能力。所谓“超越”，是这样么？你欣慰么？你这个笨蛋，既然不记得，装失忆都不会么？为什么要牵强得接我的话，勉强得猜我的生日。你为什么这么笨，连最后一点侥幸的可能都不留给我？

    心里募得一愣——为什么……为什么？！

    以他的心思，完全不可能想不到装失忆的方法！可是他为什么会露出这么多破绽？他是懵洛啊！可以完美得骗过每一个人的懵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所有人都看穿？

    我的心忽然像遭了雷击一样，狠狠抽紧痉挛，我更快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丝毫无法停止。这猛然的一念让我几乎窒息，身体簌簌战栗，完全无法控制。

    “我不会手下留情。”

    “从来没有人，敢挑战我。”

    “如果你能超越我，我会很欣慰。”

    ……这三句话反反复复在我脑子里轰鸣，重叠交杂，几乎要把我震碎！

    他记得……他记得？！就算是巧合，也不可能连续说出三句以前说过的话！

    我简直要疯了，无法控制大脑里急速窜连的画面，整个过程，他的每一句话，像是疯狂转动的胶片，根本来不及看清投影出的真相。最终……转动停止了，定格在……那一片断层。

    我想我，突然明白了它们围困在杀气中的无声泣诉。

    懵洛拥有自己的“绝底”知识，记得“冷锥”的样子，说明他绝对没有失忆。他记得以前的事，也记得……曾经和我说过的话。只是他，身不由己？

    我的大脑又飞速转动起来，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激烈暴涨——他被空塚控制，接到离间我和初离寒末的任务，最终是要让我心甘情愿得离家出走，到空塚身边成为人质。

    懵洛体内的“玄息”就是空塚监视他的手段，所以他必须维持心底的杀气，一刻都不能放松。他所有的杀念都是做给空塚看的，而那片断层……是在向我告密！

    空塚一定对他施了摄魂一类的咒术，他以为他成功得抹走了懵洛对我的记忆，又加注了单一的认知。所以懵洛可以做出那些牵强的猜测而不让空塚发现异常。

    懵洛这样做是故意的！他故意让我发现他对过往的遗忘，让我知道他受了控制。而就在刚才，因为战斗乱了气氛，他才找到机会，顺理成章得说出以前说过的话。

    他一直在找机会告诉我……他对空塚，才是真的在演戏！

    我被这个念头牢牢抓紧——是的，一定是这样的！空塚错了，错在他对懵洛的毫不知情。他不知道懵洛内心存放我的地方有着另一个独立又隐秘的名字——赤夕。所以他根本无法夺走懵洛对我的记忆，那是根深蒂固的，刻入心魂的。

    懵洛在崖顶林间落下的记号，他落下的每一个记号……都代表“赤夕”！这是他最初的暗示，赤夕还在，我的懵洛还在！

    我猛地冲出房间，拼了命得奔跑，我需要确认这一切！

    “蕊儿？”高仁妖娆的脸就在眼前，他略带狐疑得看着我粗重喘息的身形，“这样急着寻我，何事？”

    “你有没有可以解开‘玄息之链’的方法？”我脱口而出。

    “嗯？”他怔了怔，似乎明白我的用意，“确有这样的药，但只可解开片刻。”

    “大概……多少时间？”

    他沉吟片刻，低声回答：“一刻。”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