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一章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最灿烂的季节就盛放在天空，而你却蹲在阴霾的角落。

    看到了吧！那黑白一体的两个面，是什么？

    就这样，辗转于光明与黑暗间，永无休止地交替轮回。

    越来越压抑的世界，遮盖着的是永远扒不开的尘埃。惨白的月光不停侵蚀着每一张脸，用它温柔的面具掩盖着张开血盆大口啃噬了那些曾经闪着灵光的生命。

    夏天那么近，你却再也找寻不到温暖。

    幸福早已被尘土卷走了，再也找不到了，再也不知去向了。

    那么。

    如果青春里什么都不剩了，可否就让我们再一起梦一回沧海桑田，许下此生不换，以祭祀那些死去的一切？

    橛子第一章，枫林小区，A

    1

    周围都是探针般的目光。

    不用转身也知道后面拖着什么。

    长长的悲伤像是一条尾巴。

    留下是累赘，可切断了青春就失去了平衡。

    你有看到了吗？

    覆盖着城市的浓郁的法国梧桐，把天空压得很低很低，似乎一蹙眉间就能碰到那些零散的天幕的碎片。

    就是这样的世界，上演着这样的青春。于是故事就从高远的天空抛下来。陨落的星辰般，直直掉进一片被高楼大厦的繁华所排挤出去的屋棚与平房组成的阴森森林。

    2

    午后的碎云里一束束孤单光线穿梭在城市上空，交错纠结成一张偌大的网。下面的建筑工地上，发出各种机械的声音和工头指挥的哨声。

    站在工地上，每次抬头总是在那一瞬间看见有东西从高空坠下来的，砸到地上的人，然后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血光。

    在城市的另一端。

    夏默每星期都能撞见这些女人，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走进枫林小区的甬道深处，每次也都只听到“这地儿，蛇虫鼠蚁，赶快迁了……”便变得模糊，然后女人们的附和就被秋季的风吹散在空气中。

    甬道深处，从一间残破平顶板房飘出来一股让人作呕的药味，路过板房后面的人不停的用手煽动着鼻息。

    “是谁家腐尸了，直接找口棺材埋不就一了百了！是什么味道这么臭？”

    “不就是梁家又煎药了，还能有什么。恶心死了恶心死了，真是作孽啊！”

    凉城川颜三中。

    秦芳语从一辆崭新的君威里出来，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姑姑，表哥来学校了吗？”

    “是啊小语，怎么了？小语啊，你在学校帮我看着默一点啊，那孩子，太让人不省心很。”

    “嗯，姑姑放心吧！”

    “嗯，”电话里又说道：“不过刚刚送默到枫林小区他就下车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总是从那儿下车。这样也好，省得我跑那么远。那这样咯！你姑姑我今晚约了你妈妈他们一起搓牌呢！”

    “那姑姑再见！”

    秦芳语挂断电话，脸上的嫩肉被咬紧的牙关鼓出分明的轮廓。

    枫林小区，枫林小区，又是枫林小区。

    将手机塞进手包里。

    夏默，夏默，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梁青颜了？

    她又掏出手机，整理了下表情，拨通另一个号码。

    风卷残云，像是电影的幕布，硬生生在天空扯出一块区域，挣下来的光线如同根硕大尖锐的矛刺。

    青颜将药从土制的砂锅里倒出，砂锅的锅底被烧得凸起，斑白的一块。暴露在空气中的中药汤立马使已经充满了药味的屋子味道更加浓烈。

    母亲的病总不见好转，家里大部分收入都在她治病上。

    青颜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绕过横在屋子中央的沾满油腻的老式小八仙桌。

    “妈，你该喝药了。”

    昏暗的屋子。

    虽不是阴天，由于墙壁没有开窗，从门框缝隙漏进的光线只能照得隐隐见一些东西。

    “叫什么叫，叫魂啊！我自己不会起来。”尖酸的语气，动作却是如同个垂暮的老人。

    她斜斜地靠起来，接过汤药时手抖了两下。

    喝了一小口，将碗递回青颜，反手理开厚重的棉被，想坐直，试了两次，没力气。

    “看什么看，你是傻了还是痴了，没看到老娘不方便，不会扶一下啊。”

    青颜把药碗放回床头的小桌子上。

    小桌子是用铁钉与几块废弃的压缩合成木板钉成，也许是铁钉松动，放上去时轻微的晃了晃。

    将母亲扶正，理过被子来给她掖在腰际。

    “妈这样舒服些没？”

    “说句话奄奄不振，你没吃饭啊！”

    “你喝完药先休息着，我去给爸盛饭，一会儿可能要迟到了。”青颜说。

    “不是都七点半上课吗？之哈几点了？”母亲的话里还偶尔的夹杂着些许乡音，听起来很别扭。

    端起药碗又递到她手里，“今天老师通知早些去学校！”

