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顾盼秦淮河（三）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记得我十二岁的那年冬天，师兄带着我去祭奠他第一位师父。向来淡然的师兄居然双颊挂泪，悄然而泣，我一时间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良久，师兄收住了悲声，将自己的身世据实相告。

    “这里埋葬的不是我的师父，而是我的父亲。”他悲凉的说，我不由得惊呆了。

    “他叫曾遶，是无量剑派上一届的宗主。我们觉禅氏时代居住在佛阿拉，共有四大分支，分别是卫、曾、眉、扈，其中卫氏为最大的一脉，天聪年间归附大清，现在当家的是内管领阿布鼐，她的女儿便是八阿哥的娘亲卫静苏。”

    “啊！”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曾祖在明末清初之时，其余三支族人为避战火，纷纷远走他乡。即便如此，觉禅氏的族人从未断了联系，反而联络的更为紧密。扈氏一族去往西北川陕之境；眉氏一族去往江南富庶之地；我们曾氏一族则去了西南边陲。曾家靠着走马帮起家，时至我父亲那一代已是富甲一方。我父亲曾遶机缘巧合被无量剑派的沧宿居士相中，收为关门弟子并传他衣钵，就这样父亲成了新一任无量剑派的宗主。然而好景不长，父亲继任之后不久，密宗无量剑派的宗主带着一干教众前来寻衅滋事，父亲不想招惹是非，只是小小的教训了那帮不自量力的武林败类，谁承想就是父亲的宽宏大量，却换来他们的以德报怨，也埋下了祸根。祖父去世以后，父亲不想再涉足门派纷争，就变卖了家产带着母亲前往京城投奔卫氏一族的族长阿布鼐。在他的帮助下，父亲置办房产、店面，在京城安了家，日子过得也算舒心。父亲在京城的日子与阿布鼐过往甚密，私交深厚，也正是那段日子父亲找到了一生中的真爱，她就是静苏。”

    “啊？”我又蒙了，“那她怎会入宫呢，难道……”

    “那时候父亲刚过而立之年，静苏正值妙龄，但是姻缘怎会顾及年龄与经历呢？相爱之后，父亲争得了母亲的同意，准备在我满月之后前去提亲。只叹造化弄人，静苏年满十五岁就必须入宫到辛者库为奴；与此同时，仇家寻到了父亲的踪影，就在母亲产后最为虚弱之时趁着夜色潜入了家中。为了不累及父亲和我逃走，母亲毅然自尽。就这样父亲带着我仓皇逃离了京城，乔装改扮带着嗷嗷待哺的我星夜兼程赶往西北扈氏一族的驻地。仇家见复仇不成便将我家中洗劫一空，将家中52口老小尽数杀死，并且一把火将偌大的宅院付之一炬。之后，我们隐姓埋名住在了甘肃兰州的牧场里。多年的奔波劳碌，让父亲心力交瘁，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直到我十七岁那一年，父亲终于得到了师伯戴铎的音讯，于是他决定拼劲最后一口气将我托付给师伯。”

    “所以你们才会来到山谷？”我问道。

    “对！可是，等我们找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隆冬季节，大雪封山，非但寻不见师伯的踪影，就连个动物的影子也难见到。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恩！”我点点头说，“师兄可记得仇人的模样？”

    “我曾经央求父亲画下他们的样子，他们纵然化成灰我也认得。”师兄冷冷的说。

    “师父是你的师伯，可是师父并不会一点儿武艺！”

    “无量剑派因材施教，不拘一格。世人皆以为无量剑派以剑术立足，实则不知无量剑派最擅长的是天文星象、奇门遁甲、治病解毒、易容之术。师伯是经世纬地之才，因此师祖传授给师父的具是奇门遁甲、天文星象之术，传授的皆是兵家、法家、纵横家的捭阖权谋之法，以及琴棋书画的陶冶性情之艺。但是，作为一派的宗主需要万物皆有涉猎，以求博但不求专，以求为师但不求独善其身，正因为如此，师祖才会将衣钵传给我的父亲。”

    “那么现在无量剑派的宗主是谁呢？”我问道。

    “自然是师父！在我修行业满之后，师父自会将衣钵想传。”师兄平静的说。

    “那你那些仇人呢？”我又问。

    “血债自然要用血来偿还，家人的亡魂自然要用血来祭奠。”师兄冷冷的说。

    听闻此话我不禁脑后生风，浑身冰冷。那一刻，我发觉师兄好像一尊玉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玉像，冰冷沉寂的玉像；那一刻，我豁然明了为何师兄年纪轻轻便可如此淡定、通透：一个人少时经历太多，苦难太多，心智必然成熟的早些，必然通达许多。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