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欲迷人眼（二）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玉辰宫里，皇后纳兰敏带领众妃恭敬地拜见了纳兰太后。

    纳兰太后眼见众妃之中一人面生，玉骨珊珊，韵致天然，知是新封的谊妃，多打量了几眼，心里替自家的侄女担心，乃笑对皇后说：“这谊妃真是一等一的模样性情，倒把你们众人给比下去了。”

    红棉心里一沉，不知太后为何让自己树敌，却只做不知，她取了姑姑早已备好的八宝盖碗茶，恭敬地举过头顶，在殿前拜见了太后，敬上新妇之茶。然后微垂了臻首，淡淡笑道：“臣妾谢太后娘娘抬爱，愧不敢当。臣妾初来，见各位姐姐风姿绰约，各有所长，心里实在羡慕得紧，时刻想着多多亲近，如何敢与各位姐姐相比。”

    只见明妃欠了欠身子，温言说道：“谊妃妹妹万里挑一，伴在陛下身侧，我姐妹虽然愚钝，然心里只有高兴，万无相比之礼。想是太后娘娘今日闷了，只管拿我们取笑。”

    初时太后如此说，就有人眉眼间不顺，听得红棉与明妃的答对，有的人放缓了颜色，有的人却是心里别扭，面上并不带出，只有恭贵嫔，满腹愤愤，形诸于色，纳兰皇后不屑地望了一眼，只做不知。

    太后微微欠了一下身子，不接刚才的话头，倒是望向红棉的笼纱锦衣：“谊妃这衣服别致的很，咱们尚宫局断无这样的手艺，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啊？”

    众妃早见红棉所穿并非自己尚宫局平常所制衣物，又见做工精美，样子新颖，疑是帝王新赐，心内久已窃窃，见太后发问，均侧耳倾听。

    红棉向前走了两步，垂手而立：“太后娘娘谬赞，臣妾实在惭愧。臣妾娘家素有女儿为自己缝制嫁衣之俗，臣妾一则手艺不精，二则大婚应穿本国所制嫁衣才显尊贵。心里想着两全，就为自己缝制了一款平日穿的裙装。不想能入太后娘娘法眼，真是侥幸。”

    “你自己制的？过来让哀家瞧瞧”，太后有些惊奇，招手让红棉走近。

    红棉遵旨，进前几步，来至太后身侧。太后用手抚着绣的那朵粉荷，赞不绝口：“单这个绣工就实在难得，不想谊妃却有如此手艺，这到有些慧绣的风格了。”

    红棉恭谨地道：“太后娘娘真好眼力，臣妾幼时尝见宫中有慧绣，喜爱它的针法，偶尔练上几针，却是只能形似，无法传神。”原来红棉的绣工丹青音律诸项均来自傅嬷嬷的真传，傅嬷嬷又来自多年来兰妃的耳濡目染，她不欲多生事节，只往小处去说，越随意越好。

    “谊妃休要自谦了，这个针法恐怕尚宫局也无人难出其右。”太后抿嘴笑着：“哀家倒有个事想麻烦谊妃，也不是什么难事，哀家喜欢慧绣的针法，想请谊妃为哀家绣个锦帕。如何？”

    “母后吩咐，臣媳敢不从命，待臣媳回宫就给母后绣来，只不知母后喜爱什么颜色图案？”

    “不急不急，得了闲再绣也不迟。”纳兰太后此刻脸上的笑意到有些真实：“横竖人在宫里，早几天迟几天有什么分别。哀家看你这衣裳颜色搭配就好，就拣你顺手的绣来就是。”

    红棉遵命，退至一侧。两位姑姑呈上茶点，请众人品尝。红棉见众人十分随意，看自己面前是一盘精致的春卷儿，也取了一只放入口中，是豆沙馅的，只觉甜得发腻，勉强吃了一只，再也没有胃口。

    见众人只管坐着，皇后也没有告退的意思，红棉只好勉强应付，留意一下玉辰宫中的摆设，好窥之太后喜好一二。来时腹中空空，此刻有些饥了，恨不能立时回宫，更想念宫中熬制的清粥小菜，却苦于无法脱身。

    忽听殿外通传声起：“陛下驾到”，众妃翘首以待，更有人难掩紧张，急急整妆下拜。方始恍然，原来众妃知道今日皇帝也要来给太后请安，滞留在此，只为得见天颜。又记起清早帝王在自己耳边说，来太后殿接自己，不知几分真假，不由又红了面颊，所幸众人注意力不在自己。

    成曦帝器宇轩昂，大踏步走进来，一脸温和地扫了众人一眼：“各位爱妃有心了，平身吧。”帝王的目光并未在谁的脸上多做停留，只在对向红棉时款款一笑，引得多少人黯然却又不甘。

    太后笑语盈盈望向皇帝：“陛下操劳国事，就不要以哀家为念了。”

    成曦帝望向太后，也是笑语盈盈：“孝敬母后是朕应该做的，幸好有皇后在，替朕分忧。”既而望向皇后：“皇后身子不好，也不要过于操劳，不可凡事亲力亲为，尽管安排别人去做。如今后宫充盈，一泒井然，莫要再把自己累病了。”

    纳兰皇后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云，如同羞涩或者喜悦。她尖尖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再疼也不及心里疼痛的蔓延，这就是结发的夫妻啊，这么急着去削她的权。心里忿恨，面上却温婉地笑道：“此乃臣妾份内之事，又劳陛下费心。”想让她交出掌管皇宫的权力吗？没有那么容易，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会把凤印牢牢抓在自己手中，不是只为自己，还为了整个纳兰家族的岌岌可危。

    “皇帝有些日子没来了，恭太妃如今又不在宫中，难得今日齐全，皇帝今日就留在玉辰宫用膳吧？”太后娘娘殷殷慈母之意跃然面上，端得是母慈子孝。

    “母后坐了这半日，想来也叫众人闹得乏了，容朕改日再来叨扰。朕今日一来看望母后，二来顺便接谊妃回宫。”成曦帝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落落大方将手伸向红棉，面上是宠溺的笑容：“等久了么？今日朝堂之上事多，就耽搁了些。”

    那清朗的笑容望进红棉眼中，让她有刹那迷失了方向，仿佛这大殿之内，其他的人都是陌路，只有她，与他，才是真正一生结发的夫妻。

    感觉如锋芒在背，红棉犹豫着要不要将手伸出，却被成曦帝大掌伸出，轻轻一带，就揽入自己怀中，红棉羞涩地低下头去，躲在成曦帝宽厚的怀抱中，不理会那些杀人的目光。真的，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在这一刻，她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哈哈哈，陛下快带谊妃回宫吧，新婚燕尔，果然与旁人不同，莫要让哀家这老骨头碍了你们的眼。”太后轻轻笑着，随意往外面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成曦帝笑着回应：“母后惯会打趣朕，朕这就回宫，不在这里讨母后的嫌。”

    红棉被成曦帝圈在身侧，只好跟着福身告退，望见太后慈祥的笑容，皇后端庄的笑容，还有恭贵嫔冷冷的恨意，却弄不懂这帝王大张旗鼓又是唱的哪一出？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