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沉痛

(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    柳扶眉一把将平父拉开，空气突然涌入平乐凡的喉间，喉咙间的酥痒感令她不停的咳嗽。平父似疯了一般，双手对着平乐凡胡乱的挥舞，嘴里又是骂声，又是叫喊声，又是痛哭声。平乐凡摸着脖子间的痛处呆呆的看着平父，嘴里喃喃的说道：“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和那女子长得很像，还是我根本就是那个女子？”

    “杜傲仙，杜傲仙……你究竟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平乐凡呆呆的呢喃道。柳扶眉抓着陷入疯癫的平父，大声喝道：“平昌雄，你看清楚！那是你的女儿，那是你在山下救回来的女儿！”平父摇头道：“不，不，那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不会是杜傲仙！”柳扶眉对平乐凡说道：“把你的袖子挽上去，让他看看你手臂上的伤！”

    平乐凡的脑中早已是一片混乱，听见了柳扶眉的话，便依言挽起了袖子，平昌雄看着她白嫩的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疤，脑顶顿时如响起了一记惊雷一般，只觉得“轰”的一声，自己的天像是倒塌了下来。平昌雄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呆呆的重复呢喃着一句话：“我没有救自己的杀子仇人，我没有救自己的杀子仇人，我没有……”

    平乐凡从地上爬起，缓缓地走到平父的面前，一边说话，一边将手向平父的手臂伸去，“爹，我不是杜傲仙，我不是对不对？你没有救自己的杀子仇人，我仍然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平父看向她，眼中掺杂着恨意和痛苦，一掌打开了她的手，沉声道：“不要碰我！我对不起你，欢容。秋棠，我们做了一件很大很大的错事。”

    平父一步一步的向平母的尸体走去，慢慢的将她从地上抱起，一边向屋外走去，一边说道：“秋棠，我们该如何面对欢容，我们竟救了杀害她的仇人，我们不配做她的父母。”平乐凡眼中的泪水如初秋绵绵的细雨，不急不徐，只是有些冰凉，有些绵延不断。“爹……”平乐凡跟在平父的身后，只见他将平母抱到了往日乘凉的石凳上，怔怔的望着处的环山，一言不发。

    平乐凡慢慢的走近平父身旁，不敢靠太近，也不想离得太远。不知过了多久，平父缓缓的开口道，“匕首呢？我给你的那把匕首呢？”平乐凡闻言从怀中掏出匕首，平父伸出手说道：“把它给我。”平乐凡恐他作傻事，说道：“爹，你要干什么？”平父加重了些语气，道：“把它给我！这是我送给我女儿的东西，你不配带着它！”

    心中因为那一句话，忽然变得如刀刺一般痛，虽然不情愿，但却无可奈何。几番挣扎，最终还是将匕首递了过去。平父接过匕首，用抱着平母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刀鞘，抽出刀身，明晃晃的刀如白日闪亮着的星星一般，照耀得她，令她觉得刺眼。“欢容，秋棠，我说过，我们一家人，永远都要在一起，我……来了。”

    那把刀在平乐凡还未来得及阻止之前，深深的插入了平父的心脏，平乐凡尖叫着喊道：“爹——”柳扶眉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没有前去阻止，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平乐凡扑到平父的身上，大哭道：“爹，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们都走了，让我如何在世上独活？就算我以前做过什么错事，你要打我，杀我也行，为什么要这样做！”

    平父用尽身上的最后一丝气力抽出了胸口的匕首，血顿时如泉涌一般喷了出来，直溅了平乐凡一脸。平乐凡一边嘶声大哭，一边用手堵住平父胸口上的伤口，平父怔怔的看着天上的云朵，那里似乎有他最珍爱的人，嘴角带起了微微的一丝笑，握着匕首的右手突然失去力气，软软的落下。

    天不知在何时渐渐的黑尽了，平乐凡坐在那曾经与平父平母一起欢笑过的石凳上，抱着两具早已冰冷的尸体呆呆的一动不动，不发一言。柳扶眉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道：“死者应该入土为安，我帮你把他们葬了吧。”“为什么不阻止？”平乐凡冷冷的说道，“你明明可以阻止，但却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你觉得你这样，真的是在对我好么？”

