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他就是一个没有心的魔鬼！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流星般的火光，扑簌簌地落在恒阳城，晴莞几乎能够听见它们擦破夜空的呼啸声。那是包围恒阳城的官兵们在不断地往城里放火箭。

    不把恒阳城付之一炬，他们就不甘心似的，一个个地拼了命地放箭，放箭，放箭……

    晴莞的双腿没了知觉，砰的一声瘫在了冷硬的山石上。但是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所有的痛觉此刻都已麻木了。

    柳梦尘顾不上安慰她，照顾她，他自己也冷冷地看着那片火海，整个人木木然地立着。他虽为守边将军，却从来没有真正领军作战过，并不是没有那个能力，而是他不喜欢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

    照他的个性，恨不得做一富贵闲人，与高僧论道，在佛光中修身养性，或纵情山水，清风朗月之下，花间饮酒，对月长歌。

    可是，那遥远的火光，那哀嚎的生命，全都张牙舞爪，好像要把他一起扯入那妖魔的血盆大口。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如同坠入冰雪深渊。

    晴莞瞠圆了双眸，茫茫然地看着。她微张着唇儿，想要嘶喊，那声音却是出不来，只堵在喉咙口，最终她用尽力气也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那如同小动物的呜咽声，终于吸引了柳梦尘的注意力。他急忙克制住自己心头的冷瑟，走过去打算把晴莞扶起来。

    可是晴莞却一个甩手甩开了他，别看她好像浑身力气被抽光了似的，那一下的力道可不轻，把毫无防备的柳梦尘甩出老远，差点儿一个没站稳仰面跌落下去。

    “我……可以自己来……”她的声音几乎出不来，就像说悄悄话似的，只是微弱的气流。

    柳梦尘不再插手，看着她摇摇晃晃地站直了，一步一步地挪到最前面，他突然后悔了，也许不该带她来恒阳的，最起码不该是在这个时候带她来，这样她就不用目睹这血腥残暴的一面了。

    柳梦尘一直准备着，准备在她倒下的那一刻扶住她羸弱的身子，可是她却像个倔强的孩子，死撑着那一口气，站得笔直笔直，纤弱的身子僵直着，绷得紧紧。

    整个世界死一般地寂静，除了那远处燃烧着的恒阳城。

    晴莞终于有了动静，却不是如柳梦尘所料的那般支撑不住而倒下，反而恍恍惚惚地转身，好像是要下山去的样子。

    “晴莞……”他拽住她的手臂。

    晴莞失魂落魄地转过视线，夜色中瞧不清她的脸色。“那……那都是皇朝的子民，他……怎么……怎么下得了手……”

    柳梦尘动了动唇，良久才挤出一句：“也许事情并非我们所想的……”他突然间不知该如何说了，只觉得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

    “我要去问问……去问问他到底想怎样……”她甩了甩手臂，力道很小。

    “我们回去好不好？”他问得极小心。

    “那我自己去……”

    一声很无奈的叹息！“我带你去！”柳梦尘下了决心，忽然将她拽入自己怀中，紧接着如苍鹰飞掠而起，红袍泱泱，就像一道划破苍茫夜色的红色流光。

    柳梦尘看上去是一个极其懒散的人，好像浑身上下就没一根骨头似的，能够躺着绝不坐着，能够坐着绝不站着，能够站着他也得非得找个东西靠着，但是一旦他行动起来，那动作却也迅疾如风，往往给人诡谲之感。总之他也有点儿反复无常的味道！嗯，应该也可以说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吧！

    他揽着晴莞的腰，利用卓绝的轻功直接带着她飘落在马车上，没等晴莞定下心来，其实晴莞现在整个人就像破布娃娃似的，哪儿还能定心？他一挥马鞭，那马高高扬起前蹄，一声凄厉嘶鸣，几乎直立起来，由此可见他下手之狠。

    “驾——”

    马拉着马车没头没脑地冲了出去，那些官兵想要拦截住，却无从下手，一时全慌了手脚。在岭上守着的官兵见情势不对，也纷纷冲下来。

    柳梦尘下手狠绝地抽在马背上，抽出好几道血痕来，见着有官兵涌过来想要放箭，他厉声而喝：“我乃摄政王的义子柳梦尘，车上是堂堂女皇陛下，谁敢放肆？”

    官兵顿时畏首畏尾。

    “砍马腿！砍马腿！不能让他们涉险！”有人下令。不管车上的人是什么身份，拦着总是没错的。

    柳梦尘勾唇，哗啦一下子挥出鞭子，那鞭子便如银蛇一般，横扫而过，扫倒一大片靠过来的官兵。马车像离弦的箭，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没入夜色中……

    一路上，晴莞只是靠在车门处，对一切视若无睹，无论是柳梦尘神乎其技的驾车技术，还是他佛口蛇心的狠辣的出手，她的目光似是看见了那条血迹斑斑的马鞭，以及那遍体鳞伤的马，但是这一切在她眼里都算不了什么了。

    恒阳城早化成一片火海，股股浓烟直入夜空，化作阴云笼罩在恒阳城上方。红彤彤的火光，和上方的阴云形成鲜明诡异的对比，却让人胆寒。

    在那片火海里即使不被烧死，也得被活活呛死。有人背后起火地爬上了城楼，想取得一线生机，却不料斜里一支冷箭嗖地射去，射穿那具身体……

    晴莞僵硬地回过头，只见一列弓箭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身后，按部就班，弯弓搭箭，一双双冷凛的眼睛紧紧盯住了长长的城墙，箭在弦上，随时都会射出。

    “魔鬼……魔鬼……”晴莞踉跄着后退。“别人说得不错，他……他就是一个……没有心的……魔鬼……”那张扬着的大火，那吞吐着的火舌，就是他宣告覆灭皇朝的魔掌……

    柳梦尘于心不忍，上前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娇躯。

    “走开……不要碰我……不要……”她瑟缩着，避开他的手，连退了好几步。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惊惶，竟似把他当作了魔鬼一般。

    柳梦尘自嘲。

    她侧过身子，看向那满城的火光，噼里啪啦地燃烧，不断传来人的哀嚎，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老人的，有小孩的……一声一声，继而连成一片，不断地哀嚎……

    头痛欲裂，她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身体内一阵冷，又一阵热，但是渐渐的，那热被寒冷硬生生地压了下去，顿时如坠冰川。好冷……

    嘴里一股腥味漫延，舌尖全是苦涩的腥，鼻孔里一凉，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惹来一手腥红……

    呵！魔鬼要毁了她了吗？他要亲手毁了她了吗？这样也好……也好……

    于是，她笑了，身体顺其自然地往后仰去。

    “晴莞！”

    她却不顾了，也顾不了，那一场大火，唤醒了那个诅咒。

    ……明王覆手，皇朝为葬……

    【第二卷完】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