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余波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方坚痛殴冯天保的消息像小鸟一般飞出能术学院，穿过大街小巷，落到深宅大院、市井陋巷之中。沉寂一段时间的话题人物方坚，再次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方坚打人并不奇怪。过去的几年里，人们的耳朵被方坚打人的消息都快磨出茧子了。

    但是这次打人的意义非同一般。第一，方坚可是在身残志坚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一壮举的。第二，他打的是一个‘外人’，而且是一个很嚣张、给广大关西人民带来耻辱和不快的外人。

    不得不说，人类的小团体意识、地方主义意识在任何时代都是根深蒂固的。在能术学院学生们的夸大之下，关西县的舆论现在对方坚的定位，几乎接近于“民族英雄”的高度了。

    “小毛孩子的话不尽不实，不可相信。”政术学院的一个小会议室里，一个白胡子老头捋着长须，半靠在一条柔软的长榻上，慢条斯理的说道。

    他身边围坐着几个同样岁数不小的老头老太太，有的呷着茶水，有的闭目沉思。

    “这事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这群人当中，年纪最小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消瘦中年人。他端坐在一张硬木椅子上，恭敬的向众人说道：“现场有二百来人都看见了。那孩子轻描淡写的，就把几乎达到五级的攻击型能者打得落花流水。”

    “难道先前的说法都是传讹，他的能核并没有被毁掉？”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问道。

    “不会。”白胡子老头说道：“刘长荣前段时间专门过来给方坚治过病，完事后到我这里坐了坐。按他的话说，方坚的能核肯定没有希望恢复了。老刘的话，不会有错的。”

    众人都点点头。既然刘老爷子说了，那一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那这事就有意思了。”老太太笑道：“方坚这孩子，真是能给人带来惊喜呢。”

    “这次的事情带来的影响，恐怕会非常深远。”消瘦中年人说道：“如果没有能核的人能轻松击败接近五级的能者，那么大陆的历史，恐怕都要因此而改写。”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不要想那么多了，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白胡子老头见大家商量不出什么结果，说道：“好在这个孩子很快就是我们学院的人了，以后共处的时间多着呢，我们可以下点功夫研究一下。”

    “嗯？”大家都不解的看着老头。

    “还记得学院要开的新班级吗？上次校委会讨论过的。达继跟我打过招呼了，方坚也会来这里上课。”

    “奥！”众人恍然大悟。

    “还真是的，这小子运气不错呀，瞌睡了，就有人来送个个枕头。”一个老头笑着说。

    众人深以为然。世界上有些人，如果跟他们比运气，肯定会把你气死。

    “方坚又去学院惹事去了？”刚听到这个消息的叶炳德，张着大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没有被人家揍得屁滚尿流吧？”

    “爸！你简直就是个乌鸦嘴。”布兰的小嘴撅起来，使劲掐着叶炳德胳膊上的肥肉。“表哥今天可算露脸了。把自己的情敌打得落花流水，简直都没有人样了。”

    “情敌？什么意思……”叶炳德不解。

    “哎呀，这种消息你们大人怎么知道呢？”布兰小嘴噼里啪啦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学说了一遍。

    叶炳德手一哆嗦，差点把茶碗摔到地上去。

    太多的信息一下涌过来，把他搞懵了。

    “方坚赤手空拳打赢了四级顶峰的能者，他有这么牛？打的是江北城来的交流学生，叫冯天保？好像本郡郡守的侄儿就叫冯天保吧？”

    “完全正确！”布兰如数家珍的向老爹宣告：“而且被害人还是枫雷军步兵都统冯坤的儿子，辅宰林庭之的外孙，户部尚书牛恩鹤的外甥，前征南大元帅冯云逸的孙子。瞧瞧！真是个集众多显赫身份于一身的超级盖世太保！”

    “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都是哪来的？”叶炳德气急败坏的用手指点着布兰的小鼻子：“就不能少说一两样！也不怕你爹心脏犯病。”

