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煞费苦心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大队部门旁边的空地上早已坐好了一大片人，靠墙的不远处已摆好了一排大概从学校搬来的课桌，桌上摆了两只话筒。靠边口放了一只发大器，吴善仁正自作聪明地在往上接线和摆弄调试。桌子正上方的墙壁上糊着用大块红纸书写的会标，“三岗公社直选人大代表（向前选区）选举会场”十几个大字格外醒目。会标的一侧下方挂了一块大黑板。旁边的电线杆上架起了背靠背的两只高音喇叭，喇叭里正传出吴会计那高分贝“喂——喂——”的嚣叫，几个孩子突然被惊，吓得赶忙捂着耳朵观看。

    候选人的名单以及各人的工作简历早已贴好在大队部的门旁边，围了许多人驻足观看。愣头青见了，赶忙跑到姐夫的那张红纸前踮起脚尖细瞧，似乎忘记了临来时在他姐夫家的承诺。

    李老四不识几个字，没愣头青那么好投[〈方〉：好奇、投洽。]，他似乎也嫌弃大喇叭吵人心烦，索性自个跑到大喇叭底下站，因为站在这里有一好处，那便是：声音大了吵不了人，声音小了也能听得见。

    头顶有两喇叭，因此这里就显眼得多了，他不住地把目光在人堆里游离，间或也和熟人打着招呼，似乎非常着急。

    李士戍见四叔急了一头汗，连忙跑过来，掏出一支烟给了他。

    “士花怎么还没来呢？”李老四念叨着，原来他在寻找闺女，大概急于想为侄儿统计有把握的票数。

    李士戍刚想开口安慰四叔让他耐心点不用着急的，就听旁边走过几个妇女，其中一个说：“从来没这么正式过，干吗这么兴师动众的？”

    “走个形式呗，能干啥呀？”另一个妇女断言道。

    “真想不来的，可士花死拉硬拽拖我，说要为她哥帮一下忙。”先前的那个女人又道。

    李士戍听了，正暗暗高兴，忽又听答茬的那个女人道：“我也是的，可我把名字忘了，到底该画谁个呀？”看来这个女人很粗心。

    “你真笨，那人名字叫李士……李士什么的？你看你，我一着急倒把名字给忘了！士花这苦东西[〈方〉、〈名〉：苦命人；可怜的人。]死哪呢？赶快找她再问一问。”这女人显得着急了。

    “她正挨家挨户跑呢。”另一个女人也显得无奈。

    “叫李士戍。”李老四也在仔细旁听，忍不住代为回答并嘱告道：“俺闺女叫李士花，他哥叫李士戍，要是记不住，想想她名字的头两个字，见票上有李士什么的，打勾就可以了。”

    几个女人闻听知道士花的父亲就站在面前，一个个都转过身来用疑惑的双眼睃着他。其中一个女人慎重其事地问：“我们几个都不识字，该咋办？”

    “问问识字的人就得了。”李士戍也忍不住提示道。

    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孩子的高叫：“快看，又来逮人了！”

    众人闻听，“呼啦——”一声都齐唰唰地寻声观望，连坐在地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果不其然，一辆三轮摩托“突——突——”地冒着白烟，顺着躲闪开来的人缝直接驶进大队部院内。

    “是刘特派来维护现场、防止有人捣蛋的。”不知是谁嚷了一句，于是大家安静下来。

    “搞的这么紧张干吗？就跟开审判大会似的。”有人开始不满了。

    “能不能不来呀，俺们家正忙着呢！”一个妇女大概匆忙赶到，也不管是谁，逮到就问。

    “谁家不忙啊？这个会议重要，快要开会了，半个钟头都不能等？”是刘小三答话的声音，他是个自

    来熟，不知是多会到场的，竟连李老四也没有发现。

    “那俺要是非不来呢？胡子拉碴的廖富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故意抬杠道。

    “你这不是来了吗？再要捣乱报告给刘特派抓你。”刘小三半真半假地开起了玩笑。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工作人员终于进了会场。刘特派到主席台一坐，就把两眼朝下面观看，大概是在估计人数。大家都不敢再喧哗了，一时间整个会场安静了不少。就听大喇叭里传出主席台上的窃窃私语：

