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病房内一片死寂。

    我死死地盯着丁季唯，等着他开口，可是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听见他说话。他的脸色灰白了一些，沉默着，柔顺的刘海恰好盖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到那里面有什么。心底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周定予出了什么事吧？！

    我用了最后的力气，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住丁季唯的衣服，一字一句地缓缓问：“告诉我，周定予在哪？说。”

    丁季唯叹息，终于抬起来头，我看见他那双茶色的，温柔地瞳孔里倒映出我苍白无力的样子来，他看着我，许久吐出几个让我浑身冰冷颤抖的几个字来：“定予还在昏迷中。”

    我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忽然放开了抓住他衣服的手，重重地摔在柔软的病床上，丁季唯一惊，担心地告诉我说：“定予在看到你受伤之后全身就像没了力气一样，根本就来不及反抗那些人的攻击，一直站着没动。那些棍棒打在他身上就像不会疼一样，一直看着你倒下的方向。我和殷言都在努力地帮他挡住一些人，虽然在关键时刻老三的人到了，但定予还是偷袭。”

    听到“偷袭”两字，我心猛然一颤，死死地抓住床单，紧紧闭着双眼，继续听着丁季唯的话。

    “定予的后脑被木棍狠狠地打了一下，至今还未醒过来。”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究竟该不该对我说，我张了张嘴，“说下去。”

    丁季唯的呼吸清浅，终于说出口了和我心中猜想的一样的结果：“医生说他可能会成植物人。”

    即使在很多年以后，我和丁季唯已经成了人人羡慕的情侣，我还是能清晰地记着这般感觉，比倒在枪口下的那瞬间还要觉得离死更近。那年的我，任凭世界崩塌，只为颠覆寻找周定予以前的记忆，可惜了，无论我怎样努力，周定予还是把我忘得干净，生生把我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让我像行尸走肉一样，明明自己深深爱着人在眼前，却犹如天一样的遥远，让我处在一个空洞的世界里。即使我要死要活，周定予也未曾记起我们的曾经，厌恶地让我逃离了他的世界。那年的我，感觉已经不是我了。

    过了两个星期，我勉强能下床走路。我把医院的大大小小的地方走走了个遍，却惟独没没有踏进周定予的病房一步。因为我害怕。害怕在我推开门哪瞬间看见的是我亲爱的定予像死人一般地躺在床上，无论我怎样呼唤他，他依旧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不回答我，不看我，也不听我说话。

    而张锌也出了院，听到周定予受伤的消息立刻疯了般地来质问我，可是我在那短段时间里，不管遇见什么人，什么事，就算是我妈来看我了，我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像个摆在橱窗里的木偶一样，当妈和晓熏哭着抱着我的时候，我微微张了嘴，可是却说不话来。潜意思里，我是想说话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居然张口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尽管我第一次见到我妈在我面前哭，我还是不说话，眼珠静静地看着她的模样，身体微微颤抖着，丁季唯是第一个发现的，他搂紧了我，嘴巴凑在我耳边轻轻对我说：“苏格，别慌。有我。”

    丁季唯在这两个星期里寸步不离地陪伴着我，以前那么爱干净的他，任凭胡渣在他下巴上疯长，茶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悔恨与沧桑。我不知道他为何后悔，为何悔恨。晓熏说，在我昏迷的那个月里，丁季唯也是如此的陪着我，就凭这点，他就要比周定予好。她原本是很欢快地说着，却被我一个阴冷的目光投去住了嘴。

    我讨厌她说丁季唯要比周定予好。周定予是我心里最好的人，尽管我不开口说话，晓熏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摆手道：“行，我不说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别到最后两个人都被你错失了，我看你哭都来不及呢。”

    我不会允许任何，说我的定予一句坏话。

    在那个微微露出了阳光的清晨，丁季唯在耐心地喂我饭，妈妈带着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男人进到我的病房。我抬眼去看，只见他穿着昂贵的黑色西装，双手紧促地放在两边，脸上有微微的紧张。丁季唯放下碗站起身，对我妈鞠了个躬便退出了房门。

