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慕子曰在昭然的陪同下，在慈恩寺中走走停停，欣赏着这百年古寺的风光，流光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此刻的她，正乐于没有看到楚君亦的身影，不然又得头疼如何去应付他了。对于她来说，不是说她对神不尊重，而是对于她来说，信神不如信人。所以她也不急于和那引起善男信女一般抢着去拜神求佛。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何强求！她慕子曰的心愿，如果神真能给她，那她又能何必当初赔上自己的幸福，赔上她最在意，最留恋的东西。

    “王妃，住持有请！”刚过配殿，便见一个小沙弥迎面而来，慕子曰几人本来想让行，却没想到小沙弥走至她面前停住了脚步，双手合十，恭敬地说道。

    昭然眨了眨眼睛，一脸惊奇：“咦，那老和尚找我家公主干嘛？”小沙弥显然是被昭然的话给呛到，顿时满脸通红，想来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慕子曰瞪了一眼昭然，然后转而恭敬回道：“劳烦小师父带路！”小沙弥点了点头，不敢再惹昭然，领身前去。

    没一会功夫，便到了住持室，小沙弥双手合十一揖，指着住持室对慕子曰道：“请施主自行进去。”然后又看了看她身边的昭然，似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说，最后还是弥了弥嘴说：“师父有命，只让王妃一人进去！”

    顿时昭然睁大了眼睛，似是十分不相信似的，也是满脸不服气，刚想说话，可是一看到慕子曰正看着她，她也只好闭上了嘴。

    慕子曰看了看紧闭着门的住持室，吩咐昭然说：“你在外面！”然后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外面虽不是艳阳高照，但在这冬日里，到也算是好的天气了。慕子曰走进住持室，却见里面竟然漆黑一片。她静静地走着，不知为什么，虽然环境有些近乎诡异，但她却感到很安心。

    虽然眼睛看不到方向，但她却能凭着感官感觉到住持在这个房间里。果然，待她转过一个帘幔，便见有一丝光亮，正照在坐在蒲团上的慧恩大师。在慧恩大师的身后，写着一个大大的禅字。此时，慧恩大师正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慕子曰极是不解，不知慧恩大师何以如此神秘地叫她过来，正待开口，却听到慧恩大师笑着问道：“王妃可是奇怪老纳何以如此神秘地让王妃来这里？”

    慕子曰一愣，没想到慧恩大师竟能一眼看穿自己心中所想，心中虽是十分惊讶，但也只是那一瞬，便马上恢复了神色。她回以一礼：“恕子曰愚钝，确是不知大师是何用意？”

    慧恩大师伸手示意慕子曰坐下，方才一笑：“阿弥陀佛，施主天生聪慧，又岂是常人所能比拟。”

    慕子曰之前便有听说这慈恩寺里的慧恩大师乃一代高僧，无论在对人对事皆有过人之处，更有一颗赤子之心。传说他武功高深莫测，也传说他出身神秘，无人知他来历，也无人见识过他的武功，所以无论是对于武林还是朝堂，他的武功都是一个谜。甚至有人猜测着他之所以会留在慈恩寺都是不得已的原因的，因为像他这样的高人，只应隐于山林，而不应还立于朝圣国出资的慈恩寺而接受着王恩。而此次慕子曰一见慧恩大师更是感觉传言非虚，只是不知慧恩大师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关注，倒也不知是何原因，如此，自己只得小心为上，也不知是敌是友。想及此，慕子曰淡然一笑：“大师言重了。子曰何德何能，能得大师如此称赞。实恕子曰愚昧，不懂大师之意，还望大师明言！”

    慧恩大师看着她兀自点头称赞：“果然，看来他是没有看错。”一语弄得慕子曰不知作何回答，半二摸不清头脑，不懂慧恩大师口中的“他”是何人，又不知“他”到底没有看错什么。似是一切都来得那样地突然，一切都来得那样的无从下手。慕子曰刚想开口询问，却听慧恩大师说道：“施主在慈恩寺可还习惯？王爷乃慈恩寺的大恩人，如若施主有何需要尽管向众僧开口，只是这慈恩寺乃佛门清净之地，有什么不当之处，只望施主见谅才好！”似是之前的对话不曾出现，慕子曰满意肚子的疑问，慈恩大师动却是一副与之毫无关系地模样，实是让慕子曰啼笑皆非，也只得作罢。慕子曰将心中的疑问吞下肚去，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笑答曰：“大师有礼了，子曰现虽为王妃，但自小到也深知民生疾苦，何况在这寺中无论吃住相对于百姓而言已好至万分，子曰又岂能还会有所求，那不是太不知足，何以对得起这恭顺王妃的头衔，对得起我墨国的名誉！大师，您说是吗？”慕子曰双目含笑，直视慧恩大师，想看清慧恩大师的表情，奈何慧恩大师仍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却无异样，心中虽有些气馁，倒也不显现在脸上。

