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情人物语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新年过后马上就进入了忙碌的期末考，然后是寒假。

    寒假一开始，贴心小女友薛聆诺暂时转行当起了孝顺小女儿，先回家陪爸妈去了，等到乔卓尔也回家过到大年初十，再转换回本来的角色，跟他一起返回B城。

    冬天还搁浅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沉沉酣睡，新学期尚未开始，薛聆诺可以心安理得地每天住在她和乔卓尔的家里，两相厮守。

    常常地，在一大早起来送乔卓尔出门上班的时候，撩开窗帘依依目送走到楼下不停回头挥手的他，她就能看到窗外飘飘扬扬的花朵，把整个世界都塑成了一只白白胖胖的猪宝宝。

    在这样的季节里，他们俩所公认的最大的幸福，就是将窗帘全部拉开，让整面墙的落地窗明晃晃地敞着，于是家里就有了一大幅雪花飘落的图画，然后他们俩就倚着这幅图画一起吃热气腾腾的火锅。

    一边吃火锅一边往外张望，在雪最大的时候，楼下的院落里竟然会慢慢起伏出一种茫茫雪原的辽远，温暖就越发地近，近得好像马上就要把他们俩溶化到火锅袅袅的白热汽儿里，轻飘飘地舒展到暖香暗涌的空气中。

    大学的寒假真是比中小学长了一大截，以至于就连这么幸福的他们也觉得好像老也过不完似的。到了周末的时候，他们可以整天整天呆在暖融融的家里，哪儿也不用去，两个人整整齐齐地蜷着腿坐在沙发上，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看电影。

    有一个下午，他们看的是《记事本》。

    冬日晴好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暖洋洋的，而电影看到后来，感动翻天覆地，痛彻心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从排排坐的姿势变成紧紧相拥。因为是在看电影，他们并没有看彼此，可是薛聆诺觉得自己在微笑，身边的乔卓尔也在微笑——

    年迈的丈夫一直一直地守护在一生深爱的妻子身边，把他们俩的故事念给失忆的妻子听，一遍一遍地唤醒她每次回过神来也不过维持几分钟的记忆，永远不厌其烦。

    有一次，尚在不明所以之中的妻子说：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个故事，我觉得好难过。

    薛聆诺听到自己心里小小地惊呼了一下，因为当时她也正在想：听着这个故事，我觉得好难过……

    不是那种悲伤或痛苦的难过，而是仿佛自己在追忆美好往昔的那种难过。这也许是每个人都会有的难过吧，只要是曾经经历过如此深刻的初恋情怀。

    然而年少时的为爱痴狂固然相似，更让人震动的却是如此相爱的两个人不但只是殚精竭虑地爱了一时，更实实在在细水长流地爱了一世，直到最后偎依着，握着手，安详地死在一起。

    薛聆诺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包括如此完美的结局。

    因为她不信这样完美的爱情不会受到上帝最高的眷顾。

    那时候的她，根本不可能想象得到，自己和乔卓尔的爱情，会出现一个不完美的结局。

    那天直到晚上睡觉，他们俩都还在细细碎碎地谈论着这个故事。

    乔卓尔感叹着说：“小聆，我们就像他们一样，是这个世界上彼此最亲最亲的人，父母子女，都不能与之相比，因为只有我们俩才能陪着对方相伴终老，父母再爱我们，也会先我们而去；子女再爱我们，也会早早离开，遇见让他们更爱的人。”

    听到这里，薛聆诺忽然担心起来：“可是……我怕我也会先你而去……我爷爷奶奶都不长寿，也许这是我们家的基因呢……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吗？我奶奶比爷爷小七岁，可她还是在五十多岁就先我爷爷而去了。人的寿命，据说会有遗传……”

    那年，他们俩一个只有十一岁，一个快满十八岁，在学完琴一起回家的江滨路上，薛聆诺和乔卓尔说起过自己早逝的祖父母。

    那时候，乔卓尔满耳朵里只听到了那句“我爷爷就比我奶奶大七岁”，满心里只想着丈夫比妻子大七岁的幸福，会不会在薛聆诺的命运里留下遗传。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同样的想法，也曾经在薛聆诺小小的心里驻守。

    只是这一次，这个遗传的重点，落在了不那么让人开心的地方。

    他搂紧她，肯定地说：“你不会的，我们谁也不会先谁而去！”

    这句话忽然令薛聆诺多愁善感起来，她情不自禁就说了一句热恋中的人难免会说的傻话：“嗯，要是你敢先撇下我，我就自杀！”

    乔卓尔的手指抚上了她的嘴唇，温暖里渗着几丝湿润，便有些水凉：“我不会的，我们永远也不会死，总是这样好好地在一起。”