    当病房里只剩下我们3个人的时候，妈妈才缓缓开口，无力地说：“苏格。你爸来了。”

    我依旧不出声，只是眼睛里带着一丝防备地看着他，在我的目光下，他才艰难开口：“苏，苏格，好久不见。”

    我看着这个本应该称他为父亲的男人，心里闪过一丝厌恶。这么年来，他哪里尽到了一点父亲的责任？多年前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和妈妈地感受？当我在学校里被人欺负着没有父亲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我忽然冷冷一笑，那个男人颤抖一下，慌张地说：“苏格，你的医药费我已经帮你支付了，你要快快好起来，别让你妈难过，为你操心了。”我别过头看着窗外，阳光洒在白色的窗帘上，微风徐徐吹进房内，带着一丝丝春的气息。

    冬天终于过去了啊。

    妈妈不满地对我说：“苏格，你叫声爸啊。这么多年来虽然他不在你身边，可是你的学费什么的，全都是你爸……”

    我目光朝她狠狠一瞪，她立刻就住了嘴。知道最恨地就是她提起钱的事。她终于叹了口气，拉了拉男人的袖子，轻声说：“走吧。你女儿都不欢迎你了。”

    男人脸色难看，尴尬地笑了笑，那出一个红色的鼓鼓的红包放在床头，便跟着妈走了出去。我的目光落在那个红包之上，厌恶感越来越重，忽然想吐，干呕一下，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将红包狠狠砸在了地上，发出闷响的声音。门外的丁季唯可能听到了里面的，惊呼了一声苏格就冲进门来，却看见我面无表情地睡，他看见了地上的红包，弯腰想要捡起，却听到两个星期未曾开口的我说：“丢了。”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嗓子早已损坏，可我没哭也没闹，为什么会沙哑了呢？还是在我听见周定予的消息那一刻，怒火攻心，损坏了我的嗓子？这恐怕不太可能吧。

    丁季唯面露欣喜，奔到的床边抓起我的手，“你终于肯说话了。”

    我闭上眼，不去看他。他安静了下来，我总觉得在我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丁季唯的性格有很大的情绪起伏，当看见我吃不下饭时他就会对着护士发火说饭菜不好吃，当医生来检查唯独治不好我的嗓子时直骂医生是昏医。晓熏不住一次劝过我开口说话，不然丁季唯会便成第二个周定予时，我还是淡漠着，看着这一切。

    有些时候还是真的怀疑，我简直就是一个木偶，没有感情的傀儡。

    丁季唯忽然声音一变，失落地说：“苏格。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我想看到的，是那个永远有活力的苏格，永远有霸气有气质的苏格。那个为了爱奋不顾身的苏格，那个笑容灿烂的苏格，那个决绝起来冰冷的苏格。你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定予知道了，他一定会不开心的。”

    听到“定予”两个字时，我终于有了反应，缓缓开口：“那个苏格，早就死了。”

    丁季唯盯着我，说：“可是周定予还没死。”

    我忽然抬起手甩了他一个巴掌，“你给我闭嘴。”

    他惊愕了片刻，忽然就笑了，“看，就是这么有气势的苏格，这才是我爱的苏格。”我看着，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是专门用定予来刺激我的吗？那他还真是聪明。我呼了长长一口气，用沙哑的声音对他说：“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一会儿我就听到关门的声音，房内冷清了下来。我睁着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心里想，定予，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呢？

    忽然，方才才关上的房门又被人狠狠一推，我还来不及惊讶，就看见张锌慌张，却带着惊喜的面容对我喊，“苏格，快！老大苏醒了！”

    那时的我只顾得上去看周定予，根本就忘记了丁季唯对我说过的话，他说周定予脑部受创，很可能会失忆。于是什么也不顾冲进了周定予的病房，却只换来一句：“你是谁？滚出去。”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