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炎宁澈（下）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炎亦锦轻轻敲敲门，等了一会，便缓缓拉开。

    没有月光的黑夜下，身着一身紫色长裙，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潇颜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是能隐隐感觉到浓浓的忧郁之感……那么明显的悲伤压得潇颜透不过气来……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见到门外人是炎亦锦，温辞汐立刻俯下身子，将要跪下，炎亦锦上前扶住她的身躯：“辞汐，不必这样多礼。”

    温辞汐抬起了头，潇颜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她的面容。

    黛眉细挑，细细绵绵的美，如三月春天的杨柳，一点一点渗透人心。虽不是倾国容貌，却也是小家碧玉之容。只是，清秀的脸上，居然是说不出的苍白脸色。

    沉默了半晌，温辞汐开口，“请进来坐吧。”

    房里点着几盏蜡烛灯，显得光线有些昏暗。

    温辞汐面对着潇颜而坐，伸出手缓缓抚琴，“可惜了，这琴刚刚居然断弦了，好说也陪过我一些年头。”

    潇颜也就想起了刚踏进来时的弦断之声，不禁摇摇头淡笑，居然被琴弦的声音吓得大惊失色。

    炎亦锦站到温辞汐身边，也伸手抚琴，“明日我叫人送一把新的琴来。”

    “太子殿下，辞汐不能收您的礼物，有悖常理。”她垂着眸说道，看不见表情是怎样的。

    抬起头，潇颜看到炎亦锦的脸色变得不好起来，唯一没有什么改变的就是他刚刚迈进这里时展露出心痛的神情，那也是她和他相处这么久第一次看到的……

    她忙开口：“辞汐姐，别这么说，我们都是朋友！这样叫你，可以吧？”

    温辞汐对上潇颜的眼睛，顿时就呆愣了一下，半晌才说出话，“颜儿很美啊……”

    顿了顿，又说：“朋友？呵呵，嗯，好啊……只是，不知为什么，看到你的眼睛时，辞汐居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好像是熟悉，又好像是怜惜。可能是呆在这鬼地方太久了，连脑袋都有些不灵便了……”温辞汐柔和的笑着，右手握上潇颜的柔荑。

    她手的温度，是冰凉的……潇颜想着。

    记不得那晚的谈话是怎样结束的，只是离开时，已经很晚了。

    而出现在潇颜梦中的，不是温辞汐，不是烟已经，亦不是炎宁澈。而是冷宫里那些突兀没有生气的树，一棵连着一棵，无边无尽，一直到天边。

    翌日清晨，没有丫鬟来敲门，潇颜醒来，却发现满身的冷汗。

    她早早起了床，想着今日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忽而脑海中闪过昨夜炎宁澈轻吻了自己，他闭着凤目，睫毛黑而长。

    想到这里，心便是一阵狂跳。

    “明日正午，颜儿请务必来一趟靖澈阁，然后，待你想起过往，我自会替你保密。”

    耳边响起他的话，潇颜立刻唤来了丫鬟替自己梳妆打扮。

    在选珠钗时，她刻意选了一只雕刻着木槿花的银簪。

    四处探看，确认无人后，她形影匆匆赶向靖澈阁。

    本以为炎宁澈所居住的地方会十分落扩，有着英勇非凡的摆设。

    却没想到，他居住之所居然是花香四溢，真真宛若世外桃源。满苑的绿树及色彩纷斓的花，隐隐的，还能看见树丛中跑去的白色兔子。这使得潇颜不得不万分惊讶。

    没等进入后苑，便听到炎宁澈温润如玉的声音，他唤：“颜儿，你来了。”

    潇颜顿了顿脚步，走到他声音的所在地。

    清晨，阳光微暖。

    炎宁澈斜躺在一棵高树的枝桠上，漆黑如缎的长发，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几缕垂下，随风漂浮，美似谪仙。那一双狭长凤目竟有着说不尽的妖娆，此时正打量着刚刚进入的潇颜。

    他笑着从树上翻越而下，站立在潇颜面前。

    “潇颜见过王爷。”潇颜退后几步，俯身说道。

    “颜儿作何与我这般客套，看一下周围的花。”炎宁澈眼里含笑，随意指了指潇颜的左右两侧。

    潇颜用目光扫视，仅一下，就移不开目光。

    四周皆是白色木槿，是自己最喜欢的花。一丛又一丛，好像白色的海洋。白木槿中央，夹杂着淡淡的朱红色。

    “木槿花开，花似火，情缠绵。”情不自禁的，潇颜说出口。

    “梧桐叶落，叶如舟，意盘旋。”炎宁澈紧跟着潇颜，对出了下联。

    潇颜回过神来，再次俯身，“王爷好文采。”

