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红颜祭了江山1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姬朝熙不答反问：“如此，母后还认为，当年明逸寒自请远赴边关，是想逃避您和父皇带给他的伤害吗？如此，母后还认为，他去边关只是为了寻一处清静地疗伤吗？如此，母后还认为，他明逸寒对皇朝依旧忠心一片吗？”

    穆雪蓉只是静静地拨动着手中的佛珠，不语。

    “在我们认为他不堪重负、意志消沉的时候，他却以这样的意气风发回朝；在我们认为他远赴边关，不问朝政的时候，他却把朝中所有的官员都攥在手心儿里。母后，也许，我们全部看错了这个人……”

    穆雪蓉轻轻地闭眼。

    姬朝熙看着自己的母后，掩去眸中的一抹深思。悄然起身，他躬身：“儿臣不打扰母后了，先行告退。”

    在走出两步之际，他又再度停下，背对着穆雪蓉，轻声道：“母后，如果明逸寒当真已经堕落为魔，母后还以这样的方式为他赎罪，岂不是一种助恶的纵容吗？”

    他双手负后，走出了寝宫。在他的身后，是一片零落在地的佛珠……

    夜正深……

    穆雪蓉换上华丽的宫装，缓步来到皇帝的龙寝。

    “奴才恭迎皇后娘娘。”站在寝宫门外打着盹儿的内侍连公公脑袋重重一垂之际，猛然惊醒，这才看见被陛下捧在手心里的皇后娘娘，正伫立在冰天雪地里。

    天哪！要是叫陛下知道了，还不扒掉他一层皮！

    穆雪蓉只是轻声问道：“陛下睡了吗？”

    “陛下刚刚喝过药，想必还没睡着。”

    垂眼，穆雪蓉定了定心神，才抬步走上石阶，跨进肃穆的天子寝宫。

    几乎是在她绕过屏风的刹那，龙榻上的病容男人就睁开了眼。苍白的脸上轻轻地扯开一抹温柔的笑，即使再无力，他也耗尽仅存的力气朝着她伸出手。

    眼眶微微湿润，她将自己冰凉的手放进那只大掌，任凭他的温度卷走自己踏雪而来的一路寒冷。

    “这么晚还不睡，怎么还到这儿来？”

    “臣妾想陪陪陛下。”

    姬卿云声音略略暗哑：“十七年的夫妻了，总觉得爱你爱得还不够，看你看得还不满足。”他微微揉着掌心里的手，讨厌握住手心里冰冷的触觉。

    这是一句足以让任何女人动容的情话！穆雪蓉嫣然一笑，反握住姬卿云病瘦的大掌。“陛下可以继续爱，继续看，臣妾永远不会逃避的。”

    姬卿云没有答话。命运的安排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陛下，逸寒今天已经回来了。”

    “朕知道。”姬卿云敛去眸底一闪而逝的精光。“刚刚得到消息，今天没有去恭迎明王大驾的李大人、孙大人、南宫大人全部死了，父母子女亦无一幸免。李大人家遭到刺客，孙大人家被盗匪杀人劫财，南宫家则是毁于一场大火。”

    穆雪蓉的手隐隐颤抖，直到姬卿云的大掌再度覆上，她才像抓住一根浮木似的紧紧握住。“是……是他干的吗？”

    “如果不是他，一切未免凑巧得太不可思议了。”

    “为什么？”她只觉得她的心拔凉拔凉的。那么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为什么在她毫无知觉之中变成了这般修罗？

    “他在给朕施压，也在给满朝文武施压！”他知道，这次宣召他回朝，极有可能是想将他除之而后快。所以，他才先下手为强，以此为威慑，让他这个一国之君不敢动他分毫。同时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崛起，他的复出！

    “臣妾一直以为他只是心死了，却没想到在那冷寂的神情之下，埋藏了这么多的怨恨。”

    “雪蓉啊，朕早跟你说过，不要小看了男人。尤其是明逸寒这个背负了太多太多伤害的男人，一旦那些伤害压迫下来，谁也无法预料到他的性格会扭曲成什么样。”

    穆雪蓉幽幽一叹，不再多言。在逸寒的人生中，有太多太多是她所不知的，她有什么资格自信了解他？

    还记得，十年前，他历经重重磨难终于回到了皇都。那一天，皇都的大街上，万人围观，只因他是带着三十几具棺木回来的。每一具棺木中都躺着一个为他而死的兄弟，每一具棺木都是他不得不背负的一笔血债。唯一一个跟着他一道生还的，是武功尽失、双腿残废的苍夜……

    “罪臣明逸寒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他神情木然地跪在将军府外，即使陛下和她就站在他面前，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抬眼看他们一眼。

    之前的那七年，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战死沙场的时候，他却在辰国当了奴隶，生不如死地活着。除了同他一道捱过那七年的苍夜，没有人知道那七年来他是如何一日一日地熬过来的！

    她曾经问过他，他却只是用着那空洞得可怕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在问：为什么你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

    她害怕面对他那样的眼神！

    而后，他亲自领军一举灭了辰国。

    铁骑踏平了辰国的土地。

    曾经被传为人间乐土的辰国都城一度变成一座死城。尸体枕藉，血流成河，男女老少，即使是婴儿，也无一幸免。大军撤出之后，那座曾经以繁华著称的城市，死一般地寂静，没有鸟叫，没有虫鸣，荒野连天，寸草不生。血湖之中，鱼虾皆无法生存。生命，在那里皆被当作禁忌！

    据闻，杀入都城的时候，明逸寒没有换铠甲，着一身白衣如入无人之境。直至最后，他身上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成殷红，不见一丁点儿白色。

    再度回朝，他立即自请远赴边关。整整十年了，她一直以为他是不想见到她，以为他只是想寻一处清静地独自舔舐伤口，却不料十年后的今天他再回来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雪蓉……”姬卿云猛地急咳起来。

    “陛下！”她急忙抽出手，帮他轻拍着胸膛。

    好久，咳声才缓了下来，姬卿云无力地说道：“雪蓉，帮朕将十年前澄光大师所批的预言取来。”一句话说到最后，穆雪蓉几乎已经听不清楚。

    “……好。”

    ……陛下，老衲私窥天机，已是违抗天命。陛下千万不可逆天而为，切记要到大限之期将至的之时，再来拆阅老衲的预言……

    澄光大师进行预言的第二天，就悄无声息地圆寂了。许是真如他所言，窥探天机太多了吧！

    此刻就已经到了大限之期了吗？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