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旁观者清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好不容易捱到电梯门打开，纪小鱼连忙快步走出，这种压抑的气氛让她窒息。

    明晨没有紧跟上去，只在侧后方三四步的距离走着，如果并排而行，却又不能讲话，实在是煎熬。

    这一带的路都铺上了鹅卵石，植被的覆盖面也很大，一条清澈的人工小河横贯了整个小区，沿着河边建了一些风韵仿古的亭台小榭。六月初的气候，在横港已经颇热，只是清晨与傍晚还是清凉的。晨曦的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打到身上已经零零落落，几颗高大的树木，顶着巨大的树冠零散地排列在河道周边，低矮的灌木郁郁葱葱，有的开着娇艳的花朵，有的则纯粹用绿色来装点这静谧的小道。

    纪小鱼抬头深呼吸，细小的光斑落在她仰起的面颊上，她竟觉得有些刺眼起来。回想起昨天突然眼前发黑的事，纪小鱼有些后怕起来。

    明晨拣了块赶紧的平整石块坐下，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总是面对着各种各样的显示器上无数的数字与文字，而巑山虽然美，却到处是眼线的安插，毫无自由，所以这里难能可贵的自然景致，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停下来休息一下。

    “不是要开早会么？怎么……”

    “还有一会儿。小鱼，能跟我说说，我以前的事吗？”

    “既然答应了要帮你找回记忆，我自然会告诉你，毫无保留。但，我有关于你的记忆，只有很短的时间，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明晨勾起嘴角笑了笑，也许，只有那段和她相处的时光，才是最重要的吧，他在从真烨找到的关于他关于纪小鱼的资料里，并没有能找到他所需要的信息，简单又笼统的描述让他完全不能想起些什么，所以，只能问当事人了，“就从我们认识开始说起，其他的我可以再问别人。”

    纪小鱼藏在口袋中的双手不觉握紧，从我们认识开始说起……明晨，你怎么能笑得这么自在？你知不知道，你说了多么残忍的话！你是要我，在你面前平静地去回忆属于我们的过去吗？你是在考验我的极限吗！

    苍紫的眸中，刹那波涛汹涌，但，只是短短一瞬，又恢复了之前的无波无澜。

    “虽然我们很小就认识了，但自从我父母空难去世后，就再没有见过面。直到五年前，我和姐姐一起考进了横港的真烨，我在校门口第一次看见你。当然，那时候我早就不记得你了。你坐在纯白色的兰博基尼里，戴着一副墨镜，那模样真帅。”纪小鱼苦涩的笑了笑，继续道，“可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在嘲笑我穿得像个女佣。”

    明晨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没想到我以前……竟然对女孩子说这样的话。”

    “后来我们一起被分到了真烨最好的班级，你还做了我同桌。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在你们眼中卑微到还不如一只酒杯的平民，所以，我几乎每天都活在你的嘲笑和讥讽中，我想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怎么逃开你，可你是那样骄傲的大少爷，总以羞辱我为乐。”

    明晨有些怔住，他们认识之初的关系，竟是这样！他一直以为，他和纪小鱼的相爱，与他和庞薇薇应该是大致相同的，一次偶然的邂逅，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的接触和交流，然后慢慢了解彼此，最后爱慕上对方。可现在看来，他和她的过去，远不是自己所构想的那样平淡无奇。

    “你一定在想，我们之间，是谁先爱上了谁吧，”纪小鱼终于把目光对上他，那样的平静，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起初，你只把我当作一个玩具，一个与纪洺丞一争高下的筹码。用尽各种办法想要从纪洺丞手里将我夺走，软的硬的明的暗的，也从不考虑我的感受。在你们这些贵族少爷的眼里，像我这样命如草芥的女子，是根本不配得到珍惜和爱护的吧。”

    “小鱼，我……我真的这样……”

    “当然是真的，我可不像你的父亲，会给亲生儿子灌输不属于他的记忆！”提到明赫翔，纪小鱼口气里也染了些愠怒，“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他自然不会同意，甚至不惜对我痛下杀手，若不是最后被近藤龙一带走，只怕我现在是没机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的吧，这也是，我之所以会进这个娱乐圈的原因，对一个公众人物下手，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痛下杀手？”明晨显然被这四个字惊到了，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做出过这样的事来，庞薇薇若不是庞妙的女儿，恐怕也……

    “说起来，你父亲还真喜欢给你找门当户对的媳妇，从前的林弯弯，现在的庞薇薇……”

    “薇薇她不是父亲安排的！”明晨打断了纪小鱼的话，语气因为提及庞薇薇而有些不悦，“是我在法国做复健的时候认识了她，我的两个膝盖都受过伤，一度不能走路。那时候薇薇是在医院照顾生病小孩的志愿者，我们并非是因为家族合作才走到一起的。”

    “所以，你是想说，你们是走到一起后，家族才打算合作的吗？”纪小鱼浅浅一笑，没有在意他对自己的反驳，“因为你们相爱了，所以明家打算在通信业被庞家牢牢掌控着的大陆发展你们的公司？你觉得，这可能吗？”

    “这当然……”明晨无法继续说下去，这当然，不可能。但，他却从未去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一只把那日的偶遇当作一切美好的起点，从未想过这会是一场精心的策划与安排，那个在孩子群里笑得如同一朵百合绽放的庞薇薇，是上天的馈赠，而不是这场利益的棋子。

    “你不用刻意接受我的推测，因为你们现在真心相爱。既然如此，何必在乎最初的不纯和动机呢？庞薇薇也算是个清纯温柔的佳人，比起我这样不干不净出身的女人，是要好上百倍，而想必这一切，也都是庞妙的主使吧。”

    纪小鱼看似说得漫不经心，却句句带刺，直刺明晨的心脏。既然他要她残忍地回忆，那她就把这份痛苦原原本本地返还给他，失忆不是肆意伤害自己的借口，当她的爱已经不能传递给他的时候，便让恨来代替吧！

    何况，他也曾对她说过，只要能在她心里占据位置，他不介意是爱是恨。

    林间有一阵微风穿过，伏在裸露的肌肤上，竟觉得凉意刺骨。日头已渐渐升高，地面上的光斑越来越耀眼，纪小鱼微微眯起双眼，觉得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光线。

    两人都没有继续说下去，明晨的眉头越锁越紧，虽说当局者迷，但他仍无法认同纪小鱼刚才的话。漫长的沉默，直到被一声熟悉的呼唤打破。

    “小鱼！”

    那是近藤琢的声音，脚步声由远而近，然后停在了明晨和纪小鱼面前，近藤琢手里拎着一盒新鲜的面包，虽然焦急的神色渐渐褪去，却换成了另一副担忧的模样：“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明晨起身，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愿再说什么，只对近藤琢点了点头，然后告辞离去。

    近藤琢走近站着一动不动的纪小鱼，无奈地扯起嘴角：“小鱼，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住？这儿马上可以开派队了。”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