    “全大队将近二千人，一千二百多选民呢，我看到场的恐怕不到六百人。”刘特派担心着说。

    “一般一家就来一人，全大队四百五十余户，基本上各家都来了。”吴会计搪塞着说。

    “好吧，那么就开始。”刘特派宣布说。

    听到这时，李士戍才明白过来，原来刘特派这回是特意过来主持会议的。

    “各位社员同志们，大家好，我们很荣幸而且很高兴地在这里举行这次选举大会。这次我们三岗公社向前选区人民代表的选举工作，是我们向前大队全体广大社员群众政治生活的一件大喜事和大好事。人民代表人民选，选好代表为人民，因此大家都不能戏来意[〈方〉：耍着玩。]、要慎重；要做到花中选花，好中择优。当然啦，这八位正式代表候选人都各有优势和个人特长，要不然也不可能会从第一轮五十来人的候选名单中脱颖而出的。即便这样，大家也许还有的不大熟悉，不过五天前各小队都张贴了他们的个人简历，会场的旁边贴了，大家如有想再进一步熟悉和了解的还可以过去看，做到心中有数，这样才能更妥善地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按《选举规程》的要求，这里就不把八位候选人的职务履历一个个再做宣传了。总之一句话，要务必请大家引起高度重视，认真行使和发挥好自己的民主选举权，投上自己庄重神圣的一票。

    刚才有人问了：怎么不见我们的毛大队长在台上坐呀？我现在告诉大家原因：

    ……

    “这算屁权利呀！不就是填一张废纸？”这是东庄钱三的声音，他大概对刘特派有所不满，似乎根本就藐视刘特派的存在。他就站在李士戍的身后，让前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呃，说的是，选天选地也选不上咱，胡乱圈两个就行了，反正是走形式！”黄景龙在一边不怀好意地附和。

    “整那么认真干嘛？我只选我们东庄的队长，老油子大叔还关照我们也选李士戍呢，哼，西岗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这又是钱三奸诈的声音，他不知道是何时被放回来的，或许还在为因故意放火行窃被逮的事嫉恨。

    李士戍本来也正琢磨着：咋不见大队主要领导——毛国庆大队长在台上呢，正屏着呼吸听到关键处，被几个讨厌鬼给搅了，而且说的话不但非常反动，还把全西岗的人都给侮辱了。立刻就义愤填膺，血往上涌，本想转头呵斥几句的，因为担心闹僵起来，他们会咬出舅舅在背地里帮他搞小动作，这样自己就不利索了，愣是干瞪眼没有转头发作。

    “不要再放你娘的狗臭屁了，怎么俺西岗就没有一个好人啦？”

    就在李士戍咬牙切齿而又感觉徒唤奈何的时候，却听老鸹子在身后大声吼了一嗓子。

    其实她早看到面前站着李士戍，见钱三侮辱了全体西岗的人，李士戍无动于衷，自己先火了起来。

    这边的吵闹声虽然很大，但压不过从高音喇叭里传出的放大了的刘特派大嗓门。主席台也不近，刘特派正在专心讲话，根本觉察不到。但这边的不少人，已经不知道他究竟扯到哪里了。

    老鸹子的骂声起了作用，钱三自知理亏，舌头打着卷，没敢反驳。

    “……

    下面请工作人员认真对照选民证发放选票。请大家注意啦，领到选票后不要着急填写，要先等等，过会吴会计还要讲填写方法。”

    选举大会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发放选票的程序。会场也开始骚动起来：有着急说没带笔的；有暗示着八个候选人谁个最好的，有请多多给以某个候选人关照的，有要求别人等会代填选票的，整个会场如同开了锅。

    趁这个机会，老鸹子挤到了李老四的跟前，小声扯起了马大海上次来庄上查账的事，什么他们上门了解情况时自己是如何小心答复问题的、老头是怎样最后给老二关照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李士戍在意，竖起耳朵听的清清楚楚。只是听着听着，大喇叭里又传出了主席台上那些讨厌的窃窃私语：

    “你那多少张？”吴会计问。

    “178张，还差2张。”

    “再数一遍，不可能少的！你的呢？”吴会计提醒并问另一人。

    “256张，正好。

    “好了，你赶快在选民册上签字，带上几支圆珠笔拿去发，不要乱发啊！”刘特派嘱告说。

    “好的，如果发不完怎么办？肯定还有没来的并且也没有找人代理的。”

    “忘了带选民证的，只能给一张；凡是代理的，最多不能发三张。”刘特派提示说。

    “那……要是剩多了呢？”

    “剩多了更好，不是有流动票箱吗？找不到人的话就按我说的要求自己填吧，要不然马会计就可能落选了，他是保选的。”刘特派提示并暗示说。

    众人都在翘首以盼能快点拿到选票，似乎许多人都没有在意喇叭里的声音，但李士戍认真听了，越听心里面越发毛。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