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天已漆黑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谈曦雁的毕业典礼一结束，三人便起程去了库克山。

    库克山是新西兰最高的山峰，终年积雪、天高云淡。三人进入库克山国家公园后，被要求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而一路上，纪小鱼都是被娄爵和谈曦雁搀着走的，因为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看不见，万一跌倒，后果会是不堪设想的。

    纪小鱼一直很努力地在望着周遭的一切景色，她想在还能看得见的最后时光里，把从前没有看见过的东西饱览一遍，例如澳洲特有的大牧场，还有这样四面环绕的雪顶山麓。

    她承认自己最近越发地贪婪起来，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没有去过，非洲草原上的犀牛和雄狮，埃及沙漠中的骆驼与金字塔，还有南美洲热带雨林里的参天巨树，这些她都很想亲眼去见识一番，哪怕会非常危险。

    但她知道，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雪山，明明应该是最洁白、最明亮的地方，可此刻落在她的眼里，却是灰蒙蒙的一片。

    灰色的天，灰色的雪，灰色的湖泊。

    “据说这库克山在两千万年前还是植被茂盛的原始森林，现在却已成了高原冻土、终年严寒，这沧海桑田的变化，可真是让人惊叹！”

    三人攀上了一座并不算高的雪顶，四周皆是苍茫的纯白，山脚下是一面平静的湖泊，深蓝深蓝，映出了云朵与山巅的白色，深不见底。

    谈曦雁一面介绍这周围的景致，一面抒发自己内心的感慨。她曾来过这儿几次，滑雪是个令她着迷的运动。

    娄爵笑道：“也许再过两千万年，它又会变成森林，当然，也或许长得更高、变得更冷。”

    “可这片土地，会一直存在，”纪小鱼久久地望着远方，自言自语，“只是，人类等不了两千万年，去鉴证它微小的变化。”

    谈曦雁拉起她冰冷的手，用力呵着气，并揉搓着，试图使它暖起来。

    “姐，你知道的，我的手从来没有变热过。”

    冬天如此，夏天亦如此，谈曦雁非常清楚。但也正是因为她清楚，她才偏要把它们焐热，她不信！

    纪小鱼抽了抽被谈曦雁牢牢握住的手，没有成功。

    “小鱼，我们虽然看不到两千万年后的库克山，但是你要知道，我们看见了两千万年前的生物没能看见的库克山！站在这个角度上，我们鉴证了它的变化！”

    “谢谢，娄爵，”纪小鱼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它的一生何其长，能有幸参与其中的一个瞬间，已是最大的运气了。我们，终究只是无数路过了它的行人之一。”

    而她，亦只是无数路过了他明夜生命的行人之一吧。

    第一缕夕阳的光从云层上泼洒而下。

    “快看！雪山变色了！”纪小鱼忽然兴奋地高喊出声，“原来雪山的日落这样美！”

    黄昏降至，橘红色的霞云漫天漫地铺散开来，宛若一匹漫无边际的红纱，轻轻覆盖在雪白的峰顶之上，而背光的山面依旧是碧蓝碧蓝，蓝得刺目、蓝得透彻，宛若一块拥有两种色彩的巨大瑰石，一面是琥珀，一面是蓝宝石。

    温暖而慵懒的日光同样扫到了三人全身，娄爵静静地看着纪小鱼，那张比全世界所有美景加起来更美一百倍的脸孔上，充满了幸福而满足的神色，紫水晶般清澈的瞳仁泛着莹莹的光色，跳跃着、舞蹈着，折射出无与伦比的璀璨光芒。

    “从此以后，再见不到比这更美的景色了！”

    她在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露出这样的笑容了，那样简单，不掺杂任何的杂质，单纯得好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仿佛能从背后张开巨大的白色羽翼，轻轻一振，脚尖便能轻盈离地了。

    蓦地，他清晰地看见了，一滴融化了雪珠，从她微颤的眼眶里转了几个来回，终于，贪恋地溢出了。

    苍紫的瞳仁瑟缩了一下，随即缓缓松开，涣散开去，最后的斜阳从她的眼睛里扫过，紫水晶终于黯淡了下来。

    “天黑了。”

    她轻声细语，天黑了。

    绝望之色，刹那铺天盖地。

    他看见，谈曦雁哭了，几乎是一秒之间，眼泪如瀑，倾泻而出。她捂着嘴，狠狠地哭着，却不发出一丝声音来，只是那双单薄的肩膀，在不停地颤抖。

    垂在身下的手掌突然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拉住，他默默地垂首，看着那只指尖微微泛紫的手，她牵着他，第一次，这样紧，紧到让他竟觉得痛。

    刺骨的痛。

    他反手将她握紧，然后为她拭去脸上残余的泪渍。

    “嗯，天黑了。”

    明夜坐在电视机前，屏幕里播放的，是三天前新西兰奥克兰大学的毕业典礼。

    他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三遍，那双漆黑的眸子如鹰虎一半锐利，牢牢地锁在那个代表了留学生的硕士发言人身上。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是谈曦雁。

    她说，这回，她一定会守护小鱼，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这是不是表示了，小鱼现在就在谈曦雁身边！她们都在新西兰！

    明夜迅速拨了人手调查下去，把目标锁定在谈曦雁身上，新西兰的每个机场、每架航班，所有关于谈曦雁进出的资料全部调出！

    不到一个小时，手下便传来了消息，他们尚未离开新西兰，但已经购买了两天后飞往巴黎的机票。

    巴黎？他们去巴黎做什么！

    不管那么多了，她现在在新西兰，她就在新西兰！他一刻都不想等，他要立刻飞过去，立刻见到她！

    哪怕再多等一秒，他的心脏都会承受如凌迟一般的痛苦！

    她一定在等他，她一定还会再接受他的！她这样爱他，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可他也正是此刻才突然发觉到自己的可笑与可怜，他乞求的，是她给的爱，若她不愿给了，他从此一无所用！

    想到此，他的脚步更是飞快，时间流逝得太快，他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她对自己最后的爱了！

    然而，前脚放踏出豪宅的大门，时候突然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明夜明夜！我也要去找小鱼姐姐！你莉香一起去！”

    他脚步滞了滞，看着那个拼命追赶着自己的小女孩，红扑扑的脸上满是焦急与害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极了曾经的小鱼。

    “好。”

    他未有再考虑什么，只一把将莉香抱了起来，这是她托付给他的任务，现在，他要去交这个差！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