    “你不知道我是‘流言蜚女’吗？”布兰振振有词的说道：“什么消息能都过我们超级团体‘飞凤军团’的耳目？”

    “真真是气死我了，你跟方坚就是一对神经病！”叶炳德急得在地上团团转。

    “不行，我要去跟老吴商量一下。反正方坚打人是因为他的女儿，他也别想置身事外！”说完，叶炳德一溜烟跑出前厅，直奔县衙而去。

    “方坚又去学院惹事去了？”

    在县衙的后堂，上演了跟叶府完全相同的一幕，包括台词都一字未改。只是人物换成了吴达继父女。

    吴达继坐在太师椅上，捏着胡子沉思着。此时，叶炳德飞一般跑了进来，坐在椅子上倒气。美芙赶快倒了一杯热茶，捧到他的手上。

    “叶叔叔，你怎么了？跑成这样子。”她善解人意的跟叶炳德套着近乎。

    “小丫头子，一边去！”叶炳德没好气的瞄了美芙一眼：“我们大人谈点事情。你们这些小惹祸精啊，就不能让我们多活两年？”

    吴美芙撅着小嘴扭着屁股出去了。

    “炳德，稍安勿躁！”吴达继安慰的拍拍叶炳德的胳膊。

    “没事。”吴美芙一走，叶炳德马上恢复了以往沉稳老练的作风。

    “不过这件事要善了恐怕很难啊，那个姓冯小子的背景比较复杂。”

    “我们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吴达继一挥手：“天底下的事，理字当先。事情的前因后果好几百人都看见了，他们再牛，莫非还敢跟我们打官司？”

    “话不是这么说。”叶炳德皱着眉头说道：“怕是不怕他们。天塌下来有你这个大个子顶着，怕就怕对方坚以后不利。这帮人随便使个绊子，就会对孩子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啊！你我都是这么过来的，难道教训还少吗？”

    “什么叫有我这个大个子顶着？你也太没义气了吧！”吴达继跳了起来：“你是嫌疑人直系亲属，别想置身事外！”

    “我倒想置身事外啊！”叶炳德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叹息着：“置得了吗？一世人两兄弟，你连安慰我一下都不会，真是让人心痛！”

    “我跟你说点正经的。”吴达继脸色一正，凑到叶炳德旁边：“你别死心眼子钻牛角尖。我问你，方坚闹这么一出，你就没有看出点别的意思来？”

    叶炳德沉思起来，忽然脸上一喜。“你是说……”

    “对喽！”吴达继笑着说：“可以肯定的说，这次的事情已经传到上面了。”

    他扳着手指头数道：“枢密院那边，研究院那边，包括教育院那边，不都是坚儿的后台吗？咱们不当回事，可是在人家眼里，你家方坚就是个宝贝疙瘩！这么年轻的天才，一旦被发现了，那就是国宝级人物，背后自然有人照拂。刚刚发生了方坚被雷劈这种事情，他们正抓狂呢，不定又联系到哪里去了。现在又出这种事情，谁敢轻举妄动！不怕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一句话上达天听，你再厉害也是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所以，现在坚儿反而是高枕无忧。以前他风头太盛，我一直担心他现在受伤了，没有自保能力，会有人背后出黑手。现在黑手伸出来了，没想到被坚儿一刀斩断了。这个小子，我很看好他。“

    “你是说，”叶炳德微惊道：“这次的事情，是有人有意为之？”

    “这只是一种隐隐的感觉。”吴达继答道：“世事如棋局。我们都是棋子，棋手的思路我们是看不懂的，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坚儿倒是让我出乎意料。”叶炳德思索着，慢慢说道：“他失去了能核，居然还是这么强悍的战斗力，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孩子不简单。将来的成就要比起你我要高百倍，你就不要太担心了。做好你保姆的本职工作就好，孩子们的发展自有其规律，不是你我能够揣度的。”

