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往事哪堪回首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明逸寒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脚下奄奄一息的紫脊鱼，长睫掩住了他雾蒙蒙的瞳眸。“真是蠢哪！明知本王回来了，还敢自投罗网！”

    温煦的嗓音，道出的是却是霸气的字句！

    忽然间，他的左手拽住那根细细的钓鱼线，猛地往上一拉，拖着那条紫脊鱼离了地面。与此同时，他的右手猝不及防地拔出莫离的佩剑。

    晴莞明眸大张，隐约间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不——

    她想开口，想开口替那条无辜的紫脊鱼求情，可是嘴唇张阖之间，她却无法吐露出哪怕是一个字，一个音……

    凌厉的剑光自上而下，喷薄的鲜血四处溅洒。

    这是晴莞第一次面临杀戮，即使只是斩杀了一条鱼。当那鱼头被硬生生砍下时，一大片温热的鲜血喷溅到她的身上，她的手上，甚至有几滴溅到她的脸上。煞白的脸色，映衬着猩红的鲜血，宛如冰原上盛开的血色红莲。她苍白的唇抖着颤着，挤不出一个音，即使是尖叫也卡住嗓门口。半藏于袖中的双手绞着缠着，隐约间感觉到了痛楚，她却不知来自于哪儿。

    颤颤抖抖的目光全部落在那道裹着黑色披风的身影上，却见他只是神情淡漠地扔开手中的剑，褪去那件染上血的披风，露出他一贯的白色绸衫。

    他眼睫轻抬时，晴莞在那双澄澈的眸底看见了自己僵硬的身影。

    “公主觉得本王残忍吗？”他仍是用清淡徐缓的嗓音问着，此刻的他白衣飘飘，像极了误坠凡尘的谪仙。

    可是，谪仙会如此无动于衷地斩除一条生命吗？

    晴莞颤着唇：“……血……鲜血……”她甚至不敢看自己身上那件崭新的白色狐裘，生怕上面是一片血腥的红。

    “公主怕血？”明逸寒走到晴莞身边，拿出一方纯白的丝绢，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她精致脸庞上的血迹，然后又是那双冰冷的柔夷。“可是本王十四岁开始随父出征，所杀之人公主怕是难以想象。”

    明逸寒的靠近，似乎让晴莞嗅见了更加浓重的血腥味。下意识的，她想要后退。可是他却捉住了她的手，让她一步也退不得！

    “不过，本王曾经也很怕血……”他帮晴莞擦拭鲜血的动作轻柔得过分，好似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十年前，本王几乎每夜都从血腥的噩梦中惊醒……每一个梦中，本王都可以看见一大片血海，汹涌着血色巨浪，朝着本王席卷而来……”

    一阵剧烈的晕眩感冲上晴莞的脑部，她娇弱的身躯不稳地颤了颤。

    明逸寒恍若没有发现似的继续擦拭她的手，每一根手指，都擦得仔仔细细。

    晴莞无意识一抬眼，才看见那双时常被长睫掩住的瞳眸并不似常人那般黑亮，反而带着淡淡的灰色，如烟如雾。

    “公主即将是女皇陛下，这双手不可能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如果你想稳住这一片江山，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杀人！”

    晕眩感更加强烈了，她几乎站不稳，觉着眼前这纯白的影子似乎也在摇摇晃晃，模模糊糊的。

    “爷，宫里来人，说陛下宣召。”莫离刚刚去了一趟亭外，此刻刚刚踏上亭子。

    明逸寒松开了晴莞的手，眼微微往亭外的长堤一瞟。是姬卿云身旁的连公公。

    “公主要回宫了吗？不如，跟本王同行？”

    晴莞早已晕晕乎乎的，颤着苍白的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精致而宽敞的轿子中，晴莞浑身虚软地靠在秀伊的肩上。密密如扇骨的羽睫轻轻垂下，时不时地颤动一下。

    “公、公主，那个明王究竟对您做了什么啊？为什么你的狐裘上有这么多血？看嘛，擦都擦不掉……”秀伊苦恼地嘟囔，小手还不停地用丝绢儿擦着那本该是雪白的狐裘。

    晴莞的眼睫又颤了颤，却没有张开，许是没有丁点儿力气了吧！她真的好累！右手动了动，不经意间触及特意别在腰间的碧玉笛。

    这已是她第三次见到明王了吧！

    第一次，也就是十年前，那时她才六岁。

    那一天，父皇母后带着她在将军府外面等了好久好久，她终于亲眼看见了母后故事里的逸寒叔叔。

    但是，母后从来没有说，逸寒叔叔有着一头好漂亮好漂亮的白发……

    那一身不染任何污渍的白色绸衫，在微风中衣袂飘飘。

    可是，他的脸上为什么没有那足以迷倒一大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迷人笑容？母后不是说逸寒叔叔总是拿他的招牌笑容勾引人吗？可是为什么他不对她笑？即使她冲着他笑得好乖好乖，他也好像没有看见她一样……

    难掩心里小小的失落，她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直到她的生辰又到了，在父皇和母后为她庆贺时，她悄悄地许下了一个心愿，一个连父皇和母后都不知道的心愿……

    ……天上的仙女姐姐，晴莞不贪求那么多的快乐了。你们把晴莞的快乐送给逸寒叔叔吧！晴莞想看见他笑……

    第二次见到明王，并未等太久。

    意识轻飘飘地，似乎随风飘去了十年之前。

    “公主，您慢点儿！我们已经离开毓华宫太远了，娘娘会担心的……”心姨跟在她的后面，边追边喊。

    可是那一抹艳红的小小身影却似蝴蝶般，脚踝处系着铃铛，随着她的又蹦又跳，响起一阵热闹的叮当声，而她的手上还拎着一串风铃，风起时，叮呤作响。

    六岁的晴莞跑出老远，才在看见一对黑衣侍卫经过时停在了一旁。明亮灵动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一对人。

    碧心终于追了上来。“公主，奴婢带您回毓华宫吧！再往外跑，就得到宫门了。”

    “心姨，那群人为什么把中间那个大哥哥用铁链锁起来啊？”

    “公主，这只能说那个大哥哥是坏人。”

    “大哥哥怎么会是坏人呢？”

    “公主啊，听话，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记忆有些模糊，晴莞依稀记得自己不顾心姨的劝阻，执拗地跑上前去，举高手中刚刚收到的礼物，一串漂亮好听的风铃。“大哥哥，这个送给你！”她忘了为什么会送给他那个得来不易的风铃，记忆中一切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然后……

    记忆更加模糊了。好像有坏人抓住了她，好像有无数的侍卫拿弓箭长矛对准了她，好像有母后焦急不堪的哭唤声……

    记忆再度清晰时，她只看见逸寒叔叔从天而降、宛如天神般，轻而易举地将她从坏人手里救了出来。

    即使每次忆起那件事，心里总是有些怕怕的，但是那抹从耀眼的阳光中飞落而来的白色身影，却一次又一次地把她从害怕中救出来。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