    他一把拉过潇颜，“怎么？这样还不足以让你记起我是谁？那这样呢？”他挑着眉问她，接着开口背诵着她曾为他诵的诗：“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他一气呵成。

    潇颜愣了一会，脑海中某部分的记忆正缓缓浮现，这首诗，她背过后至今只背过一次，那便是与炎亦锦和二皇子泛舟时吟诵之诗。

    “若是这样还不行的话，”炎宁澈拉着她来到一棵树的石凳下，他抚琴而坐，弹奏一曲古琴，调不成调，音质又显得生涩。这琴声，却使自己感觉到熟悉。

    潇颜那段几乎遗忘的记忆顿时豁然开朗，那年八月的湖上，他曾一脸坚定的说：“为了颜儿着想，我们干脆一起娶好了，两个人，可以保护颜儿不受伤害，天作之合。”

    他也曾在离开之际，一次次回头对自己叮咛道：“颜儿，等我回来和大哥一同迎娶你，不要叫我二皇子，记住我的名字，炎宁澈。”

    一切，都如明镜般摆在自己面前了。

    潇颜噗哧一声笑了，轻掩朱唇，眉目含笑：“停下，好难听。炎宁澈！”

    炎宁澈身子一僵，停下，站到她身边，与她对视，眼里透露出欣喜：“颜儿记得了？”

    潇颜点点头，“王爷，您直接说便是，何必大费周章，真的让颜儿匪夷所思好久啊……”

    他背过身，“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客套，我要你想起，只是为了强调，你食言了，包括大哥炎亦锦。儿时约好待我回来迎娶你的。”他的声音有些冷淡，不似玩笑之话。显得极为孩子气。

    潇颜笑容凝在嘴边，“没想到，你还记得。只是儿戏，何必当真。”

    炎宁澈再没说什么，只是叹息。看着他的背影，潇颜只得摇摇头，将头别向他处。

    石凳边的树干上，挂着一联笔锋如流水般洒脱的笔墨字。是一首词，乍眼一望，名字便让潇颜止不住浑身一颤——念.潇颜。

    “这词是王爷所作？”她轻轻问道。

    炎宁澈回头，望着那首词，“为负心人所作。”

    潇颜神色有些尴尬，轻轻咳了咳。

    “送你。”他凝视着她的双眸，“当作你与炎亦锦新婚之礼。”那眼里的情绪，让潇颜心尖上微微一疼。

    匆忙收好他赠的“礼物”，潇颜微微福身，“颜儿想起还有一些事情处理，先告辞了，王爷再会。”说罢，没有回头的离开了。

    炎宁澈看着她纤弱的背影，漆黑眼眸加重了情绪，冷笑一声，便回到高树枝桠上斜躺……

    回到房间，潇颜抚着跳的急速的心，坐在床沿上，没一会，便拿出从炎宁澈那里拿来的词细细的看了起来……

    念.潇颜。

    秋风乍起，月非成双。

    独倚危楼，静临窗。

    笛声哀唱，诉秋凉。

    相思湖畔，念难断，悄然怀故往。

    木槿犹芬芳，曲声依旧回响。

    曾经誓言不胜忘。

    想儿时泛舟湖上，一词情诗愁断肠。

    忆朝夕酒醉茶香，万千惆怅怎敌伊吟唱。

    心映潇颜倩影，一比众花凉。

    此红颜，非似寻常。

    岁月流淌。

    转目历经风霜。

    念潇颜。

    几多彷惶，几度思量。

    眺望茫茫远上泛凄凉。

    感伤伊人潇颜归何方。

    炎宁澈离国十年，一直没忘记当年的话，而自己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想到着，潇颜嘲弄的笑自己。

    他这般，是情深，但只是儿时的玩笑话，又叫人情何以堪。

    潇颜叹着气，扶着下巴，闭上微微发涩的眼睛，嫁给炎亦锦是命，成为潇遇的女儿也是命，一切都是命，那么就顺从吧，静待命运，才是万全之策。

    “太子驾到……”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