    叶炳德点头。

    “好，一会儿你留下来吃饭，咱哥俩喝两锺。”吴达继拍拍他的肩膀：“我现在就去写封信，把事情的前后因果告诉我家老头子，有什么事也好应变。”

    “正好，一块儿到你书房。我也去给他二姨夫写封信。”

    可怜的冯天保被学院发挥巨大人力物力挽救了回来，在学院的特护病房享受护理。半天不到，两人在学院里的战斗已经通过不同途径，传到了有心人耳中。

    都城中，康府后花园的精舍中。

    学院派、又称研究系的首脑，枢密院正使康正威，在条案上狠狠的拍了一下：“混蛋！简直是不成体统。跑去对一个废人下黑手，可算是没有人性！”

    这是一个隐蔽的小书房。房中坐着七八个身穿便服的男人。他们每个看上去都文质彬彬，气质儒雅。但就是这些书生，一起跺跺脚，这个天下恐怕都要抖上一抖。

    “康大人，不必恼怒。”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枢密副使高石澜沉稳说道：“那些人一向不都是这样做的吗？从不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只顾打自己的小算盘。发怒容易失去理智，反而给对方可趁之机。”

    康正威点点头，在案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林，雷击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他朝着角落里的一个三十上下的精干青年说道。

    “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我通过黑白两道的人手，把近期可能在关西出现过的扎眼人物都筛了一遍，但是没有什么收获。”

    “你注意西边跟南边的动静了没有？这事跟他们可有关系？”刚才发话的老头温和问道。

    “现在正在调查。我跟外事那边借了五十个人，专门负责这件事。”小林恭敬答道。

    “这些事情先慢慢查着，总会水落石出的。”康正威点头说道：”以后派在关西那边的人要警惕一点，这次又差点让人钻了空子。不过，那个孩子倒是真有两把刷子，给他们弄了个烧鸡大窝脖！”

    众人都笑了起来。

    “从现在形势的发展来看，证明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老头说道：“李天师临终前的预言，我们不妨把它当做一种参考。能为人所不能为之事，这个孩子值得我们关注。”

    “先慢慢看看，不急。一定要把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再决定后面的步骤。”康正威的智库，首席谋士万清在旁边说道。

    康正威两手向空中拱了一拱：“当今天子英明睿智，要成就不世大业，我们安敢懈怠？望众位共勉之。”

    众人齐齐站起，躬身答是。

    “搞什么鬼！”

    吕长安把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唾了一口吐沫。“这就是你们推荐的高手？我呸！”

    几个人垂首站在两边，不敢吭声。一个领头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回答道：“吕帅，我们是低估了对手的能力，才会有这次的失手。没人能想到一个能核被毁的小子还能有那么强的战斗力，这根本不可想象啊。”

    吕长安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踱到桌案后坐下。一摆手，几个人分两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原来我还对那位的吩咐不以为然，”他伸手向东面指指，众人心领神会，但没人敢说一个字：“现在看来，那位的鼻子还真是灵敏啊！”

    “把具体的细节再给我说说。”他指指刚才说话的中年人。

    中年人恭敬起身，把方坚与冯天保之间的对战详细描述了一遍。

    “就是在手臂上弹了一下，就把冯天保给弹败了？”吕长安托着肘子沉思。“真是神奇的一弹啊。正好弹在了我的神经上，让我牙疼。”

    “看来是我错了，这个孩子还真是个不好弄的角色。”他抚动短髯沉思着：“现在失手一次，事情就不好办了。已经引起对头的注意，短期内不宜再生事端。”

    “先看一阵再说吧。”他挥挥手，让堂上众人自行离去。

    闹市中，一个卖馄饨的老头弯着腰，笑呵呵的从锅里给人们盛着热腾腾的馄饨。耳朵里听一个八卦中年在那里唾沫横飞，大声的吹嘘着方坚大战冯天保的辉煌事迹。他的手稳稳当当的拿着铁勺，去舀锅里的高汤。没人注意到，在铁锅沸腾的水面，泛起了一层微不可见的细小火花。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