    柳扶眉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是。”平乐凡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只是笑中全都是嘲讽与凄怆，“事已至此，你还想瞒我多久？我就是杜傲仙，对不对？”柳扶眉垂下了眼帘，苦笑了一声，“你既已猜到，又何必再问我。无论如何，我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你，你需得知道，你的肩上不止你的一条性命，还有三年前金莲教上下数千人因你而失去的性命。我现在就将一切告诉你……”

    柳扶眉眼眸深邃而伤怀的望着远处黑暗的山脉，缓缓地向她诉说三年前发生过的一切，“你原本是一个高高在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莲教教主，在你十六岁的那年，你的父亲，就是前任教主将教主之位传给了你。但与金莲教并肩而存，南北对峙了十几年的崟轮教教主虞陌阎不知使了什么诡计让你倾心于他，被虞陌阎迷惑了的你整日不理教务，飘荡在外。一年之中，原本鼎盛昌隆的金莲教慢慢的由兴而衰，就连那日被崟轮教趁虚而入，你也不知。”

    柳扶眉停了下来，平乐凡问道：“后来呢？”柳扶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金莲教被崟轮教所灭，三千多个弟子被全数坑杀，只有教中的几名元老人物逃出。金莲教被占领后，虞陌阎便派出人四处追杀你。那时，我也在找你，但我没能找到。之后听说你去找了虞陌阎，但那家伙却打伤了你，让你被人追杀至落下悬崖。有人说你失踪了，也有人说你死了，但不管我听到什么，我都从未放弃过找你。

    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的感情不比世上任何一人的轻，当我听说你为了一个男人，竟然亲手毁掉了自己爹娘半辈子的心血时，你自己我的心有多痛么？最可恶的便是苏怜清，她与你也是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可她却为了虞陌阎那个男人背叛了你，背叛了金莲教，那种人不配做你的姐姐。当日若是没有虞陌阎在场，我早就把她杀了。杜傲仙，你该醒一醒了，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教中的三千弟兄，你也该振作起来，杀了虞陌阎，重整金莲教！”

    当晚，将平父与平母的尸身合葬后，两人便离开了南阳山。

    崟轮教大殿内，虞陌阎斜躺在龙椅上闭眼养神，云燕说道：“那两个老东西既不吐露杜傲仙的行迹，圣君为何不一起将他们杀了，独留下一人岂不是祸患？”虞陌阎缓缓的说道：“云燕，假若你心爱的人死了，你还会独活吗？”云燕心头微震，面上却若无其事的说道：“云燕没有心爱之人。”虞陌阎轻摇着头道：“看来你的历练还是还是有待提升，等你明白什么是爱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云燕反问道：“圣君既然这样说，那……圣君心里也曾爱过了？”虞陌阎缓缓地睁开眼，望着房顶怔怔的说道：“爱过？我爱过吗？”云燕看着他怔怔出神的面庞，不禁看得呆了，就连白头翁进来也没有察觉。“不知圣君找属下有何事？”白头翁叫醒了想得出神的虞陌阎，也叫醒了看得发呆的云燕。

    虞陌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给那姓平的女子治好了脸吗？”白头翁说道：“这个属下倒是十拿九稳，想必现在那女子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容貌了吧。”虞陌阎说道：“云燕，你去查查那女子现在在何处，查到了立刻禀告我。”云燕接令而去，白头翁说道：“圣君，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让你如此关注？”虞陌阎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多问，你退下吧。”

    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他一人，空洞而孤寂，三年前那骄傲的女子从来不肯轻易的展露欢颜，但自己却还是打破了她一如往常的坚持与骄傲，并且夺得了她的心。如今，那个女子真的死了吗？

    在回永和的路上，平乐凡与柳扶眉一直未曾发过一言，两人皆如不会说话的木偶一般，呆呆的做着自己的事。这几日的事，是平乐凡从未预料过的，虽然总有人提醒过她，但她却一直坚持着，直到今日。如今，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世，和自己已故的亲生父母，但这又如何？她不开心，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甚至很痛苦。

    她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坚持是否正确，如果她听从平父平母的劝告，那现在她依然还幸福的在南阳山下生活，和爹娘一起。可是，这一切再也回不去了。她不仅再也见不到平父和平母，而且还背负了那么多的仇恨和责任，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小说屋 www.xiaoshuoge.info