    转身向厨房走。

    高中新学期开学不久，各种检测考试频繁得让人有些不适应。学校为了节省时间，月测都会安排在晚自习或者是周末进行。

    今天是周日，下午虽然没课，但晚自习要提前半小时月测，七点开始。

    看看时间，六点整，跑快些顶多迟到几分钟。

    母亲一仰头将剩下的大半碗药喝完，冲着厨房里的青颜说：“别忘记给你爸爸送晚饭去。”摸索着缩下身躯将头埋进厚重的棉被。

    “恩。知道了。在装。”青颜答应着将饭盒塞进书包，收拾着锅瓢碗筷厨具餐具。

    屋子瑞安静了大约三分钟。

    “你说谁再装啊？死丫头，你是不是说我在装病？”刚刚还病怏怏的母亲突然没头没脑的吼起来。

    青颜有点愣，心里腾地被什么捏了一下。然后将书包搭在肩上。

    走出厨房拉开门，外面白茫茫的光线瞬间涌进昏暗的屋子。

    有些刺眼。

    回头看向母亲的房间，依旧昏蒙蒙一团。

    模糊的区域里散发着满当当的潮湿味道，母亲安静躺在那里。又恢复了刚才的病态，时而传来几许急促呼吸夹杂着轻微的呻吟。

    这种气氛让青颜感觉什么东西在心窝重重地捏了一把，再看一眼，又捏一把。

    “要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这样？”

    她转身出去。

    第一章，枫林小区，B

    3

    出门来正好迎上隔壁的张大妈，张着四方形的大嘴巴边往自家屋子走边回头和邻居的另外一个女人说话。

    她说：“对呀，这次听说是政府下了正规文件了，顶多明年大伙保准就能住上新房。”

    她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百事通，依仗着有个儿子在市政府做文员。只是所有的话在她嘴里说出来都变了味。

    用女人们的话说，像猪食盆一样的嘴。

    在女人们的对话中，提到关于她的话题都是围绕着那几句惯用台词。

    “那只老乌鸦。”

    “吃到**。”

    “一张嘴就能熏死一大群人。”

    “就一弥勒神，一天念白眼经。”

    “到处嚼舌根，迟早一天舌头要嚼烂掉。”

    西部大开发使得这座西南小城吃了催化剂般疯狂发展。原先分居在市区周围居民点，似乎一夜间被耸立的高楼大厦所覆盖。如同潮水般，不留痕迹的吞噬。

    农田牧场统统消声秘迹。

    住在低矮逼仄平房里的人们也乐意这样的发展，原有的那点微薄‘家产’也能换来了开发商分配的他们自认为宽敞明亮的高楼套房。传说的漂亮房子当然惹眼，看到一个个平房区的人们都说搬进了漂亮新家。那些没有开发到的小区，居民开始蠢蠢欲动了。伸长了脖子盼星星盼月亮的翘首祈望开发商快点慧眼识宝。

    比如枫林小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次次传说要拆迁了，说得让人如此心痒难耐。

    邻居女人将大盆里捞出来的衣服挂好，回过头来唉声叹气地说：“哎。这什么时候才盼到个头啊。咱们小区这么好的地段，怎么就没有人来要呢！这开发商真是有眼无珠。”

    “哎呀，不久了不久了。大概几个月拆迁通知就会下来了。我儿子早上刚带他女朋友回来。哟，那姑娘，标致的，水灵灵的，都不习惯这地方，赶快拆了好了。”张大妈摇头晃脑地说着，扭头时正好看见关了门往外走的青颜，把话头转到青颜来：“青颜，上学去了啊？好好读书，啊，这房子要不了多久就能拆了，拆了就能有个好环境学习了。将来有个好工作，也别有我们这苦命，一辈子困在这臭气熏天的平房下。这人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今儿个才知道什么是人间齐福。你们这一代人啊，这是好命啊！对了，你妈好点了吧？真是，好好的人要得这病。”

    “嗯。张大妈好。”青颜点点头，打声招呼便赶紧往前走。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看，张大妈又转过去和邻居的女人滔滔不绝喷洒唾沫。

    难怪人称高音喇叭。青颜曾经用她的声音和母亲的比较了一下，两人竟然可以不分雌雄。只是母亲没有这么多话，也没有这么灵通的消息。

    都是属于这个区域的声音。

    大概是被这低矮的平房的屋檐压抑久了吧？青颜想。

    路边的围墙内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让青颜跟着梗了一下。

    后面紧跟着女人的咒骂：“钱钱钱，妈逼你要那么多钱去含口。老娘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供你上学。川颜三中你考不了你给老娘考了个双水高中，去那么远你想掏穷——”

    加快脚步往前走，后面的声音就微弱起来。

    出来甬道口的时候也不见夏默。按理说此时他应在已经来了，青颜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夏默的影子，才快步往凤凰山的方向走去。

    其实没有更好，反正今天要给父亲送饭，免了让她再编那些不着边际的理由。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