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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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秽物已经满床都是了，不过雅淑无心理会。她赶紧给孩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抱到客厅，给他包上小毯子，奔到厨房给他调了一杯加了葡萄糖的淡盐水，喂孩子吃了一点。“好些了吗？先先？”她摸了摸孩子汗湿的头发，取来干毛巾，细细地擦拭着。

    先先抽了抽鼻子：“妈咪，我肚子很难受……”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妈咪，我是不是见不到初爸爸了？”

    雅淑心疼得一抽一抽的：“瞎说。你是吃坏肚子了。等会妈咪喂你吃点药就好了。等爸爸回来，你早好了。”她刚说完，先先的小脸又痛苦地皱了起来，她刚把脸盆凑到他嘴边，他已经把刚刚喝下的一点水又吐出来了。

    雅淑一下慌了神，连喝水都吐，药是更吃不下的了。她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将近九点，她咬了咬牙：“没事，先先，妈咪带你看医生去，到了医院，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了。”

    她冲回卧室，随便收了个包包，又回到客厅，抱起了虚弱的先先。五岁的先先个头已经接近1米1了，娇小的雅淑抱起来有些吃力，她费力地打开门，上了锁，咬牙走下了楼梯。

    雅淑住的楼比较旧，楼层也不高，也不是高尚住宅区，没有配备电梯，雅淑一路把先先抱下了五楼，手臂已经有些酸，还没走到楼下，先先已经忍不住又吐了一次。雅淑有些想哭了，孩子受的折磨就像在凌迟她一般，真恨不得是自己难受，至少心里不会这么担心和无措。这个时间拦计程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已经做好了走一段很长的路的打算了。看着怀中孩子苍白的小脸，她的心绞得极痛。要是阿初在，要是能有个人帮她，至少她心里不会那么没底，不会那么孤立无援……

    好不容易把孩子抱了下来，雅淑喘了口气，把孩子抱得更紧，四处张望着看有没有计程车。一辆车子刚好驶到她面前，打开了车门，一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雅淑？我刚吃完饭，兜到这附近，还想打电话给你，看方不方便上去坐坐呢。你怎么抱着孩子下来了？”

    雅淑一下揪住了来人的胳膊，像溺水者捞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子轩，拜托你，载我们去医院。先先吐个不停的……他好难受。”她的声音因为担心而带些哭音了。

    子轩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他赶紧打开车门：“那还说什么，快点上车啊。”他替雅淑接过包包，轻柔地把他们扶进车子里，迅速地关上车门。

    他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就马上发动了车子：“去最近的医院吧？”

    雅淑点了点头，吸吸鼻子：“谢谢你。若不是刚好遇到你，我真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拦到车……”

    子轩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你早该在家里就打电话给我的。我马上就会来接你们去医院。”车子在路面一阵颠簸，先先忍不住，“哇”地一声，头一倾，秽物都吐在了子轩的西服上。

    雅淑又是心疼又是抱歉，她赶紧抽出面纸，替先先擦了擦，然后就擦拭起子轩的西装外套来：“真真对不住……”

    子轩超了一个红灯，他毫不介意的：“没事。衣服洗洗就干净了，我没那么多穷讲究。我是怕医院人很多，看急诊的话不知道要排到几时呢。我开快一点，你顾好孩子。”

    子轩的车一下加快了速度，雅淑有点担心：“超了红灯，不要紧吗？”

    “孩子重要啊。”子轩忽然放柔了声音，“好奇怪，那时，你生先先的时候，Wallace也不在你身边，是我载你去医院的。那时我也冲了红灯啊。我是第一个看到先先模样的人哟，很开心啊。”

    先先钻出小脑袋，即使不舒服，也好奇地看着开车的子轩：“那我出生的时候，初爸爸在哪里？”

    子轩没听清：“什么？”

    雅淑一惊，把话掩饰了过去：“先先，是在问他爸爸去了哪里。那时你爸爸去录节目了。”话音刚落，车子已经停了。

    子轩解开安全带：“医院到了，你先带孩子去急诊，我记得这家医院我有一个同学也在急诊，我看找找他，能不能先帮先先看症。”

    子轩的效率很快，没多一会，他就领着两母子径直走进急诊，让一个医生先给看了。在做妈妈的眼里天大的事，在医生眼里都只是小儿科。很快，医生头也不抬，就诊断为“肠炎初期。”：“先吃点药观察一下。观察一晚吧。如果不行，明天就带来医院挂点滴。应该明天还会有腹泻症状。吃点粥水流食就好了，别的不要给他吃。”医生在电脑上开了药，交代他们拿药就可以走人了，没什么大问题。