    薛聆诺“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轻轻握着他的手掌，眼泪悄悄流了下来。

    她不是伤心，而是这种感动，已经没有文字可以形容，只好用泪水来对自己表达。

    寒假里最大的一件事，除了春节之外，当然就是情人节了。

    自然，还有薛聆诺的生日。

    情人节之前的这个周末，乔卓尔和薛聆诺去家乐福买菜的时候，发现卖场里多了好多专为情人节设计的物品。

    乔卓尔去拿水果的时候，薛聆诺注意到了身旁货架上一组可爱的餐具，缀满了红心和“love”字样，而各种餐具当中，又以杯子更为可爱。

    她于是想到：不如让卓尔就不用操心礼物了，就买一个杯子送给我，便宜又实用，以后天天摆在家里，是能够放在眼前看端在掌上暖手的幸福呢。

    这样小小的要求，不用问她也知道，乔卓尔当然会满足她。

    于是她径直开始挑选起来，可是挑来挑去，最后两只手上各拿着一个，都喜欢，哪一个也舍不去。

    “怎么了？很喜欢？”就在薛聆诺犹豫不决的时候，乔卓尔的声音忽然在头顶上响了起来。

    薛聆诺扭头看他，真到了开口的关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嗯……我想要一个杯子，想要你把它送给我当情人节礼物，可不可以？”

    乔卓尔撇了撇嘴，脸色似有不虞。

    薛聆诺马上就有些畏缩下来，正想说“你不愿意就算了”，却不料乔卓尔开口说出来的话竟是：“既然买就要买一对呀，咱俩一人一个。”

    薛聆诺脸上的表情顿时从惊讶化开，变成滚滚的欣喜，而乔卓尔已经把两个杯子接到手里，小心翼翼地放到购物车里去，然后一把将还在原地呆立着傻笑的她拽走了。

    直到离开家乐福，薛聆诺都收不住脸上的笑容——为什么他总有这种力量，在我为一件小事傻乎乎地为难时，轻轻一句话就点开死结呢？

    就像梁静茹的歌里所唱到的那样：又一次日记里愚蠢的困惑，因为你的微笑幻化成风！

    到了情人节这天，乔卓尔特意选了一家接受订位的西餐厅，宁愿多花一点钱，也不能让薛聆诺在自己生日的当天晚饭还要可怜兮兮地排队等叫号。

    大约是西餐厅的情调吧，吃完饭，服务员送账单过来的时候，托盘上还多了两个红艳艳的心型圈，是彩纸缠在细铁丝上做成的，其实是很简陋的东西，可是薛聆诺却喜笑颜开地拿了一个在手上，非要乔卓尔拿着另外一个。

    他们俩走到大街上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姿态：

    薛聆诺一手抱着乔卓尔送的玫瑰，另一手举着做工粗糙的心型圈；

    乔卓尔一手举着同样一枚心型圈，另一手搂着他的小女孩。

    一时之间，他们俩好像也想不出什么话题来，只静静地偎依着走路，不时地相视而笑。情人节的空气，把一股甜滋滋的味道从唇角直染到心里去，三只手上大大小小红艳艳的一片东西，仿佛是足以让他们招摇过市的牌匾，宣布着两个人在庆祝属于自己的节日。

    到了家，薛聆诺放下书包，拉开拉链，嘴里俏皮地给一个“当当当当”的前奏，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乔卓尔惊喜的表情。

    这是她送给乔卓尔的情人节礼物——一对心型的小盘子，一个浅紫色，写着kiss•me，一个橙黄色，写着love•you，两个放在一起，会让人想起一片用蜡笔涂出来的充满美丽磨砂效果的蓝天，上面挂着一个橙黄色柔柔的太阳，而天空里写满了我爱你。

    盘子配杯子，很合适很搭调。

    当初在商店里选这件礼物的时候，肖默默正陪着薛聆诺。她已经听说了关于杯子的故事，便评论了一句：“你们俩这分明已经是夫妻的状态，杯杯盘盘的，都把浪漫揉碎在居家过日子里啦！”

    在几年之后，网络上有了新的流行语——杯具，茶具，餐具，一时间风靡了人们敲击键盘的指尖。

    而在一大片一大片悲喜不明的自嘲与调侃间，薛聆诺想起十九岁生日的那个情人节，他们俩互赠的那套礼物，谁能想得到，那竟然可能是一组来自未来的诅咒？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如果可以把一切重新来过，有些事情会不会就能够避免，会不会就能够改变？

    而在薛聆诺十九岁生日的那天，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知道“杯具，餐具”等等，还会有什么本意之外的含义。薛聆诺只记得乔卓尔看见那两只可爱的盘子时，眼睛里霎时绽放的感动与喜悦。

    但他还是佯嗔道：“傻丫头，这是你的生日，为我瞎花什么钱呀！”

    薛聆诺笑着用力摇头：“虽然生日是我的，情人节却是我们俩的呀！我不能只要自己过生日，不让你过情人节吧？所以我也不能只让自己得到礼物，却不让你得到啊。”

    乔卓尔满足地叹了口气，把她揉到怀里去：“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就是陪伴。你愿意爱我，让我能为自己所爱的人而爱，让我能在情人节这天，还有其他的日子里，能一直和最爱的人在一起，还有什么礼物比这更好的？”

    薛聆诺悄悄地把脸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不声不响之中，泪流满面。

    ——卓尔，你把我弄哭了啦！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