    慧恩大师面无变色，只是静静地听着慕子曰的话，言罢，这才缓缓开口：“施主之言老纳为万民倍感欣慰，这天色尚早，不知施主可有兴趣与老纳对弈一盘！”原是询问之意，慧恩大师却说得那样理所当然，似是知道慕子曰绝对不会拒绝。看着桌上摆的那一盘黑白未动的棋子，慕子曰一笑，点头示意答应。自小便跟随师父学了不少东西，虽说各方面都不甚精通，但相对于世上一些附庸风雅之人来说又不知强了多少倍，加上少时喜与父王、寒烟哥哥对弈，而年长后虽事务较忙，却也时常自己用左右手对弈来静心思考，这既有善于自己解决问题，也有益于增进自己的棋艺，想来，自己的棋艺应该不会差到哪去，但坐在自己对面的却是一代高僧，慕子曰倒也不敢大意，虽说以棋会友，不在输赢，乃在其趣，但若是棋艺太差，想来也不会有谁愿意与你对弈的。

    慕子曰一见慧恩大师竟然先让五子，不由称奇。一个人棋艺再高又岂会轻易让人五子，就算有此本事那也不应如此张狂，更何况此人还是以德慧著称的慧恩大师。她一脸茫然，不解其意，她抬头看向慧恩大师，问道：“大师这是何解？”

    慧恩大师却不以为意，只淡淡丢下一句：“下棋岂语，尔下即可！输乃吾家，赢乃汝家！”慕子曰一听，正颜道：“大师，请恕子曰不同此语。下棋，乃平等之事，何以让大师先让五子，这不仅有违下棋这道，也有违做人之道。古人云：棋观君子。莫不是大师要陷子曰于不仁不义之地？”

    “哈哈哈哈，施主说得好啊。老纳虽不问世事多年，但此番老纳却想问施主，何为仁，何为义？仁者为仁，义者为义，这是千古所言，那此番施主出嫁朝圣国是为仁还是为义？天下百姓乃至一家亲，可是乌国侵临边境，无论是有何为，但却使得生灵涂炭，哀横遍野，楚施主率兵征战，虽是应战一方，但也致使得多少百姓失去家园故国，这样的仁与义，想来施主应该比老纳想得更加清楚，看得更加清楚。”慧恩大师眼神直视慕子曰，声音从先前的宏亮慢慢地转为低沉，似是在为这个不似乱世的乱世而哀悼，也似是对慕子曰寄予厚望，眼神是那样地神熠。

    慕子曰一时讷然，心里虽已知慧恩大师应该是知自己底细，但仍故作不解地问道：“大师何以对子曰说这些？”

    慧恩大师盯了慕子曰一眼，也不回答，只道：“施主自是懂老纳的意思，以后的路还望施主好好地走下去，为苍生，也为自己！”说罢，便拿起手中的棋子，似是极为随意地放在了棋盘中的一个点上。

    看着状似风轻云淡的慧恩大师，慕子曰的心境却莫明地沉重了起来。想着目前局势，敌暗我明，确是极为不好下手，而自己虽有心助朝圣国一臂之力，可她目前与楚君亦的关系却势如水火，虽有冷秋阁的支撑，但现在夜雪远在墨国，而仅凭流光一人统筹一切局面显然是不够的，如若要一举将乌国的行动打消，那就势必与楚君亦合作，任着朝圣国的力量，方才能以绝后患。

    心中虽思绪万千，倒也没有影响她与慧恩大师对弈的情趣，但见两个在棋盘上行云流水，气势如宏，敌进我退，敌退我攻，这个似被逼入绝境之时却突然峰回路转，直接杀入一个回马枪，将对方杀了个片甲不留；一个全局采用迂回战术，将对方引入军阵，令对方处于四面楚歌之境，断其后路，灭其军心，以达到事半功倍之效。两人虽皆是心思缜密之人，下棋如行军命阵，而在这小小棋盘中却将二人的文才武略尽显无遗。在这个年代，倒也无关男子与女子，所幸得慕子曰虽为女子倒也不受古礼所束缚，而慧恩大师，想来如不是立身于佛门中，也定是一名将才，只不知是何原因，竟让他看破红尘，而此刻，慕子曰却能从他身上感觉到热血沸腾的那种炙热与爱国的赤子之心。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却终是没有胜负，最终，慧恩大师一笑：“胜负何用，施主请离去吧，这盘未完的棋就留在那一天！”

    慕子曰自是懂得慧恩大师的意思，点头微笑，那是一个长者与智者的誓言，也是两个朋友之间的誓言。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