    雅淑这才放下心来。吐了好几轮，先先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子轩也已脱下了脏掉的外套：“我先送你们回去。先先应该也困了。回去吃点药就好了。不用担心。”他轻轻拍了拍雅淑的肩，替她打开车门。

    雅淑感激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没有你，今晚我都束手无策了。”

    子轩发动了车子：“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举目无亲的，在香港真不容易。”他有些感慨的，“雅淑，你真没想过找个伴吗？你还这么年轻……”

    雅淑低下了头，先先已经睡着了，她怜爱地抚摸他软软的头发，幽幽叹了口气：“现在，我真不想那么多。子轩，有些事，我不敢去想。我有自己喜欢的人，可是，明知道没有结局……哎，为了孩子，我真的不敢去接受什么。”她索性跟子轩坦白，“我现在很乱，子轩，我们就不能只做朋友吗？”

    子轩看了她一眼：“好，现在，我们只做朋友。只在现阶段。如果别人没有给你结局，我希望，我能给。”

    说完，他不再开口，夜色中，车子疾驰而去……

    一下车，子轩从雅淑怀里接过了熟睡的先先，他看了看楼梯：“我帮你把孩子抱上去吧？”

    雅淑感激地点了点头，她走在前面，替他打开了门。

    临走的时候，先先已经吐了几轮，一打开门，整个房间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子轩倒也不嫌脏，他把先先放在沙发上，替他盖好被子，挽起袖子，就帮起雅淑清理起房间来。雅淑有些过意不去：“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

    子轩手不停，他动作熟练地把脏被单褪下：“我说过了，我们都是草根*丝啊。这些家事，我从小就开始做了，初少爷是我伺候大的，有什么客人不客人的，我帮忙，你才能快点完成，早点去休息。今晚估计先先还得再折腾一下呢。”他把脏被单拎进厕所，莲蓬头放出的水流把秽物都冲进了下水道，他干活利落，完全看不出他白天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

    把先先抱回房间睡后，雅淑坚持要送子轩下楼，今晚的他，让她格外感激，这比一千束玫瑰更管用，他甚至坚持自己把西服送洗：“这个小事，我等会回去经过干洗店，拿去给人家洗就好了。你还是顾着孩子重要啊。这两天估计要多多注意呢。”

    雅淑有些愧疚，把他送至楼下：“真是麻烦你了，今晚……”

    子轩转身，面对着她。他的眼神里有无限的情意，他握住了她的肩：“不要说麻烦。雅淑，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他望着她的眼，“我只对你这么特别。”

    雅淑避开了他的眼神，有些不自然的：“你赶紧回去吧。挺晚的了……”

    子轩点点头，他还没告别，一道稍显冰冷的声音插入了两人之间：“这么晚了，两位这么好雅兴！”这个两人都熟悉万分的声音，使人心一颤，子轩不由心一虚，放开了自己紧锁雅淑肩头的手，悻悻然地说：“初少爷，您怎么回香港了？”

    阿初脸上仍带着笑，笑意却没抵达眼里：“我来看看。好像，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还挺多挺精彩的嘛。”他扯开嘴角，双手环胸，靠在了自己的车子上。

    他的车就停在了雅淑的楼下。他紧赶慢赶，今晚才把人应酬完，就冲上了飞机。他本来可以明天的飞机到香港的，反正公司的事情也肯定要明早才能处理。可他取这个时间差，不就是为了能先来看看自己心爱的女人吗？该死的误点的飞机，让他到香港已经大半夜了，还没等他打电话给她，就看到了这精彩的一幕。

    他咬牙冷笑，慕帆的话一遍遍在他心头回放，简氏那副合同，计划书是雅淑制定的，套是子轩让慕帆钻的，损失是杨家的，这两个人，到底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一个是自己最深爱的女人，一个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幕僚助手，可是，看看，现在自己眼睛里面看到的是什么！

    深夜，一对男女在楼下告别，男人握住女人的肩，深情款款，女人垂首一副欲语还休的娇羞模样，他该相信什么？相信自己的眼睛！

    除了愤怒，他的心里还有种难以言喻的疼痛。他的雅淑，他最纯洁最善良的雅淑，他不忍心用任何会亵渎她的词汇来形容她，可是眼前明摆的一切，难道不正说明了，她之前对他的种种，包括那些爱语，那些疼痛，那些情*欲，都只是逢场作戏吗？难为他，为了她，费尽周折地与秦羽周旋，难为他，为了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财富，难为他，为了她，甘心从头开始去当开荒牛！即使内心有个微弱的声音告诉他，应该要相信雅淑。可眼前两人暧昧的姿态，暧昧的时间，怒火把已经他的理智几乎全烧断了。

