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又生蹊跷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庄外有一条圩沟，一场大雨过后，截留的客水已满沟沿。沟内沟外的密密层层的芦苇随风摇摆，像是对人点头含笑。芦苇间穿梭的雀鸟在唧唧喳喳地叫唤嬉戏，隐蔽在沟边草丛中的青蛙和蟋蟀连声高歌，整个圩沟犹如一道露天音乐场。小动物们无忧无虑嬉闹欢畅，显得格外自由，老鸹子烦闷的心情稍有舒畅。

    来到跨沟的小石桥，老鸹子感到又渴又累；便放下面口袋，先撩起衣角擦了擦汗；然后就坐在桥墩上一边歇息，一边回想着刚才两个孩子的对话，猜测究竟庄上会能发生什么事。

    沟里的水面贴近桥墩，她拿出一只梨，就水洗干净，接着用手巾擦干就啃。

    送衣送给凄人，送饭送给饥人。吴善意送给的梨酸甜可口，对于口渴难耐的老鸹子来讲，无疑就如三伏天吃了一只大冰棍，透心舒坦。

    “大舅奶，你吃的是什么呀？”

    冷不防背后有个声音叫唤，她吃了一惊，转过头定睛一看，―个穿三根经汗衫高卷裤管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从沟边的芦苇丛中探出头来，好奇地朝着这边望。

    她认得这是本队刘小三家的四儿子，名叫刘杰。按理说，老鸹子的婆婆，是刘小三父亲的堂姑。马刘两家原是上牌王的亲戚。刘小三的母亲——那个因为脚大、喜欢到处跑动招惹是非被人们背地里称呼外号为“马大脚”的马大娇又是她近房头大姑子。只是老鸹子做妇女队长时候姑嫂关系没处好，红过脸，最后发展到两人见面都不答理。刘杰称呼自己大舅奶，按辈份一点都没有错，倒让老鸹子自尊心找到了不少的平衡。

    刘杰头大身不高，手臂也显得细小，十个指头像一束细竹枝，仿佛一折就会断似的，整个人看起来身体轻飘飘的。倒是红嘟嘟的脸蛋上，有双机灵的大眼睛，流露出聪明伶俐的神色，十分逗人喜欢。

    见刘杰小小的年纪，嘴这么甜，是个乖巧的孩子，老鸹子便打心眼里喜欢。

    “你还知道俺庄出了什么事？”她一下子缓过神来，迫不及待地问孩子道。

    “刚才狗子跑过来，约我回庄上看逮人，可我正掏一条大黄鳝，没顾得上。”小刘杰说着“哧溜”一声，从水中上了岸。他胡乱地洗了洗手上的烂泥，捡起岸边的褂子就穿。那衣裤明显大上几轮，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爸爸穿过退下来的。

    “大舅奶，你还知道来逮哪个的？”小刘杰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反问。

    “俺要是知道，就不问你了。”老鸹子又啃了口梨，咂咂嘴咕哝道：“书房[学校]开学一个礼拜了吧？你一个小孩子不好好在家看书，趁礼拜天跑来沟里玩水多危险呐？”她咽下口中的梨渣，高声吓唬道：“你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揍你半死。”

    “我会水，淹不死，我也不是来洗澡的，我是来逮黄鳝的。我爸爸最喜欢吃我逮的黄鳝和老板泥鳅[〈方〉：特大泥鳅]，天天夸我呢。”

    刘杰提着虾笼边跑过来边炫耀着自己的本事，那一排浅黄的牙齿当中，缺了颗门牙，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地吐字不清。他来到了老鸹子面前，生怕老鸹子不相信似的，甩了把鼻涕继续炫耀说：“大舅奶你看，我逮了好几条黄鳝呢。”

    老鸹子探头望了望，果然不假，笼里七八条黄鳝盘在一起，其中两条大的通体鲜黄肥美。“小孩子还是应该多念书将来才会有出息。逮鱼摸虾误庄稼，你这样成绩能好吗？”她抬起头来，瞧见刘杰嘴角乌紫双唇紧闭，忽然心疼起来，慎怪道。

    “我其实喜欢上学，能天天跟同学们玩耍，可就是讨厌他们喊我‘老留级’。老师也天天批评我，我就不想去念了，开学都没有去报名。”小刘杰这边张口叙说着，那边两只眼睛就落在老鸹子正啃的梨上，话刚说完便垂涎欲滴。他根本无心详细介绍自己，还未回答个三句半，便话题一转，老滋老味地伸手讨要道：“大舅奶，你吃的是梨吧，给我尝尝啊？我爸说家里没有钱，什么都舍不得买。”

    老鸹子过意不去，只好把手中的梨给他，然后继续关切地问：“小杰子，你不上学，你爸不揍你？”

    “我爸也不想让我上，说我成绩不好，家里也穷，交不起报名费，他说不上学也好。”

    刘杰头也不抬，边吃边讲，三口两口就把梨啃完。梨的核子酸涩不好吃，他拿在手中摇了摇手臂，抡起胳膊，使出吃奶的劲，狠狠地甩向了面前的水沟。好像他的一切烦恼都随着这只梨核抛弃出去。

    似乎还不闲够，他见老鸹子面前的网兜里还有好多，于是抓抓脑袋，毫不知趣地伸过手来，又开口讨要：“大舅奶，你这网兜里面还有这么多，我还想吃。”

    老鸹子这下不高兴了，生怕她的梨叫人抢了似的，赶忙双手抓过网兜，两眼圆瞪：“你这个小孬种，一个蝗翁吃香嘴了。俺还没有舍得吃呢，赶快滚吧，不给你了。”

    刘杰根本不知足，好吃的人嘴馋，哪里肯轻易就离开？他两眼始终死盯着那网兜中的梨不放。

    “大舅奶，俺大表哥从城里带回来一个大姐，就跟电影里的人一样漂亮，还给俺小糖块子，叫俺不要告诉别人说俺看到他们亲嘴的呢。”小刘杰见老鸹子起身想走，没话找话地咋呼起来。

    “真的？”老鸹子似乎不信，站了下来，狐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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