    子轩即使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波涛汹涌。他不自在地咳了一下：“那少爷，我送您回去吧？”

    阿初定定地看着雅淑，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居高临下地吩咐：“不用了。等会我还有事，我有开车来。你自己先回去。明天我要回公司一趟。”

    他的眼神冰冷，子轩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少爷我先回去了。”他不甚自在地回到自己车里，挥手向雅淑告别。即使他很想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过理智告诉他，他最好赶紧离开，免得阿初等会找他晦气。

    看着子轩的车子驶远，雅淑觉出有点冷，她不由用手环住了自己，跺了跺脚。刚才匆匆下来，她连件外衣也没有披，不过，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她的冷不完全由天气造成，更关键的是，身边这个男人不断释放出来的冰冷气息，让她心都发冷了。想过如果他能回来就好了，想过如果他不曾离开过就好了，可当他真的在，她心里却没有温暖，只有寒心。他那种兴师问罪的表情，他那副捉奸在床的姿态，让她不快到了极点。她不搭理他，转身就欲上楼。

    阿初拉住了她的手肘，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子轩来这里干什么？”

    他的话充满了不信任的质问，雅淑怒极反笑：“你觉得他是来干什么的就是来干什么的咯。”

    阿初咬了咬牙：“你看上了他？还是他看上了你？”

    雅淑猛地挥掉他的掌控：“在你眼里，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得那么龌龊吗？”她压低了声音，不去看她，转身就走上了楼梯。

    阿初尾随在她身后：“既然你觉得你们之间那么纯洁，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个时间让他来你家？！”

    雅淑顿住了脚步，她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他好意思这样怀疑她？！质问她？！就因为他自己是个脚踏两条船的人，就觉得天下的人都跟他一样滥情的吗？！她的眼眶因为愤怒而发红：“那你又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来我家？！你又是谁？！”

    “我是你男人，难道不是吗？！他和我，能一样吗？！”阿初怒极，他抓住了雅淑的肩，深吸了口气，尽量压抑自己。雅淑没有否认她和子轩的关系，愤怒、妒忌、怀疑，几乎要让他掐住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的脖子了。

    雅淑剧烈地摆动自己的身体，挣脱他的手，她也有些无法自抑了：“你是我男人？你是吗？你敢告诉我，你去上海干什么了吗？！”

    阿初放下了自己的手，他的脸色因为激动而变得煞白，他眯起了双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雅淑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出来：“就你能问，我不能！你都要和别的女人订婚了，你何苦来招惹我？！对你来说，我是个玩玩就可以丢的娃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以后要怎么办？！我怎么去面对我的儿子，面对我自己！！”她的唇颤抖个不停，“你只顾着搂着别的女人恩爱，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到底在哪里！”

    阿初的脸色铁青：“我让你跟我去北京，是你不想去的！”再说，他为何那么辛苦地到北京开开荒牛！如果能直截了当娶秦羽过门，凭借秦家在内地的人脉，他何须如此从头开始努力经营！

    她咬紧唇，快速地转身爬上楼梯。

    他搂住别的女人的时候，有想过她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是会疼的吗？她的爱那么卑微，那么廉价，如此的全心全意，他还要怀疑她，质问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阿初追在她身后：“是谁，告诉了你什么？！”

    雅淑头也不回：“我相信我看到的！”

    阿初拉住了她：“你能不能听我说！”

    “不能！”她激动地甩开他，动作之大，使自己也撞到了墙面上。手肘处传来了阵阵疼痛，可这种疼痛怎比得上她心碎的那种凌迟感？她看着阿初，眼眶已经满满是泪：“你不肯对我放手，是因为你不甘心，你觉得我始终不肯归属于你。而我已经决定了停止爱你，我决定放手，是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结局！”把这一切说开，她反而平静了，“好聚好散吧。我太累了。”她缓缓地转过身，眼泪已经爬满了她的脸，“子轩说得对，我跟他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抱歉了，初少爷。不要再见了。”天知道，说出这段违心的告别，她的心该有多痛。可是，原谅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少女，只顾着自己的爱而不去计较后果，她有先先，她得给先先一段稳定的关系，一个家，她更不允许自己莫名去充当人家婚姻的第三者。每走一步，她的心就疼一分。可是话已经出口，她不会收回！

    身后阿初没有再追来。他看着她渐行渐远，缓缓地说：“既然如此，那祝你幸福。”他转身下了楼。

    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雅淑停住了，她不敢回头，大半天，楼下车子引擎声响起，雅淑再无法控制住自己，她趴在扶手上，痛哭出声……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